幕下雪（一百一十五）

一百一十五

 

京都仿大唐制式而建，亦借唐朝神都之名，被称为“洛阳”。所谓“上洛”，顾名思义即是前往京都，但却不是平民百姓可以谮用的词汇，而是专指实力最强的大名去京都朝见天皇。自江户幕府初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康之后，二百余年都不曾有将军上洛之举，故而此次德川家茂上洛是多年未有的大事——一方面是天皇旨意如此，另一方面也能看出，年轻的家茂将军对于公武合体、驱逐外夷之事十分重视。

萨摩藩士斩杀夷人的“生麦事件”轰动朝野，英国公使的交涉抗议让幕府新任老中·小笠原长行忙得焦头烂额，连将军来年上京的准备工作都顾不上了。将军侧用人高桥南加授若年寄一职，全权负责将军·德川家茂上洛朝见天皇之事宜。

 

这些天高桥南衙署中的常客是江户町奉行，这位奉行官成天来求高桥大人加派人手助他维护町中治安。自“公武合体”以来，天下瞩目于京都和江户，人人都知朝廷和幕府即将有大动作、正是用人之际，大批浪人云集这两座都市想要碰碰运气。浪人之中鱼龙混杂，前些日子在江户图谋不轨的有不少就是攘夷派浪人。水户藩杀手也正是混在这些人中，在江户兴风作浪。如今水户藩的势力算是清除干净了，还有大批浪人不好安排——他们中的不少人响应幕府号召，在清除激进派之事上是出了力的，但浪人毕竟是浪人，无所事事又无纪律，难免有些扰乱町市之举。町奉行手下的同心（捕快）拿这些人也确实没办法，只好来求高桥南。一则，高桥大人是将军侧用人，身份崇高，浪人们若还想在幕府治下混个出身，便不能违抗于她；二来，高桥宗家与江户各大流派关系不错，可以请动各道场派些精干人手惩治那些桀骜不驯之辈。

高桥南也明白，这些浪人虽是癣疥之疾，但不能放任，否则江户常年不得安宁，民心不满不说，对将军上洛也是不利。思及将军上洛，高桥南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向町奉行交代道：“明天过来取我的布告贴到各市口中，之后你们就安宁了。”

 

次日，江户町内多处聚集了大批衣色不一的武士，围着发出的布告议论不休。“将军大人上洛，招募警护，不知是真是假？”“那是将军侧用人的印章，假不了——要是假的，町奉行也不敢贴啊！”“终于盼到出头日子了，来江户真是来对了！”“去哪里可以应征？”“建功立业的机会来啦！”

文久二年（公元1862年）九月，幕府下令征募浪人作为保护将军·德川家茂上洛的机动力量，成立的队伍称为——“浪士组”。

 

“蝉鸣幽幽，入暮之时，独言凄切，寸心何知？蝉鸣幽幽，在彼在此，恋心如梦，夏日已迟。”大岛优子拨着三味线，坐在庭院里旁若无人地歌唱着。

秋元才加从道场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优子！曲子唱得倒是挺好听的，但是听着太扭捏了！像个小丫头一样！”

大岛优子白眼一翻：“我本来就是女的好不？还不能有颗乙女心了？”

才加挠挠头道：“好像也有道理啊。你是不是又想那个谁，小嶋了？”

优子三味线一扔，风风火火地走过来：“废话，要你多嘴！”跳起来要拍才加的脑袋。

秋元伸手一格：“哎哎哎说一句都不行？”

“我家阳菜女神一样的人物，从你这只猩猩嘴里说出来就是不行！”优子不爽道。

“大岛优子我警告你，再喊猩猩信不信我揍你！”秋元怒道。

“有本事你来！”优子还做了个鬼脸。

新入门的藤江丽奈担心地问道：“没问题吗那两位前辈？”

指原莉乃叹了口气：“我刚来的时候看到这种情况也吓死了，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既然指原前辈（这样胆小的人）都觉得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了，藤江（失礼地）想着，又问道：“前辈，那个‘小嶋’是谁？”

优子和才加打闹了一会，回到道场里刚好听到藤江的问题，一脸陶醉地说道：“说起来也是丽奈你的前辈，我们秋叶流第一美人啊！又温柔又可爱，哎呀……”

听优子口若悬河地把那位小嶋前辈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藤江丽奈将信将疑。指原插话道：“优子さん，你说阳菜美貌什么的，指原我没有意见；要说对人多么温和可亲——指原我记得你好像碰了不少钉子啊。”

“别说多余的话！”优子不满道，“小指你最没资格说我了好吗？阳菜再怎么说也没像萌乃那样把某人训哭了吧！决定了，需要和竹下院碰面的时候，小指你和我一起行动！”

指原一个激灵缩了回去，却没表示异议，也不知道萌乃在江户怎么样了呢……如果还能见面，被骂一顿也行啊……

藤江丽奈安静地看着前辈们的嬉闹，嘴角微扬。呐，麻衣さん，原来有那么多人不辞辛苦地追寻着幸福呢。那么，我喜欢的人已经得到了幸福，被你祝福的我，也会有自己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