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答即缄默（十六）
霍然愣在原地，久久凝视着陈梦的脸，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已经无法听进去。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
“孙颖莎很渴望王楚钦“
“王楚钦也一样”
大到少年时那场无法复制的青奥会，小到一碗粥、一个水杯、一杯酸奶
和那一个不知道写着什么秘密的iPad
或许还有很多很多，她根本不知道
还有很多很多，藏在潜移默化的点点滴滴里，藏在相遇时躲避的眼神里
藏在缄默里，默契着，不愿提起
霍然无法再克制下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紧紧捏住高脚杯，甚至能听到玻璃咔嚓咔嚓的破碎声，或者说，是心碎的声音。
崩溃之余，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会有胜算。
对于王楚钦
对于孙颖莎
她抬起了头，思虑良久。月色不如餐厅里光影高级，但总比矫揉造作的真挚，她暗暗下定了决心
“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吗？好！那就让我看看那个神秘兮兮的iPad里，到底有什么能让我放弃的东西！！！”
“哦？想通了？”
“到时候，才能想通。”
“当然。”
陈梦瞥了眼霍然青筋暴起的手，嘴角勾起，她悠哉悠哉地靠近霍然，音量骤减
“你不如——”
“什么？”
耳语间，霍然的瞳孔放大。陈梦比她胆大得多，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陈梦却让她选择更困难的那个选项，如此肯定
“激一激——孙 颖 莎。”
胸有成竹的笑，衬着霍然难以置信的目光，陈梦挑了挑眉
之所以如此，因为自从王曼昱告诉陈梦，孙颖莎总在神神秘秘地记些什么
陈梦就留了心
酒店的一个房间里，她故意支开孙颖莎，让她上樊振东那取回他送给自己的新手机
迷糊蛋果然忘记了熄屏，机不可失
打开那一个个备忘录里
哪怕是陈梦大姐，都很难相信。
从分开的第一天起，孙颖莎都会写下想说的话，说个王楚钦听，就好像王楚钦在听
“......今天好累啊，跑了好多好多圈，说不定我要跟昕叔配混双了，得好好练体能。嘿嘿以后跟你一起打混双，咱们再配，我体力好点，你也轻松！我一定加油！......”
“......不愧是昕叔，好多闻所未闻的混双技巧啊天，真是长见识了，大头你放心吧，我都好好做了笔记，等你回来，我们也试一试，到时候我的独门笔记给你打八折哈哈哈哈哈哈。......哥哥，我有点想你.....”
“我做了一碗粥给你，你的腰伤——干嘛那么拼啊真的是！！！你，本来就那么疼，还往死里练，得亏曼昱告诉我了，不然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手划了好几道，好疼啊！做饭真的难死了...米熟了倒是，盐也放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等等！好像放多了！！对不起对不起！！！（哭哭）”
.......
“你跟曼昱还配的挺好？哼！（气鼓鼓）不错啊，几个月不见，涨球不少。等到下一次，你跟我配，我肯定要跟你比比！就比勾手发球，我肯定也不赖！......什么时候能再一起打呀，诗雯姐也快好了，到时候要能互选，我肯定偷偷选你！只是我老惹你生气，哎，嘴太笨呸呸呸，哥哥，你可千万别老生气.....哎，多想告诉你，缄默真不是我的风格。”
.......
“那个叫霍然的女孩子，是谁啊？你们好亲密啊，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难道，难道我.......错过了？......”
“原来你也爱喝粉红佳人，那我可就默认了啊，我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怎么办，哥哥。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你。”
........
一封又一封的笔记，陈梦收进眼底，嘴角的笑意来不及遮掩
孙颖莎能上心的
一个是冠军
一个是王楚钦
孙颖莎只会选择王楚钦
这辈子只能是王楚钦
.......
泪水肆意地流，霍然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她紧紧攥着王楚钦的衣领，沉沉地垂下头，痛苦地抽噎。
她听了陈梦的建议，她选择去激一激孙颖莎。可毕竟在感情上，霍然不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员。她演得太投入，充斥着情绪，如此刻薄，如此偏激。偏偏是这样，才显得那么像，让傻傻的孙颖莎毫不犹豫地中招了。
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讨厌你，霍然很难抽离出来。以至于看到孙颖莎果不其然和王楚钦气氛微妙时，她又有过一丝幻想，幻想陈梦在骗她。
可那一封封笔记，又怎么会骗人呢？
王楚钦呆呆地愣在原地，说不出话，窒息不已，机械般的思维只记得那句被转述了无数次的话
“孙颖莎渴望王楚钦”
字迹里，孙颖莎的爱意已不言而喻，王楚钦呆呆的，脑海里，早已全是她的笑颜，她的身影
“王楚钦，我求求你.......别放手好吗？....让我输得体面点.....求求你...”
“霍然，我，我.....”
好像真的失去了孙颖莎。一次又一次幻境般的甜蜜，一次又一次霎时的分崩离析，孙颖莎说她好累，王楚钦又何尝不是。
仅仅二十不到的年纪里，承受了太多太多，荣誉也好，爱情也好，为什么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呢？
王楚钦不确定，选择不放手的那个人，到底应不应该是自己......
他不光不会试卷上那一道道烧脑的题，还妄想偷偷瞄一瞄孙颖莎的试卷，想直接抄袭她的答案。可当费尽心思终于看到的时候，却发现她也犹豫不决，惶惶而不敢落笔。
“我订了机票，去巴黎深造。如果你没有把握.....对于孙颖莎，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呢？....”
“这么突然？....”
“三月就走....其实也 没多久了。”
“我...”
戛然而止，王楚钦大脑一团乱麻，一个接一个变故，好像命运在跟他开玩笑，一个又一个痛苦的玩笑
他不爱霍然，但在他心里，霍然是个很好的朋友，一个很年少有为的医生
可仅仅十几分钟前，她突然告诉自己，她有多爱自己
然后告诉自己，自己爱的人有多爱自己
几秒前，却又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眼皮不听使唤地眨着，无意识地吞咽着，一滴滴汗划过脸颊，划过初春的晚风里
秒针一点点转，偶遇分针，仅仅一瞬，擦肩而过。相逢的一刹那，它许下了和分针的约定：
我们还能会相遇
我和你还会相遇
但，终究不可能在一起
“你想好了的话，告诉我。.....我们可以从新认识，从新开始。或许，在巴黎，我可以让你喜欢上我。我愿意试试，但.....你......”
“我给你时间，王楚钦。如果你真的，真的，跟她....错过了，我是说如果！.....就跟我走吧，好吗？”
霍然真挚地凝视着王楚钦，深情而得不到回音，毕竟她败给了王楚钦心里，那个不可战胜的少女。可她还是想争取一下，或许，或许.....
“好”
王楚钦突然应下来，仅仅一个字，却好像了透支了所有力气，枯萎里艰难爬起的生机
他愿意赌一次，赌自己能抓紧孙颖莎
赌一次，他能配得上她的渴望
赌一次，他跟孙颖莎稀里糊涂蒙上的答案
一定是正答！
言语也好，缄默也罢，让王楚钦赌一赌
“.....你的腰伤，别太勉强，我之所以劝你跟我走，这也是一个原因.....马上队内卡塔尔选拔，我不确定你跟她的混双......当然，上比赛问题不大，只是短时间.....多少会.....”
“求求你，霍然！能不能——能不能......给我打一针封闭.....求求你”
“！？你疯了？！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就一次，就一次.....”
“一个队内赛而已，你！你.....你真的值么？.....”
王楚钦颤抖着，甚至想跪在霍然面前，眼神却已下定决心。霍然惊愕不已，几秒对峙，路灯下，眼神里，不明而起的坚毅却如此确信。她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明白，王楚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他的心。
“......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霍然，真的，谢谢你......”
王楚钦终于笑了起来，他跳起来，激动地握紧豁然的手，晃了晃，欢喜得不能自已。霍然不解地由着他发神经，只是觉得王楚钦的笑脸，过分熟悉
跟不莱梅天台的他，一模一样。
果然，只有孙颖莎才能拯救王楚钦
救世主般的少女
对于王楚钦
他甚至愿意赌上自己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