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花开雪融（八）
第八章
那年，傅漪漪陪着花家一众女眷到玉清观烧香，因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按规矩是戴着帷帽的。可谁知偏就那么巧，在她们上完香走出大殿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傅漪漪帷帽上的帷幔被吹了起来，正好被陪着母亲来上香的司马建看个正着。
当时的司马建刚入户部，也算得上年轻有为，只是那一眼，他就为傅漪漪所倾倒。待花家众女眷离开后，他便千方百计的打听。第二日便央了媒人前去花府提亲。
“那时候你父亲觉得司马建还不错，便同你母亲商量了。你母亲虽也不反对，但却因为舍不得漪儿太早嫁人，便说想再留她在身边一年。谁知，我们前脚刚给司马家递了话，后脚皇帝的圣旨便到了。一道圣旨封她为妃，召入宫中。那时我们才知道，那日先帝也微服去了玉清观，同样见到了你姨母。”花太夫人叹息。
“圣旨一下，你姨母与司马建的婚事自然作罢，但司马建却认为是我们拿你姨母去讨好先帝为你父亲求官。因为同时还有另一道圣旨在早朝之时颁下，封你父亲为天下兵马元帅兼兵部尚书。自我朝成立以来这两个职位是不可能让同一个人兼任的，但先帝却偏偏下了那么一道圣旨，明旨一下，你父亲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了。”
“我记得，司马清风好像和我差不多大啊。”花无谢微微皱眉，“可见司马建也没有多喜欢姨母。”推算一下时间，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司马建见到了姨母，然后求亲不成，便马上另娶他人了。
“你父亲说，后来才发现司马建为人心胸狭窄，报复心极强，又性格偏执。他认定花家贪慕虚荣，瞧不起他这户部员外郎的小官，把他喜爱之人进献皇帝邀宠，自然恨极了咱们。漪儿进宫没多久，他便又求娶了他的座师，当时的左相之女。那左相之女好像是自幼便患有顽疾，本不好说亲的，但既然司马建愿意求娶，他们的女儿又是低嫁，以后的仕途又要靠着左相，他们自然就答应了。只是那女子也是命薄，嫁过去不到一年，便在生司马清风之时大出血没了。司马建便也再未娶妻，此事颇令左相感动，不遗余力地帮他，从而才令他之后的仕途一帆风顺，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花夫人摇头微叹。
傅漪漪入宫之后，因为容貌姣好，性情温柔，人品出众，又懂得诗词书画，颇得当时已过不惑之年的皇帝喜爱，而且这喜爱放到后宫其他人眼里，便如同一把把的火焰焚烧着她们的身心。尤其是同样年纪不轻又膝下空虚的皇后，更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傅漪漪进宫第三年怀有身孕，被大喜过望的皇帝封为贵妃，并承诺，若是诞下皇子，更要加封傅漪漪为皇贵妃之后，皇后那端庄贤淑的面具终于戴不住了。
在偌大的后宫，身为一个深受皇帝信任的“好皇后”，整个后宫都是在她的掌控中，要是真想花心思害人，那太简单了。即便花太夫人当初也确实送了人在傅漪漪身边，但就连她也没想到皇后竟然竟会如此的不顾一切，哪怕当时的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刚满月的长公主。
在傅漪漪有孕之后，因着身份地位，花太夫人和花夫人也可以经常进宫去看她，但都没看出有什么端倪，直到她生产的时候，平时一向被太医宣称“身体康健”的人突然大出血，九死一生终于生下孩子。
傅漪漪在诞下皇子之后，皇帝果然欣喜过望，第二日便下旨晋了她的位份，自此她便成了皇贵妃。可是，花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开心的。傅漪漪产子后便一直身体虚弱，给她请脉的御医只说她是产子时大出血有了亏空，补补就好了，隐瞒了她的血崩之症。直到半个月后太夫人派去傅漪漪身边的嬷嬷冒死乔装偷溜出宫，去花家求助时，花家才惊觉不对。花太夫人带着儿媳再次进宫探望时，看到了形容枯槁的傅漪漪，此时的她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生气，她身边的孩子，也不似其他婴儿健壮，看上去瘦瘦小小的。且平时一个总是负责料理她饮食的医女也突然不见了，花太夫人气得手脚冰凉。
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表现地对皇家子嗣无比看重的皇后，会出此阴招。要知道，皇帝至今膝下无嗣，可不管哪位妃子生下皇子，在皇帝百年后，皇后也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后，但过继其他皇室宗亲子嗣的话，对皇后而言其实也隔了一层关系。所以她才没想过皇后居然会想到要自断后路。
“老夫人，姐姐，”傅漪漪伸出的手枯瘦如柴，声音细弱，她安慰着眼前两个眼含泪水的人，微笑道，“其实这样挺好的。我，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只是有一件事，我放不下心。就是这个孩子，”她疼爱地看着睡在身边的小人儿，“我不想他生活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我希望，他能活下去，在外面做一个普通的人，自由幸福的活一辈子。做他想做的事，爱他想爱的人，过他想过的生活。我求求你们，帮帮我吧。”
这是傅漪漪第一次开口求她们。当初皇帝下旨招她入宫的时候，花太夫人其实和她说过，若是她不愿，自己可以以姑母的身份拒绝皇帝，但女孩摇头，不愿花家因此招来皇帝的不满。“外人看花家是烈火烹油，我却知道花家的不易，姐夫在朝中谨小慎微，生怕为花家招来祸患，如今不过是让我入宫为妃，也是皇恩，有什么好拒绝的呢。”
入宫之后每每她们去探望她时，她也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每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一脸温柔的笑意，让人看不出她有任何的不开心。只有这次，她们看到了她眼中深深的哀求。花家婆媳泪水涌了出来，止也止不住，花太夫人更是一把将骨瘦如柴的傅漪漪抱在了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花夫人则是泪眼朦胧地抓着自己妹子的手，轻声却坚定地道，“你放心，姐姐便是豁出这条命去，也会将你的孩子带离这里的。”
为了能让自己的儿子顺利出宫，傅漪漪硬是又撑了近十天，待花家动用了最隐秘的力量，用一个死婴将皇帝唯一的皇子换出了宫后。傅漪漪强撑的那口气终于可以散了，她是含着笑过世的。当然，在皇帝的眼中，她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夭折，伤心过度而亡。着实是伤心了一段时间。
而花家，在将孩子带回家之后，才发现他在母体中时便受了不少的苦，导致身体特别虚弱，可当时京城最好的郎中便是宫中的御医，花家又是绝对不能请他们来给孩子诊治。好不容易悄悄地请了一位外地来京的妙手郎中，却不知怎地，“花家有位病重的婴孩”这个消息在京中上层的圈子里传开了，一时间，花家周围出或明或暗的出现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
当时花正坤正好与新科的探花有过交集，更在他因年少气盛触怒了一位皇亲差点被皇帝问责的时候出言相帮，从而免了他一场祸事。探花郎对花正坤感激不已，在一次拜访花家时，还亲手抓了两个偷偷潜入花府的探子。
花家知道这孩子再在这里待着必然会出事，且这孩子的身子极弱，需要治疗，只能离开京城寻找生机。那位探花郎虽是有功名在身，却也练了一身好武艺，已辞去了翰林编修的官职想要行走江湖。花正坤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便恳请那人带着孩子去传说中拜月谷看病。探花一口答应下来，花太夫人因此对他更是感激不已，求他务必照看好孩子。当然也没敢告诉他孩子的真实身份，只含糊说是花正坤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探花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他托人送了来一封信，信中说，孩子最终还是没能治好，夭折了。为此，花家众人都伤心不已，婆媳俩更是都大病一场，那段时间花正坤差点一夜白头。
“所以，”花无谢一脸如在梦中的表情，“雪儿他不仅是我的表弟，还是皇子？”是比现在这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更有资格的先帝的亲儿子？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手，“你们，你们真的确定吗？”这事关重大啊！
“一开始只是看着相貌有八分的相似，再来，那独特的胎记，两者相加，是他的可能便有九成了。”那唯一的一成变数，便是世间最不可信的巧合了。花夫人拍了拍花无谢的手，“无谢，好好待红雪。他的身世，不要和他说，你姨母希望他能做一个自由的普通人。但娘希望你能好好查清楚到底这孩子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活下来的。”
花无谢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们，“当年，带他离开的那个探花郎，是谁？”
“听你爹说过，姓李，名字还挺好听的，叫什么来着，他们一家父子三人都是考中探花的。”花夫人求证地看向自己的婆婆，自己的丈夫总是叫那人李探花李探花的，名字还真没怎么提过，好像只说一次。
“李，寻，欢。”这三个字，是从花无谢的齿缝中挤出来的。
却见花夫人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一旁的花太夫人也点头，没错，这个名字，花正坤只提了一次，她们当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生病的孩子身上，对花正坤偶尔提起的这个招惹了邕王的少年探花郎并没有多少注意。直到他最后承诺帮他们带孩子离开并找寻神医时，才在花正坤的介绍下知道他姓李。
花无谢突然又想起了李寻欢身边的徒弟叶开，貌似，叶开与傅红雪的年纪相仿？他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了一些查找的方向。微笑地一手一个握着面前两个最疼爱他的女人的手，“您二位放心，我这一生都会将雪儿放在掌心疼爱的，也一定会将当初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他的傅红雪从一个“夭折”的婴孩变成了今天这个拥有极高武功和一身蛇毒的神秘刀客。李寻欢，都是至关重要的人。
这章雪雪又没出现，但是，这是很重要的一章，要说明雪雪的身份和带出一些事情来。前因终于都交待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我花雪婚前的甜蜜恋爱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