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愿望与王的选择

失去意识的希耶斯塔被放在床上，离开卧室的我独自在《不夜城》漫步。

 

回到教堂，却没有发现斯卡雷特。

 

我沿着楼梯找寻着那家伙，一直走到最顶层。突然听到了风的声音。

 

我按照那声音前进，最终来到一个开阔的地方。斯卡雷特站在阳台上，一边享受夜风，一边凝视着天空中的月亮。

 

「希耶斯塔又睡着了。」

 

斯卡雷特慢慢地回头，对我的话作出回应。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特意回来？」

 

斯卡雷特嘲笑地扬起嘴角。

 

「虽然我也很想就这样逃走，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放过我」

 

在这座城堡的顶层，他一直在这候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原来如此。是你自己要回来，也说明你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吧。」

 

斯卡雷特的黑色翅膀展开，我已经无处可逃。

 

然而，我并没有打算与她战斗。

 

我只是为了与她谈话才回来的。

 

「斯卡雷特，你最大的愿望并不是让希耶斯塔成为新娘，对吧？」

 

当我这样问他时，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似乎在审视我的意图。

 

「那么为什么我要夺走白日梦呢？你对我利用她的意图，应该已经了解了吧？」

 

「啊，吸血鬼这个种族的繁荣──但那只是你的第二个愿望而已。因为你的第一个愿望无法实现，所以你转而采取这个计划作为最终手段。」

 

斯卡雷特有着另一个最初的愿望。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保护你最重要的伴侣。」

 

斯卡雷特的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接受了消灭同族的使命，并向《联邦政府》请求保护一个少女。换句话说，你的最大愿望是那个少女的安全......但是由于某种原因，那个契约破裂了，你便转向了种族繁荣这另一个目标。」

 

于是，他以自己的手将族人复活为《不死者》，控制他们，并绑架希耶斯塔，以使她成为《新娘》。

 

「起初，我以为你所要保护的那个少女就是希耶斯塔。但是，我错了。」

 

或许斯卡雷特和希耶斯塔之间的接触只是在她成为《调律者》之后。斯卡雷特知道了希耶斯塔特殊的身世，认为她是未来的新娘候选人。所以那只是一种备用计划。十五年前，斯卡雷特真正想要保护的少女其实是另一个人。

 

「是的，你说得没错。」

 

斯卡雷特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她是我同乡，和我一起长大的熟悉的少女。她比我聪明、高贵而美丽。她的光芒令人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她是个妖怪。」

 

这个熟悉的少女。斯卡雷特之前也稍微提到过她的存在。

 

但那个少女不是希耶斯塔。

 

而且肯定也不是伊丽莎白。

 

「十五年前，她死了。城市被某个人烧毁，她三次复活，第四次才死去。作为吸血鬼，她拥有不错的再生能力。最后，她被烧成焦炭的手伸向天空，终于停止了呼吸。但我并没有时间绝望——因为我也一直在被火焰所燃烧。」

 

我也知道接下来的故事。

 

拥有非凡再生能力的斯卡雷特挺过了火焰，并最终遇见了政府高官奥丁。于是，斯卡雷特成为了《吸血鬼》——前去屠杀同族。作为交换，政府承诺替他保护一名少女。

 

「也就是说，你所保护的那个少女……」

 

「没错，她是我用制造《不死者》的手法复活的。」

 

斯卡雷特终于亲自道出了全部的真相。

 

「在与政府签订契约后不久，她复活了。是我以吸血鬼的力量使她复活的。但当她醒来时，她忘记了一切。族群的事情，关于我自己的事情，甚至是关于她自己的事情。那是因为她的本能。」

 

──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重生后成为一个人类。

 

──所以她失去了作为吸血鬼的记忆。

 

「她重生为人类了。」

 

斯卡雷特带着慈爱的表情微笑着。

 

「然而，她仍然无法逃脱吸血鬼短命的诅咒，她死期将至。因此，我决定在她最后的时刻实现她的另一个愿望。她曾经告诉我这个梦想──希望未来的我们族群、孩子们，能够生活在一个像人类一样长寿的世界。所以我在这座城堡里，最后要实现这个计划。」

 

说完这些，斯卡雷特将身体转向我。

 

「我把一切都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我认为那只是你出手前的最后一丝怜悯而已。」

 

但是，恐怕不仅仅是那样。

 

「但你也一定希望有人听听你的故事。」

 

斯卡雷特的眼睛一瞬间睁大，随即又脸色一变。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理解！」

 

刹那间，斯卡雷特的身影消失了。接着，一股强烈的冲击传来，击中了我的腹部。

 

「……呃！……哈」

 

意识在痛楚之前就已经飘散了。我意识到是被斯卡雷特踢了一脚，直到剧烈地撞到了房间的墙壁上。

 

「你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愿望。要让一个少女复活。为此，你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是你无法承担起那个责任！」

 

在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我回忆起了过去。当我决定要夺回希耶斯塔的时候，我发誓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决不迷茫。

 

但是之后，夏凪为了让希耶斯塔苏醒而牺牲了自己，我深感无尽的后悔。我曾经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但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我紧握着拳头，心中充满了悔恨。对我来说，重要的事物太多了，以至于无法用双手承担。

 

「我对这种人类的愚蠢感到深恶痛绝！」

 

斯卡雷特朝我扑来，他的脚踢碎了地板。

 

我感到一阵浮空的感觉，接着全身被冲击力击中。我从楼上被摔到了教堂的地板上……无法呼吸。骨头也断了吗？然而，身体勉强还是能够动弹。虽然我没有做出合适的应对。

 

「你不会死。你也暂时受到了吸血鬼的影响。」

 

斯卡雷特轻盈地降落下来，俯视着我。

 

「……是因为被希耶斯塔咬了吗？」

 

随之而来，我的身体能力也暂时提升了？我不知道有这样的设定，但是疼痛并没有消失，仅仅是试图站起来就开始冒出汗水。

 

「你救不了白日梦。」

 

斯卡雷特对我这样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样子说道。

 

「当将世界和白日梦放在天平上时，你能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是零。」

 

这并不是一个夸大其词的问题。

 

艾丝朵儿也这么说过。正因如此，她警告我要忘记所谓的《特异点》，停止干涉这个世界。

 

「我没什么可说的。」

 

世界还是少女。

 

在面对这样的二选一时，如果是故事的主人公，通常会选择后者。

 

但是我无法选择。我肯定也不会找借口说什么「因为希耶斯塔也不希望那样」。事实上，我本就无法做出那样的选择。

 

「但是斯卡雷特，你做出了选择。你选择了少女而不是世界。」

 

对斯卡雷特来说，只要她那个曾经熟悉的少女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即使要背负着不断亲手杀死伙伴的命运。即使被那些老吸血鬼和伊丽莎白以及其他同胞所怨恨、诅咒，即使听到他们临终时的哀嚎，即使那个少女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但只要她能在远方过着幸福的生活，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正因如此，斯卡雷特现在对我感到愤怒。对这个半途而废的我。对那个无法做出只保护一个重要人物的选择的我。他试图证明自己是正确的，所以他将一切都告诉我，在此刻向我诉说。

 

「我错了吗？」

 

斯卡雷特笑了。

 

然而，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寂寞的笑容。

 

面对这样的吸血鬼之王，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我对你表示敬意。」

 

这并不是在乞怜。

 

「看吧」

 

斯卡雷特又笑了起来。

 

他用手抚摸着额头，扭曲着脸笑着。

 

「但是，判断你的选择是否正确，并不由我来决定」

 

有一个更适合的人。这是斯卡雷特自己告诉我的。

 

所以。

 

「让我问问真正的新娘吧。」

 

教堂的门打开了。斯卡雷特对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对不起，君冢，我来晚了。」

 

夏凪渚喘着气，脸颊和衣服都被泥巴弄脏，走了过来。

 

她用双手推着轮椅。

 

而在轮椅上坐着的是那位雨伞魔女。

 

「你为什么——贞德？」

 

斯卡雷特呼唤着新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