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越】——昊天&柏麟（5）
5.
洛水之畔一战，天界和妖魔两界伤亡惨重。
那一日，天地巨变，所有被法力波及的事物顷刻间化作煙粉，方圆百里外城郭草木无一幸免。所造罪业深重，怨念滔天。
幸得六界至尊下界，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又以天道之力扭转了时空，将所化湮粉之人事物一一还原，方解了天下苦难和斩荒的罪孽。
斩荒被昊天所擒，关押在蓬莱仙岛圣音潭底，罚思过千年。
妖魔两族野心勃勃，为防卷土重来，昊天又命四大天帝之一的北帝前去北荒镇守。
中天神殿
“噌”地一声金属撞击玉石的脆响，一件金色铠甲随之落在玉石铺就的地面，然后再飘飘然落下一件带着浓烈血腥气息的月白缎面锦袍和两件名贵丝滑的中衣、褻衣……
一座等人高的巨大冰镜前，映照着一个身形瘦削但肌理分明线条柔畅却极富张力的粉白肉体。
只见那人微侧转身，然后捞过垂在后背的发丝……四道骇人的抓伤便完全暴露了出来！
此人正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柏麟帝君。
只见柏麟脱了上半身衣物，下身只著亵裤笔直地站在一座冰镜前探视着自己后背被妖力抓伤的伤口。
那伤口依旧泛着黑色不详的妖魔气息，四条爪印每条都有拇指般粗，从他的左肩一直贯穿到右侧蝴蝶骨凸起处。伤口下端，犹自滴着褐色的液体，像血液更像是毒液。
他眉头紧锁，额头亦是大汗淋漓地将一颗疗伤丹药丢入口中然后咽下，喉结滑动，尽显男儿本色。
很显然，这不是小伤！
柏麟默默承受着伤口带来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伤口带着混合妖魔之气的剧毒，正不断破坏着他的修为和身体，其刁钻程度当真和那人的气性一般无二。连天神之身的柏麟都无法自愈，还需颇费一番力气、受些罪才能养好。
想到这始作俑者，柏麟又是一阵怒气攻心，忍不住一口褐色毒血喷了出来，溅在地上的月白亵衣上。
想到今日之战，若不是昊天突然出现扰乱了自己的心绪，自己又如何会被斩荒那混账轻易伤到！
呵，莫不是这两兄弟算计好了，要来折腾他？
真是……
柏麟随即苦笑。
自己庸人自扰关了自己三天的“禁闭”，结果出来就这么打了一场，打的还是对方的胞弟，自己也因为这两兄弟破天荒地受了这么重的伤……
如今站在冰镜前的模样还真有点顾影自怜的委屈样儿……
说出去谁信，一向严厉、霸道的战神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就在柏麟自怨自艾的时候，门框忽地一阵微风吹过，案牍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梅枝忽如逢春，竟缓缓冒出粉白的花苞，竞相绽放。
以为是不懂事的仙侍，“放肆！”柏麟厉眸横扫过去，一个旋身，一件白色绸缎亵衣迅速披上的同时一道刚猛的剑意也被斥了过去。
来人轻松化解，剑意最终化作一团祥云缓缓消散。
“是我。”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轻轻说道，然后一个白衣白发的尊者气度斐然地从门那一处，走向柏麟。
柏麟忽然身体就僵住了。
原本有些气怒的表情蓦地被惊诧取代，随之而来的是意识到如今自己衣冠不整的窘态。
柏麟耳根霎红，略尴尬之下，他迅速转过身，想也不想的弹指一挥就给自己施了个净身的法术。
下一瞬，一套银色袖金色凤凰的广袖长袍便整整齐齐穿在了他的身上。——他不想让昊天看到自己狼狈窘迫的模样。
身后，昊天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看见了
柏麟转过身，这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抬起手臂想要行礼。却牵扯到背后的伤口，柏麟虽疼的眉头一皱，但也再没有其他表情显露出来，端的仪态端方，气度非凡。
昊天看着柏麟满头的汗水还状若轻松的姿态，又思之方才一瞬间看到的黑色爪痕，再联想到自己出现在洛水时自己那顽劣不堪的弟弟斩荒毫不客气显出原形抓伤了柏麟的场景……不难猜出，此刻柏麟身上的伤势。
“别逞强。”昊天无奈叹道：“麒麟之毒加之魔族之毒，不及时处理或处理不善，定伤及根本。”
昊天上前一步想要关切他的伤势，可柏麟此时却犹如受惊的兔子般后退一步，大睁着眼盯着昊天，模样甚至乎有些可爱，与往日霸道的模样半点不沾边，着实有些好笑。
昊天见他这模样，也忍不住微笑。
“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
许是昊天的话语温柔，表情也足够诚恳，又或许是柏麟本就心悦眼前这人，所以，待昊天说完这话后，柏麟犹豫了几息，果真就不再退后了。
昊天走到他的身后，注视了会儿眼前这个芝兰玉树般站的笔挺的背影，才抬起双手，微拨了拨他身后的发丝，将手沿着脖颈立领处往前滑住至前襟衣领两侧，然后轻轻往外一拉，最后再慢慢褪下柏麟身上的衣物。
银色绸缎上，后背伤处再一次被褐色的毒血晕染。
昊天见了，忍不住蹙眉。
“怎伤得这般重？”
“我……没事。”柏麟忽然有些后悔让他查看自己的伤。
后背灼热的视线，近在咫尺的气息，还有手指停在发丝上和衣领上时不经意触碰到他皮肤的清冷之感，无不让柏麟颤栗。
“怎会没事？”昊天语气寞寞，“那小子，打起架来手下就没个轻重……唉，你又何苦去人界招惹他？”
本来柏麟听着昊天前面的话，心里还蓦然升起了一丝绮念和柔情，可一听到下半句话，又顿时神思清明起来。
他两臂一抖回过头，落下肩头的衣服尽数被他拢上，将他的身体再次裹上。
“若不是他先招惹了我，害我……我岂会寻他晦气？！”柏麟怒瞪昊天，衣襟散乱下胸前大片肌肤就那样暴露在空气中。
昊天看着他怒气腾腾的样子，不以为意道：“我知你委屈，是我思虑不周，言语不当了。”
见昊天语气依旧和缓，柏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唇嗫嚅了一下，便讪讪扬手：“请坐……”
昊天撇了眼他被毒血泅湿的肩头，蹙眉摇头，“伤得尽快治。”
然后他便不由分说的抬指对着柏麟虚空一点，柏麟便浑身动弹不得。
“为防你痛极挣扎，不得不冒犯了。”昊天说完，再次脱下柏麟的衣物，手上幻化出一个如烟的球状物，缓缓敷在柏麟的伤口上。
球状烟雾刚一接触流着褐色毒液的伤口上，便发出滋滋的响声。
柏麟顿时疼的咬紧牙关，浑身忍不住的轻颤起来。
昊天垂眸看着柏麟忍着痛楚的侧脸，心里有些不舒服地再度皱眉，轻问：“很疼么？”
“……不，你继续！”柏麟的声音分明已带着颤抖。额头豆大的汗珠滑了下来，停在下颚，而后滴在锁骨深凹之处。
昊天看着柏麟忍耐着不肯叫出声的模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的同时，另一只手开始慢慢的环抱住柏麟的腰，让他尽量靠在自己怀里，希望以此减轻他的痛苦。
柏麟额头青筋暴起，痛苦之余，在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后，他原本苍白的脸色不由地再次涨红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以这样的姿势抱着，像是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般；还是真的那只手、那个人带着安抚人心的法力；就这一丁点的美好便让他身上的痛忽然就少了许多。可就因为疼痛降低了，柏麟一下子失了克制的决心，等到昊天突然加重力量的时候，柏麟一时不察痛的惊呼出声：“啊～”
“再忍耐片刻，就好了。”昊天在柏麟耳边低语安抚。
那一瞬间，柏麟痛的站立不住索性倒在昊天的身上。
昊天揽在柏麟腰上的手稍微用力，便拖住了他坠落的趋势。下一瞬，两人闪身出现在床畔，昊天靠坐而下，柏麟便力竭倒进他的怀里。
盏茶过后，柏麟背后的伤渐渐透露出粉嫩的肉色，而后在晕着华光的指下缓缓闭合痊愈，直到原本透露着不详伤口的皮肤完好如初，昊天才收回法力。
可就算这样，昊天依旧环抱着柏麟静坐许久，直到等柏麟从剧痛中回过神。
反应过来的柏麟，这才又恼怒又尴尬的推搡开昊天，见这人好以整暇地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袖，好似方才分明早就治愈了伤势，却还是乘机搂着他占便宜的不是此人一般。想骂这人又见这人闲适到理所当然的模样的，自己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你……”了一个字，便再也憋不出其他的话。
“柏麟，衣服。”此时昊天依旧稳若泰山，闲适地好像在自己的蓬莱一样，带着微笑，看着柏麟的一系列反应。
果然，柏麟又生气了，愤怒里还带着一丝羞恼。
好不容易，在昊天近似于打趣的目光中，柏麟再次换好一身惯常穿的广袖衣袍后，稍事整理情绪，便沉下脸看着不请自来的昊天，义正言辞地说道：“斩荒无视六界规则，擅入人界，囚禁凡人，又擅闯地府，大闹冥界，如今更是携妖魔攻打天界，至涂炭苍生，天尊怎好一再包庇他？”
柏麟目光揣度地盯着昊天，猜测他突然好心主动给自己疗伤的动机——思来想去，也只有他那个混账胞弟了。
昊天看着柏麟端出来的气势，还有骤变的态度，冷不防一笑，
“是不好包庇了。”他摇了摇头，“但是我只有这么一个胞弟，只要不是魂飞魄散，其他的任君处置，可好？”
柏麟上下打量昊天，可他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温柔模样，好似真的不在意他要如何处置斩荒。
看着柏麟一脸怀疑的模样看着自己，昊天又笑着说道：“不如你随我去蓬莱，我亲手剁了他的爪子给你下酒？”
柏麟闻言，眉头猛的跳动——眼前这人说的话自己分明字字听得清楚，可合起来，却好像……那么违和？
“他哪只爪子抓伤的你，我就剁了他哪只爪子，如何？”
别说的好像在谈论今天要吃什么似得云淡风轻……我才不信你真不要你那弟弟了……
“不过，你这段时日，最好宿在蓬莱，我好继续为你调理内腑之伤，嗯……或者我宿在你这里也是可以的。”
说着，昊天还不忘四处打量起柏麟的寝殿。
柏麟此时简直要被惊掉了下巴。
“你究竟是谁？！”半晌，柏麟才想起来戒备。
昊天看着柏麟的反应，手虚握成拳抵着唇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你觉得我会是谁？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内腑还有淤堵，明日来蓬莱寻我，顺便，将斩荒提去你自发落吧。”
话音刚落，昊天就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柏麟下意识追上前两步，然后停住。
看着那阵法芒消失，然后他缓缓移目看向案牍上那支开的明媚的梅，兀自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