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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影

2023-07-09 12:10 作者:聆尘吟梦  | 我要投稿

我用手掌舀起一捧清水,用掌心粗暴的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变得更清醒一点。 我沉默太久了。可能在其他人眼里我已经是一个闷葫芦了。手上的动作也只能略微缓解头胀的感觉。 她看起来也兴趣缺缺,在夜色里,那一抹并不皎洁的月光下,分明扭过头去,注目着远处的深山,我也顺着那股目光一览到底,只发觉黑压压的山影像是无声的巨人,迈过深厚的土地,悄无声息的靠近。 那庞然大物如同幽灵般压迫过来,足以让人窒息,我抵触住这种窒息感。 不知何时,她的目光转向了我,夜色如同一层薄薄的铠甲裹住我的身躯。 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我,扭过头就自顾自越过哗啦作响的溪流声,携着影子走了一段路程。 我把目光从冷峻的山影中抽回,发现她已经远离我走过了一段路程。 当哗啦的溪流扔在不知疲倦的敲打着我那疲惫不堪的脑袋,我入定了,根仿佛扎入溪流的烂泥里。 你瞧见这月色吗?这月色美得让人心醉,不因它温柔可人,不因它寒冷凛冽,似乎什么都没有,也就是说,没有特别的形容,月色不绚烂,不会呼应遥远的启明星,它也不曼妙,不会舞动清冷的光辉。只是它就是月色,便已经让人醉的不知归途。倘若要将这月色与其他日子的月色相比较,那是极其不公平的,因为断不可能在同一个晚上,见证不同的月色。 但醉人会醒,醒来的时候,我只看见茂密的山林,曲折的公路——盖过了不知何处的她。 我瞧见远处的溪面上倒影着一颗榕树,还有月那清冷的倒影散透在四周,像是流动着的月光,如同丝绸在水中飘摇。 她的身影踏过了这如同丝绸般温婉的月影,连同着被她踩下去的石子荡起的波纹,搅开了这一抹干净的溪水,但她的身影似乎在这一段柔和的水波中,更加神秘诱人。 我开始在她不清晰的眼中寻找什么,类似于什么存在留下来的遗迹。可月色太过凄凉,将她眼瞳中的光压缩成一潭死水。 她眼中开始翻腾,浪涌,随后又像是山川轰然倒塌,在千里的溃散之前,存在的那么一刻,仅有的死寂。 听见我叹气,她难得从嘴角挤出一抹讥笑。 我听出那份讥笑的意味,那是对于被试探者于不堪者最后的武器。如果我把刚刚想的一通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受到她最激烈的反击,而不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抹笑。 我们越过一排种满樟榆的长长的坡道,恼人的樟树花散发着糜烂的味道。 那些稀碎的花朵,在此刻肆无忌惮地被蹂躏被憎恨,这是这一花骨朵不语言说秘密,它的存在是否如同我一样? 晚风一扫,卷不起那些落下却依旧翠绿的树叶,一切都那么静悄悄的,这个时刻的蝉鸣却不曾停息,但长久陷入这种蝉鸣之中,也只会自然而然的忽略,任凭蝉鸣喧嚣而这夏夜的梦也依然不会有丝毫的撼动,它们很懂得如何潜入这场本不允许进入的聚会。 走入坡道后,人就容易疲惫,这不过两三百米的坡道在等我注意的时候,她还在半坡。 我拾揣着樟树那黑黑的果实,收集到满满一抔,向她撒去。 只是这稍微有些漫长的距离,那些黑黝黝的果实只是象征地飞舞了一会,随后滚落着不知道走向了何方。 我并未注意到她是否已经发现我这一幼稚的行为,我再也找不到她眼中的光斑,犹如曦光过叶隙点缀着人们眼球的那一块,干净,明艳的透露出人们灵魂的东西。此刻我却没有在她的眼中找到,但用她的话来说,我可能从未有过这种东西。 我开始更多的考虑她的事情,我站在坡顶试图挖掘出她那被黑夜蒙盖住的面孔。 该怎么描述呢,那是一汪秋水般温和的面容,怎么看都是一位下手稳重的画师用极其温婉的手笔勾勒出来的不带有一丝棱角的面孔。极易让人想起春风夏梦秋水冬阳那一类,不可言喻的美好。当然,与其外表相反,她的心却像是一把已然无坚不摧的利刃,任何人都无法从她那里夺走什么,守护她所能拥有的一切。 在她的描述里,我就完全相反。在她的言辞凿凿的语气中,我就是一颗河床的鹅卵石,任由溪水冲刷着我,也无法将我裹挟去任何地方,又臭又烂的一块,唯有不伤人,安静这一优点的一块破石头。 我从未听过这么贴切形容,她对我的描述贴切极了,可对于我对她的评价,她嘴上却不置可否。 我赞叹她的智慧。 她却弃之如敝履,掩饰自己的说法,搪塞着她对我的描述,说只不过是不愿绞尽脑汁像我一样想出那些夸人的词,又埋怨我言过其实,词藻过饰听起来更像是损她一般,所以才会评判我就像是鹅卵石这般气话。 连同我的诚恳也一并…… 等她走到我身边,掏出纸巾将我沾满樟树果汁的手擦拭干净。而后将脏了的纸巾塞到我手心,并贴心的将它合拢。 她笑着走向了不远的地坛,地坛中是一颗银杏树。 前面的道路被地坛岔开,变成一弧圆形。 她就地坛边坐了下来,两条腿在荡悠着,看起来心情不错,在我凝视她的时候,招手让我过去。 我却定住了,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她早已经不见了。 消失地那么彻底,再也不见她的踪迹,我摊开手掌,那空无一物的手心哪还有什么东西。 我只记得,她对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那好像是许久前的事情,回忆在翻滚中不断涌现。 我和她分别绕开地坛的两边。 她却悄咪咪的躲在地坛的另一边不让我找见。 然后在我慌乱的时候跳出来,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很乐在其中,似乎每次我找不到她而慌乱,她就躲着笑出声,正是这股笑声再一次将我带到她身边。 你怎么这么笨,总是找不到我。她说。 我小时候捉迷藏可厉害了,最厉害的一次,躲了一整晚都没人发现。 可我怕你找不到我,我就只能自己出来来找你咯,所以你要抓紧我。 “如果你找不到我的话,那就别找了吧。”她祈求我。 我在地坛绕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她。 “但我知道你还是会来找我的,毕竟你就像河底那又臭又硬的鹅卵石。” 稍远处,有几棵柳树将枝头悬向溪流,夹杂着一丝妩媚。我仿佛瞧见,一叶绿叶被溪流裹挟着,远逝了。 “别人眼里的不值一提的石头。可是我在河底捞出来的宝藏。” 我躺在地坛的瓷板上,睡着了,在独自走上这么漫长的坡道后,我枕着疲惫,聆着蝉鸣,要去抓住那夏夜晚风都吹不散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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