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架空】【骑砍向】钦定库塞特源流考（9）

小时候，乐正绫在俄尔堤西亚那四九城里的大槐树下长大，梦里却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江南风光，上小学时和家里人第一次去南方旅游，雾蒙蒙的奥尼拉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她后来仔细回想，发现自己有记忆后这十九二十年里做的梦竟是有顺序的，就像一部打乱了播的电视连续剧，虽然今天播第一集明天播第十集昨天播第二集，但它还是能连上的。

 

所有的梦似乎都是同一个人的人生，在梦里，乐正绫是个古时的库塞特贵族女子，儿时便在阴谋诡计的大漩涡里挣扎，后来从军，终于活出一番天地。接着，库塞特要和帝国开战，开战的三年前，她在奥尼拉的烟雨里认识了一个与她自己的差别大到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她们的人生在这里短暂地交汇了一年。

 

然后发生了太多事情，梦里的尸山血海让乐正绫即使知道自己已经醒来也依然会坐在床上发抖。之后，她又在另一场战争里死掉。

 

那时乐正绫正在上高中，这些梦成了她的执念，为了这些，她一个立志做工程师或者医生的理科生开始对历史感兴趣。她开始读史书，读完帝国的史书又去读诺德的，读完今人写的就读古人写的，读完印刷的就读影印的。为了一本《库塞特实录》，她甚至还学了些二把刀的库塞特语。

 

可研究得越深，得出的结果就越矛盾，阿契特部的大那颜确实有个会打仗的四女儿，可那人本就是个谜团一样的人物。她的名号几乎在库塞特征服帝国时的每场战役里都出现过。库塞特征服帝国时，她打下了半壁江山，阿契特部突袭蒙楚格的王帐、杀掉兀尔浑全族时，正是她带领的突击队，后来阿契特家族的新继承人把库塞特汗国改成了库塞特帝国，于是又把自己这位妹妹派去做了龙兴之地的驻防将军。

 

可关于她的人生，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语，书里也从未给出她的名字。她的姓氏一定是阿契特王族的额克那拉氏，可是名字呢，为什么不会留下名字呢。

 

在梦里，乐正绫觉得自己叫“额克那拉·阿灵阿”，她懂库塞特语，她知道这个词在库塞特语里面的意思是“像山一样的”。

 

这还真是个好名字，乐正绫曾经见过阿契特群山里雾蒙蒙的针叶林，而俄尔堤西亚的西边和北边皆是连绵的山脉，老城区的规划里有严格的限高，于是从老城区里任何一座高于四层的建筑向西边和北边看，都能看到那天然的巨墙。

 

阿灵阿，她曾在书里和网络上寻找这个名字，就算是把库塞特语的几种转写方式挨个试一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2019年，乐正绫考大学，真的考去了奥尼拉，报到那天，她躺在宿舍床上，却又回到了雪原和白桦林。

 

本地的同学们都说奥尼拉的老城区有个地方闹鬼，那是旧总督府隔壁的一条小巷子，人们说那里是几百年前库塞特人屠城的时候堆积尸体的地方。旧总督府原来是一户商人的宅子，后来库塞特人把那家人杀光，尸体也丢在这巷子里。

 

乐正绫经常从那过，却从没感到过害怕，心里只是泛起一股莫名的酸楚，仿佛她已经见惯了世事，便对熟悉情节的又一次发生毫无感觉，又仿佛，她对此地的情感太多，无数不同的感情交汇在一起成为涌浪，乐正绫自己都说不清楚，于是只剩感叹。

 

那时她刚来奥尼拉上学，军训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乐正绫随大流去奥尼拉一个名声在外的寺庙求签。

 

“你回来了”，庙里的老人慈祥地笑着，他盯着那双与众不同的红色双目看了很久，似乎在透过它们看另一个人。

 

后来，在梦里的电视剧播到她战死的那一集的那天，乐正绫猛地惊醒，迷迷糊糊坐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在流着泪。心突突地跳，她坐在床板上平复心情，复盘梦境时却发现在记忆里晃着的却是另一个身影，正是乐正绫在梦里见到的那个南方姑娘。

 

原来自己在梦里战死的时候，心里还是忘不掉她吗…

 

那天之后，乐正绫再没做过那样的梦，她想，也许是梦里那个人的人生结束了，所以自己做了二十多年的梦也结束了。

 

之后，她正常地本科毕业，正常地申请上了外国大学的研究生，是在大陆另一端诺德王国的纽卡斯尔。乐正绫曾经在库塞特统治时期的古书里读到过那个地方，在那个时候，那里的名字叫纽克所。

 

2022年九月，俄尔堤西亚即将进入秋天，秋天很美，兼具冬天的气温和夏天的风景，不过乐正绫更喜欢冬天，因为大山只有在冬天才会显出她们本来的样子，可惜乐正绫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俄尔堤西亚的冬天了。

 

初秋的一天，乐正绫搭了一趟红眼航班去了诺德。

 

在诺德，乐正绫从说诺德语的互联网里翻找出一本自己之前从来没读过甚至没听说过的库塞特史书，书的名字叫《钦定库塞特源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