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远曼】第二章

2022年12月16日

虽说海南没有冬天，但毕竟是12月，晚上的风还是有一点凉。

今天的晚训比昨天还晚，十点多了才出来，马路上依然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曼昱的脚步，不快不慢。

她这段时间很少落单，总有好心人有意无意的陪着她，大概是可怜她“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吧。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就笑了一下。

她最近总笑，按照某人的说法，面部肌肉也是需要运动量的。

其实肖指导的事情，她早就有预感。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这段时间才没怎么难受。

今天晚上才发觉，她没怎么难受是因为没空难受。

耳边一直有人叨叨，眼前一直有人晃悠，有时闹腾得她都嫌烦。

现在还她个清净，瞬间就觉得，

没妈的孩子，真的像根草。

意识到自己真的落了单，忍不住轻轻的叹了口气。

有的人啊，真的就像空气一样，在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一旦不在，立刻就能感觉到！

她说的不是现在，她说的是晚训。

那么热闹的球馆，突然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等到下训，等到队友们一拨又一拨的回去，等到她彻底落了单，

她还是没等到他，没等到那个，她最熟悉的男人。

她说的不是肖指导，

她说的是，

林高远。

 

说曹操曹操到，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孙颖莎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她，问她怎么还没回来。

谁说跟林高远没关系，上一条消息，就是林高远@所有人，今晚降温，上训记得带外套。

撇撇嘴，嗤笑了一声，

人工智能天气预报，没有智能，全靠人工。

对谁都好，人形空调！

一阵晚风吹来，挂着汗的肩膀一阵凉意，又开始隐隐约约的疼了起来。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孙颖莎又@她，迷路了扣1，丢东西了扣2，遇到坏人扣他眼珠子！

无奈扶额，边笑边答复这个小祖宗，“还有十分钟到楼下”，

看看，连莎莎都知道惦记着她！

气恼也只是一瞬，事出反常，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戳了一行字，@孙颖莎，要带清补凉么？

·要！多加糖，多加西瓜和椰果

·给我也带一份呗，加椰奶的

·我要加西瓜的

·加西瓜的+1

·正常的+2

·有无糖的么，我加钱

群里瞬间热闹起来，锁上屏幕，加快脚步往回走。

她心里隐隐有点儿不安，总有种揪心的预感，

晚训刚开始，一队的主管教练就被叫去开会，

德班预选赛的名单，应该是出来了。

 

终于到了酒店楼下，左边第二家糖水铺子的门口，果然有个劲瘦颀长的身影，左手插兜，右手胳膊上搭着一件外套。看到她，远远的朝她笑了笑。

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她算他的球路，十拿九稳。

她向他走去，他向她走来，月光下，不过是几步之遥。

“刚做完一半，还要再等一会儿”，依然林高远先开口，带着笑意的声线，听不出一点儿异样，“我还以为，你早跟她们一起回来了呢。”

对面的女孩儿一言不发的盯着他，这一次，是他先闪躲了目光，

“那个，晚训的时候刘指导找我谈话，谈完都快下训了，我就先回来了”，知道糊弄不过去，他也没想糊弄她，“德班预选赛的名单定了，混双还是咱俩配”，真诚的笑容温暖澄澈，还特意切换成粤语模式，“大佬，带唔上分咧”

 

他笑得出来，她笑不出来。

如果只是这个消息，他不可能不告诉她，更不可能不等她！

已经猜到了那个可能，王曼昱单刀直入，“双打跟谁配？”

不自觉的捏紧衣摆，她在心里过了一遍人选，东楚是不会拆的，不是龙队就是······

眉头拧紧，心里蓦然就有了火气，

真要是这么安排，那就太欺负人了！事情还没过去呢！他心里过得去，她心里都过不去。

“没有双打”

温柔如常的嗓音，此刻却如惊雷炸响一般，惊得王曼昱目瞪口呆

“小胖还是跟大头配，龙哥，带袁励岑”

 

二十几度的晚风里，王曼昱只觉得心口梗痛，浑身冰凉。

她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这大半年确实状态不好，单打恐怕是没了，可是双打，

怎么会连双打都没有！

林高远，就只有一项混双？！

 

一瞬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模样，看着她不加掩饰的难过，林高远的心里，五味杂陈。

心疼，懊悔，欣喜，不甘，最终都化成了深深的歉意。

抱歉小昱，真的很抱歉。

“你还是三项，分配好精力哦”，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换上了弯弯笑眼，手里的外套，自然而然的给她披上，“保重龙体，我可都指望你了。”

 

调整好情绪，王曼昱也恢复了神色

服从队里安排，这已经是刻进骨子里的意识，他能理解，他也只能理解。

她又怎么能不理解呢。

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眼神中多了一丝倔强。

只有一项，那就把这一项打到最好！！！

 

相顾无言之际，糖水铺子的老板叫他们回去。

十几盒清补凉，装了满满四大袋，这家店面虽然不大，胜在干净实惠，最最重要的是，这是队里检测过的，安全。

混双搭档的默契，已经不需要语言沟通了。一手两袋，林高远自然而然的拎了过去，王曼昱也没争着抢着要帮他拿，掏出手机准备结账。

“小帅哥已经付过了”，老板是位头发花白的大爷，这些孩子他当然认得，可他却从不点破，就当成普通客人，大家都轻松自在。

跟大爷道了别，两个人并肩走回酒店。

酒店里的冷气开得特别足，尤其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冷得像冰窖。但身上多了件外套，感觉就温暖多了。想想还是有点不妥，最终还是开了口，“是我张罗的请客，不能让你花钱”，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东北人的处事原则。

她住的那一层到了，林高远把属于女队的三袋递给了王曼昱，顺手把她身上的外套拿了下来。

“这下不用瞎猜了，早点睡觉”，轻轻的笑了笑，“因为谁花的钱，就该谁拿”。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里的林高远，笑容舒朗，电梯外的王曼昱，一脸讶然。

他知道？

他居然知道！

噗嗤一笑，两个耳垂都染上了红晕，

也对，

她算他的球路，十拿九稳。

他算她的球路，百发百中！

 

有人叮嘱她早点睡觉，可她实在是睡不着。

她知道，他也睡不着。

可她更知道，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安静。

辗转反侧，心里乱糟糟的。

他们两个之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知道对方心里怎么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无需刻意去表达，也不用避嫌什么，

只要这个人在那里，就够了。

心照不宣的距离，她很感谢他没有再向前一步，

因为此时此刻的她，还不能再向前一步。

至少巴黎之前不能！

目前这样，她都会因为他而睡不着，一旦再进一步，她保证不了心无旁骛。

前途，梦想，初心········

再等一等吧。

可是，他会等么？

又或者说，他愿意等么？

 

接下来的几天，上训下训，一切如常。

名单公布的时候，外界又是沸沸扬扬，不理智的粉丝们又撕了起来，

而队内，正在新年聚餐。

同为主力队员，每次都在一个桌上，从不挨着坐，却又总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步之遥，恰到好处的距离。

菜还没上全，领导们还没到，大厅里熙熙攘攘。

林高远今天穿了件白卫衣，带了个黑帽子，像个熊猫似的。跟身边更像熊猫的樊振东聊得热火朝天，偶尔还比划两下。

桌上就俩凉菜，俩凉菜有什么可唠的，至于他俩笑成这样。

话是这么说，可王曼昱的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也跟着弯了起来，

下一秒，就见他笑意盈盈的接了个电话，

“喂，超哥，我在队里啊。哦，今天聚餐，我们在饭店。没开始 没开始，还得等一会儿呢。啊，好，你稍等一下·····”

说完，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她捕捉到了一丝闪躲！

心里咯噔一声，

鬼使神差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王曼昱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偷听人家讲电话！

其实也不算偷听，距离太远，本来就听不清楚，他还切换成了粤语模式！

“催居在厚，唔系冷勾云”

就听到这么一句，然后他就进了男厕所！

行！林高远，真有你的！

悻悻转身，气鼓鼓的回到座位上，气成了小河豚的王曼昱，理直气壮。

什么事儿非得出去说！

还用粤语！

不对，超哥是东北人啊，

那对面是谁？

 

催居在厚，唔系冷勾云

“厚”是好的意思，***好，我是林高远

微微蹙眉，出生在冰雪北国的姑娘，正在穷尽毕生的粤语词库，努力破解，

催居在，是什么意思。

心念一动，百度一下广东乒协会长，

陈红天，

陈红天，催居在

不是！

再搜一下，广东体育局。戳得太快不小心碰到了词条，直接把官网给打开了。第一条公告就是局长任命书。任命崔剑同志担任广东省体育局局长。

崔局长，催居在。

举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时，躲进厕所里打电话的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这顿饭，王曼昱吃得魂不守舍。

领导夹菜她转桌，领导敬酒她没喝。

广东体育局的局长亲自给他打电话，能是什么事儿？

总不会是给他拜年吧，那他可太有面子了，

只有一种可能··········

 

这顿饭，樊振东吃的也不怎么舒服，

菜倒是不错，可坐在他旁边的林高远，脑子就像打了封闭一样，傻愣愣的。

领导致辞他走神，领导过来敬酒，还是他把他给薅起来的。

薅起来以后，这哥们就疯了，抓起眼前的红酒倒了个满杯，碰杯的时候差点儿洒了

大家都是小半杯啤酒意思意思，就他，满满一杯红的，还一口闷了！

领导都乐了，“高远酒量见长啊，来，咱俩单独碰一个。你们广东人讲究个好彩头，这陵水又叫凤凰城，祝你这次集训过后，浴火重生，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领导不愧是领导，讲话就是有水平。

这哥们可能是太感动了，又是满满一杯红酒，直接干了。

领导也挺高兴，留在这桌陪大家吃点儿。

结果，王曼昱同志，

领导一夹菜她就转桌！

没办法，他只能上手摁着，她还跟他较劲！

给她发微信也不回，他只能再发给她旁边的孙颖莎，让她问问王曼昱，

她想干什么！

孙颖莎也是，回他微信就行了，用不着那么大声的告诉他

曼昱想喝水！

摁住要起身的林高远，大哥你可消停一会吧，矿泉水在对面，你够不着。

眼神示意对面的王楚钦给递瓶水，结果，他包办婚姻的双打搭档，把水递给他了！

没办法，他只好指了指王曼昱，

他指的是王曼昱，王楚钦递的是孙颖莎。

这个家啊，没他都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