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三千
阅读之前请跟我念：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坐在回程的车上，孙莎莎掏出手机，按照惯例发了一个小作文。例行公事的东西，有着大差不差的模板，可孙莎莎想了想，还是在最后添了几句自己想说的。检查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点击“发送”。然后，孙莎莎把手机揣进兜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一晚上了，她哥哥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活动现场离基地不远，夜里十点多的帝都也没那么堵车。孙莎莎目送司机离去后准备回宿舍，却在一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路灯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小姑娘的声音里透着惊喜，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拎着手里的奖杯和纪念品哒哒哒地跑到他跟前站定。
王大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熟练地放到了小红箱上。在确认了她的左手好好地缩在袖子里之后，牵起了她的右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带着她往宿舍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又突然停下，端详了几秒钟之后把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戴好，又伸手把只拉了三分之二的拉锁一拉到顶。在把小姑娘彻底变成一个“小雪人”之后，才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孙莎莎乖乖地任他摆布，不反抗也不挣扎。他心情不好，她知道。
接到活动邀请的那一天，孙莎莎和王大头正在场馆里给自己加训。比赛虽然输了，可经验还是要总结的。队里负责对接活动的姐姐把孙莎莎叫到外面，告诉她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去。饶是小姑娘再怎么远离“大眼仔”她也知道，那个网络投票，她哥哥和她的人气不分伯仲。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头哥不去吗？”孙莎莎想不明白，明明第三名的那个也会出席的啊。
“协会做的决定，我只负责对接和通知。要不我带着你去问问主席？”姐姐双手一摊，冲她一笑。
“那我可以不去吗？”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问。
“恐怕不行，这是协会对外宣传的好机会。”
“会很久吗？要穿裙子，要做造型吗？”王大头曾经说过，孙莎莎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既然上面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坦然接受。
“应该不会很久，去领个奖就行了，大概会有个获奖感言之类的。”姐姐一边翻手机，一边看着对方发过来的流程。
“我知道了姐姐，我回去训练了。”
回到球馆的时候，王大头正专心致志地练着发球。孙莎莎没打扰他，靠着围挡坐在他身后，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
半盆球发完，王大头揪着衣领擦了擦汗。余光瞥到了身后，下一秒就炸毛了。
“孙莎莎，你给我起来。大冬天的球馆又没有地热，你就这么坐地上你找着生病呢你？！”王大头长腿一迈，伸出手去准备把地上的小萝卜头给拔起来，却在看到她表情的一瞬间怔住了。“怎么了乖乖？我、我、我不是故意吼你的，我这不是着急嘛。你看这天儿这么冷，马上又有大赛了，你说你要生病了我得多心疼啊。”
小姑娘瘪着嘴不说话，朝他伸出了手。王大头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紧接着小姑娘就死死抱着他说什么也不撒手。
“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不开心了？嗯？”王大头一边低头哄她，一边还得盯着场馆门口。这要是突然来个球迷什么的，总不能说小姑娘迷眼睛了吧。
“我要一个人去参加活动。”孙莎莎把脑袋埋在王大头怀里，闷闷不乐。
“咋了？不敢去？害怕了？不就是个活动嘛，瞅把你给难为的。”
“不想一个人去。”小姑娘揪着她哥哥的衣角，小声嘟囔。
“谁让你是第一来着，你不去，让谁去呢？”
闻言，小姑娘抬头，对上了王大头的微笑。“你早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没比你早多少。”
其实在通知小姑娘之前，姐姐找过他。犹豫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聪明如王大头，自然心领神会。活动规则其实并没有写得很清楚，到底去几个人也没有定数。对于主办方而言，流量就是一切。但对于协会而言，麻烦越少越好。王大头知道自己这个血雨腥风的体质，也知道如果两个人一起出现又会有怎样的“风波”。他一个人怎么样都好，可他不想连累他爱的人，虽然她从来都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连轴转了俩多月了，好多比赛没复盘，身体状态也需要调整，这活动我就不去了哈姐。你帮我跟主办方道个歉哈。”在姐姐开口之前，王大头先说话了。
此言一出，负责对接的姑娘瞬间如释重负，但多少还有点儿不落忍。“行，那我一会儿再去找莎莎。你不去，她得去啊。”
“那就球馆见吧，我俩正好加练。你要是说不通她，我还能帮你劝劝。先走了啊姐。”王大头说完，推着小红箱走了。看着他那个背影，这负责对接的姑娘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格局，都是委屈撑大的。虽然知道结果之后，自己也有点儿不舒服，可她到底只是个负责传话的，改变不了什么。
“饿了没？咱吃饭去吧。”王大头转身要去收拾东西，小姑娘拉住了他，“哥哥，你都不难受的吗？”
“我为什么要难受啊？我乖乖那么优秀那么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孙莎莎还要说些什么，就被王大头打断。
“没有可是，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王大头俯下身，双手搭在小姑娘肩上，一字一顿地说，“目、标、长、远。”
孙莎莎看向他琥珀色的眼睛，那里面有柔情，也有坚定。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接下了后四个字，“继续努力！”
话虽如此，可真到了这一天，王大头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现在不会再像小时候那么患得患失，他家小姑娘也比以前更愿意粘着他，可那么一个明媚耀眼的女孩儿，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面对这样的孙莎莎，其实王大头的心理很复杂。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观音院里的唐僧，既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拥有一件锦斓袈裟，但又怕有太多的人知道。有的时候他想，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哆啦A梦就好好了，那他一定要跟它借一回缩小灯，把小姑娘变得小小的，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可他也清楚地知道那个小姑娘从来就不会是任何人的附属，她就在那儿，光芒万丈。而此刻，她在他身旁。
王大头看着乖乖跟着自己的小姑娘，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登台的时候他正在训练，教练贴心地问他要不要看完了直播再继续，他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不关心，他只是怕自己看完之后就无心训练了。更何况，今天的手感并不是太好，总觉得哪儿不对。等到他收拾好东西走出球馆掏出手机的时候，微信里早已挤满了各路人马的信息，形式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在夸他的宝贝漂亮。至于网友们，更是在各大平台的评论区发疯。甚至有胆子大的艾特他要决一胜负。
如果在平时，王大头对于这样的言论总是一笑置之。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突然又产生了很强烈的危机感。过往的一切突然涌上心头，那句“她位置太高我配不上了”又开始魔音穿脑，虽然那声音是他自己的。
明明已经很久不再有这样的念头了，可为什么今天又出现了？在路灯下等她的时候，王大头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然后他找到了答案。
今天的她格外地漂亮，她的可爱，她的娇俏，她的明媚通过镜头传递到了全世界，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地宣誓主权，那会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打她的主意，会不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占据她的心扉？如果那一天真的出现，如果那样的人真的出现，我该怎么办？
王大头知道这样的念头很蠢，要是被小姑娘知道了又免不了一顿掐，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见到小姑娘之后都没怎么说话。离着女生宿舍越近，这样的念头就越疯狂地在脑子里盘旋。转眼到了楼下，小姑娘挥手跟他说拜拜的时候王大头松开了拉着小红箱的手，扯开了羽绒服的拉链，把小姑娘搂进怀里，从上到下裹了个严严实实。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孙莎莎给整懵了，她只能凭着本能伸手去环住了哥哥的腰。头顶是他的下巴，耳边是他的心跳，腰上是他微微颤抖的手。他在不安，或许还有些害怕。孙莎莎什么都没问，只是把他搂得更紧。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一声喟叹：乖乖啊乖乖，我该拿你怎么办？
回了宿舍，给孙莎莎报了平安，王大头收拾好了东西去洗漱。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收到了一张自拍。照片里的小姑娘穿着皮卡丘的家居服，头上戴着同款的发箍，一边wink，一边比耶。王大头存好照片之后，给小姑娘发信息。
——怎么突然给我发自拍了？
——好看吗？
——当然了，我乖乖最漂亮了。
——那你可存好了，我把原图删了。
——多好看啊，删了干嘛？
——因为……
——因为什么？
等了半天不见小姑娘回复，对话框上一直显示“正在输入……”。就在王大头准备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给他发来了语音信息。
“因为我要确保这样的孙莎莎只有王大头一个人能看到。”
“别怕，哥哥。”
“弱水三千，我只要你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