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灯:神秘学园的日常|1.2.2 愚者之旅丶魔法学

1261年10月6日周六,这是一个大晴天。经过昨夜疾风骤雨的洗礼,天空比平常还要清朗。曈昽一大早敲开了冥域的房门——两人约定好今天要到曈昽的工房复习,备战下周中期考核的理论课考试。于是,待冥域洗漱完毕收拾好,两人便动身前往学校。在路上,冥域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曈昽。
「为什么傀儡会攻击冥域呢?」
「谁知道呢。大概这傀儡性格恶劣,见人就打吧。」
「不是啦!我是说,应该有什么原因才对呀?」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冥域眉头紧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和大腿,昨晚跌到的地方,按下去还会感觉到疼。她从挎包里拿出昨晚被白衣女子摘下的蓝色蘑菇,抛给曈昽。
「可能是因为它吧。那个『小女孩』用朗奎奇符纸试过,这个东西就是会施法的。」
曈昽接住蘑菇,看到被摘下的蘑菇已经是蔫蔫的了,原本幽蓝色的菌盖如今变得煞白,菌盖边缘和菌褶也开始腐败发黑。学校不教蘑菇。在她们看来,除了原先的绚丽色彩之外,这跟普通的蘑菇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蘑菇会魔法……」曈昽一边端详着手里的蘑菇,一边说道,「这就是它们有时候被称为『魔菇』的原因吗?哈哈——」
文字游戏。所谓「魔菇」指的是食用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和快感、如同飞行在半空中的菌物。可是,冥域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她只知道这蘑菇害她差点被傀儡痛打一顿。所以当曈昽要把蘑菇递还给冥域的时候,她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
走到学园大门口时,钟楼敲响了七下钟声。冥域原本担心因为昨晚的事情,学校已经被治安所的人团团围住,只等她到校就会立马被逮住送到治安署。但没想到的是,学校里一切如常。从大门到礼堂前的这一小段路,她们只遇到了几名学生,还遇到了同样早早来到学校的蛇隐,但众人的表情和反应并没有什么异常。礼堂前的傀儡好端端地站着不动,没有被撞坏的痕迹。
「昨晚的应该是另一个。」冥域小声对曈昽说。
再往前就是事发地点了。冥域不敢继续往前走,于是拽着曈昽从钟楼旁的小门溜进了工房楼。
魔法工房是魔法师和学徒用于开发魔法符咒、制作魔法道具或者进行其他魔法相关工作的场所。为了让学生们有实践所学知识的机会,神秘学园原则上会给所有高年级学生分配一间魔法工房。学生工房位于在中庭回廊南侧工房楼的一层和二层,每层排成四排,分布在两条平行走廊的两侧。学生工房很小,大约三米见方,配有一盏魔法灯笼、一个供水管和一个排水口。
由于工房楼那过时的老式建筑结构,大部分学生工房的采光通风条件都很差。不过,曈昽幸运地分到了一楼最北侧靠中间的位置,房间里有两扇向北对开的窗户,这样中庭的阳光和空气都可以进到房间里来。
曈昽的工房完全被用于她在服艺社培养的爱好了。明明是魔法工房,乍看却更像裁缝铺。工房的门正对着窗户,窗户下面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几本印了学园图书馆泥章的书、几本笔记本。右侧的墙边放着一架简陋的缝纫机,左侧的墙边则放着一张桌面很宽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放着几盒衣服的配饰、一些装着五颜六色粉末的玻璃瓶、还有堆成小山一样的布,是从布店便宜买来的布头布尾。门这一侧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布样卡,上面整齐地贴着几十张五六厘米长的布条,旁边还写上了每一种布料的纹样和颜色。
这是冥域第一次来曈昽的工房。如果放在平时,冥域一定会好奇地盯着布样卡看上好一会儿,要曈昽给她介绍每种布料的区别。但是今天的冥域完全提不起劲,她透过窗盯着二楼阶梯教室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即走到裁缝桌前放下挎包坐下,深深打了个哈欠。
「怎么了冥域?」曈昽一边点亮魔法灯笼,一边问道,「昨天没睡好吗?」
「失眠了,」冥域将一边脸贴到桌面上,致使说话有些含混,「我梦见自己被傀儡追杀,然后掉进了坑里。」
「别担心啦,不是有人看见了吗?如果学校调查的话,她会证明你的清白的。」
「不啊……我怕她只看到了我殴打傀儡,却没看到傀儡殴打我……」
曈昽放下背包,打开了工房的窗户。一阵清凉的空气从户外涌进工房,她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学校晚上怎么会有小孩呢?是住在附近的小孩吗?」
「只是看起来小。肯定是个成年人,但长得跟小女孩一样。」
冥域回忆着昨夜遇到的白衣女子。虽说对方比冥域还要矮一个头,身材和脸都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儿童,但是从她那不怒自威的仪态、精熟的念动力能力、以及疑似能够控制傀儡的行为来推断,她无论如何都不大可能只是无意闯入学校的孩童,而应该是成熟的魔法师。
结合下雨的夜晚出现在学校的情况来看,她若不是学校的教师,那就是治安署的人。这种外表和身份的差异,对于不了解魔法的人来说也许难以想象,不过,冥域在三年魔法学习后,体会最深的一点就是:学魔法的人里真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
「对了曈昽,跟你商量个事儿。等中午的时候,能帮我把这件事情找篱织说一下吗?」
关于是否就傀儡事件向学校报告,冥域思考了许久。表面上看,只要昨晚的白衣女子没有发现阶梯教室里的傀儡,或者没有把事情上报,那么大家把傀儡的损坏算到之前的犯人头上,对冥域来说将会是最理想的结果。但这只是假象,即便不论终有一日纸包不住火,它也是冥域心头上一个沉重的包袱。
如果白衣女子是学校或者治安署的工作人员,她一定会向学校上报昨晚发生的事情。这样的话,冥域就应该首先向学校解释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以赢得主动,否则就有可能被误会为蓄意破坏傀儡的犯人。而如果白衣女子就是破坏傀儡的犯人,那么凭她的魔法师身份,她也有可能恶人先告状,向学校或者治安署构陷冥域。这样的话,就更有必要尽快找学校或者治安署说清楚了。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为什么呢?冥域跟篱织姐也挺熟的呀。」
「哪里熟了啊!」冥域双手抱着脑袋身体向后仰去,做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她熟我,我可不熟她。」
曈昽想了想,「那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陪你找她。毕竟我不知道事情细节,怕说不清楚。」
「那就这样吧。」冥域看着曈昽,轻叹了口气,转过身翻开笔记本,带着忐忑的心情开始复习。

神秘学园的中期考核由魔法学、符咒学、预测学和种族志四门理论考试,外加常识、品德、思想、体质四项素质评分项目构成。学生们素质评分项目的得分大体上相差无几,拉开分数差距的重头还是在于理论考试。
冥域魔法学和种族志的成绩还算得上是中等偏上,但符咒学和预测学成绩则很不理想,在同年级十二人中几乎垫底。看样子想要考上心仪的形式魔法专业,在巩固魔法学和种族志的同时,对符咒学和预测学的识记内容进行恶补是在所难免了。
冥域掂量了一下当前的状态,决定从自己更熟悉的魔法学开始。
魔法学是理解和利用自然的学问。根据这门古老的智慧,万事万物的种种变化无不是魔力和生命力的变化——魔力让事物拥有能够认识、影响以致控制其他事物的能力,而生命力则规定了这种影响的方式和限度。居于万物之中的魔法师,运用自身的魔力,改变对象的生命力的流动,为世界添加华丽的变化,于是便有了「魔法师是小世界,世界是大法师」的说法。
冥域的大部分魔法学基础知识都是在三年级的一门「形式魔法原理」课上学到的,课程的主讲老师是只有四十岁出头的霍博教授。霍博教授深入浅出的讲解,给冥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已经快过去一年时间,如今冥域闭上眼睛,仿佛还是能听到霍博教授那带有法因郡口音的教导——
「今天我们讲表征。」
跟那些七老八十的教授们的慢条斯理不同,霍博教授讲课时语速很快,而且抑扬顿挫,带着丰富的感情。
「总的来说,表征就是语义的载体。如果这句话大家听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下课了——但肯定很多同学一头雾水:『语义的载体?什么意思啊?』所以,我们来打个比方。」
「最近富伯剧场在演一出舞台剧,叫做《白老山的雪花女神》,很好看,不知诸位有没有看过。看过的同学请举手!」可还没等同学们举手,霍博教授就继续说起来,「那我先给没看过的同学讲一讲剧情。」
「《白老山的雪花女神》是改编的隆德民间传说,讲的是从前有一座白老山,这座山不高,但却终年积雪。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来是因为山里面住着一个女神,女神走到哪里,那个地方的气候就会变得很冷,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大雪纷飞。附近的村民称她为雪花女神,一方面敬她,另一方面又很怕她,所以她一直都是很孤独地一个人生活。」
「在隆德内战的时候,有一个士兵受了伤,躲到了白老山里。雪花女神救了他,还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两个人,住在山洞里无聊,士兵就给她讲外面的事情。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有了感情,于是雪花女神,隐藏了身份,跟士兵回老家结了婚。」
「回家以后,一开始士兵的家人都很高兴,因为他在战争里活了下来,还娶了个老婆回来。可是雪花女神很不习惯跟人打交道,但是丈夫又不能总是陪在身边,就慢慢变得有点抑郁。她心情一不好,村子里就开始下雪,结果这一年的庄稼收成就很惨淡。于是村民们开始觉得雪花女神是不详之人,要把她赶出村子。故事的结局就是雪花女神独自回到了白老山。」
「这个故事本身当然是虚构的,但是白老山是真实存在的,隆德内战是真实发生过的,虽然已经两百多年了。这三样东西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它们都离我们很『远』——白老山是距离上离我们很远,隆德内战是时间上离我们很远,至于雪花女神都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是虚构的,距离我们无限远。」
「但是同学们想一想,这些这么遥远的东西,怎么我们花十几张蓝票就能在富伯剧场就能够看到了呢?难道白老山搬到了神秘城?难道是时光倒流?难道我们精神错乱,所以能看到虚构的东西吗?要不然为什么啊?」
「这就是表征在起作用。表征是意义的载体,表征关系是一种语义关系。凭借表征关系,那些遥远的东西被我们眼前的东西所代表,于是我们能够通过眼前的东西,去跟遥远的东西打交道。富伯剧场能演白老山,是因为它有白老山的公共表征;我们能够在课室里面讲富伯剧场,是因为我们大家心里有富伯剧场的心理表征。表征让我们过上有意义的生活。」
「表征让我们过上有意义的生活」——不知为何,这句乍听起来理所当然、细想却又教人不明所以的话就像是刻在冥域的脑子里一样挥散不去,而且越是咀嚼,越是觉得意味深长。她犹如被困在迷宫中的囚人,一次拐弯时在墙脚下发现了一根亮闪闪的线头,于是在求生欲和好奇心的双重驱使下,埋头循着绳线的轨迹,向前找去。
走过一段时间之后,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扇门,绳线穿过底下的门缝去了另一边。我打开门,发现门的背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左右两个方向,一眼望不到尽头。走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两扇紧闭的房门,目所能及之处,至少有数十甚至上百扇,而我刚刚打开的不过是其中一扇普通的门。
这里……还是学校吗?
走廊上灯光暗弱,带着一丝阴森的气息,一瞬间让我有些怯步。绳线出门之后拐向了右手边,顺着走廊的一个方向蜿蜒向前。于是,我决定无视走廊两侧的门,继续跟着它,在走廊上小跑着前进。但令人意外的是,绳线很快就找到了它的另一个尽头——在走廊的正中央,白色的绳线被拴在白色的小花盆上。花盆里培了土,种着一株白色菌柄、蓝色菌盖的蘑菇。
这是……?
我被蘑菇钩住了目光,不由得蹲下身来细细端详。这顶蘑菇出奇地漂亮,它的菌盖既如刚玉剔透,又如琥珀温润,隐约泛起迷人的幽蓝色光。
「一个表征。」
这还用你说!我期盼的可不是「对象」「事物」「能够被『这』所指代的」这样的回答。——我抬起头,循着声音找到了我的同学。她穿着湖蓝色的学生礼服,双手背在身后,低头微笑着,看着我。
「下课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不也没走吗?——我的视线重新落到蘑菇盆栽身上。
「更具体说:一个兴奋的表征。」
唔……你是想说「表征的活化」吗?——我站起身,顺手把拴在花盆上的绳线给牵了起来,又问:这是什么?
「我把它叫做『根』,汲取魔力用的,因为魔力沿表征的方向传播。」说完,她歪了歪脑袋,「你怎么叫它呢?」
绳子。
错误的答案回答着错误的问题,这种滑稽的错位虽然没有解答我的困惑,却开解了我心中的困惑感。又想到自己就是顺着绳线摸过来的,我笑了笑:这么说它要把我吃掉了?
「不会。但如果你害怕的话……」
说着,她也在盆栽前半蹲下来,解下拴在花盆上的绳线,缠到自己的右手腕上。缠好之后,她朝我亮了亮手腕。现在,我手上牵着绳线地一头,而另一头则缠在她地手腕上,还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像是在说遛狗……等等,那谁是狗?
我还想问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跨步上前,一拳打碎了地上的蘑菇盆栽,巨大冲击让我们两人都向后倒去。惊诧之余,我抬头一看,来者竟是一具高大的傀儡,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个通道。打碎蘑菇后,它「咔咔咔咔」地缓缓站起身,一脸怒气地看向我。我连忙转过身,拔腿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若用眼睛去看,这条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而迈开腿跑的话,似乎走廊长度也不过如此。过了一会儿,走廊尽头已经近在眼前了,借着暗弱的光,我隐约分辨出这是一处楼梯间。但一些莫名的直觉让我在梯间门口停下脚步。我向下望去——果然,底下是一个无底深坑。
到底是哪个混账在楼梯间挖坑?
「走这边!」
她拉着我,进了最靠近梯间的一间房间,关上门。房间很小,站两个人都嫌拥挤。家具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张纸、一支鹅毛笔和一个墨水瓶。这时,门的另一边开始传来傀儡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站到桌前,一手摁住墨水瓶,另一只手拔出了软木塞。
「快,躲进去!」
啊,这……
不暇多想,我连忙钻进了墨水瓶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化作一个小墨点,贴在了墨水瓶的瓶壁上。瓶里还有一半多墨水,所以我必须用力贴紧,否则若是掉下去,恐怕就要淹死了。
好在只过了一小会儿,外面就听不见动静了。「可以出来了。」
安全了——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就在我正要从墨水瓶里爬了出来的时候,我手上一滑,「咚」一下掉进了墨水里。
噢,溺水的滋味可真的不好受。
原本就已经昏暗的世界,顿时变成一团漆黑。我慌乱地划动手脚想要浮起来,却只感觉身体朝着无限的深度不断沉下去……

随着身体一阵抽动,冥域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怎么了,冥域?没事吧!」
「没事没事……睡着了。」
冥域挣扎了一下,重新坐稳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一额冷汗几乎要滴在复习资料上。她提其右手袖子,正要用手背擦拭时,一个莫名的灵感一闪而过,让她用左手握紧了右手腕——什么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冥域真的好困……可是下周就要考试了,不打起精神可不行哦。」
冥域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形原太无聊了……要不我们别干看,聊一聊吧!」
「好啊好啊!正好我这里有一个题目想跟你讨论一下……」曈昽拿起一份抄好的题目,转过身来递给冥域。
冥域接过题目开始读题。这是一道选择题——
以下说法中正确的是:
一、甲和乙互不相识,但都业余爱好写诗。一次在机缘巧合下,两人所写成的诗竟一模一样,一字不差。诗写成后,甲感到很得意,就把诗给了一位朋友丙鉴赏。丙看了之后很是欣赏,他称赞了诗的作者,那么乙也同时获得了丙的称赞。
二、甲是一位博物学家。在仙沐林探险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种新的植物(记作「植物一」),并对该种植物的特征做了详细记录。然而,甲弄错了这种植物的一些特征,他的记录实际上更吻合于另外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植物(记作「植物二」)。许多年后,一位学生乙读到了甲所写的博物志中的这段记录,那么他将获得关于植物二的、而非植物一的知识。
三、为了纪念柯尼逊诞辰三百五十周年,甲尝试制作一尊石像以表敬意。可是,由于甲并不了解柯尼逊的外貌,他只能按照自己心目中柯尼逊的形象进行雕刻,但是他心中柯尼逊的形象其实与朗奎奇更为相似。最终,尽管甲雕刻的石像实际上更像朗奎奇而非柯尼逊,这尊石像仍然是一尊柯尼逊像。
四、甲和乙之间发生了争吵。甲打算对乙下诅咒,于是他趁乙不注意的时候在乙的衣服上取下一根头发作为诅咒的媒介。但是,这根头发其实是先前乙在酒馆喝酒的时候,酒保丙在无意间留下的。那么甲的诅咒只会对丙起作用,而不会对乙起作用。
魔力沿表征的方向传播——一个声音在冥域脑海里响起。
「选第三个。」她把题目递还给曈昽。
曈昽接过题目,睁大眼睛看着冥域,似乎对冥域的解题速度感到惊讶:「为什么?」
「不知道选哪个就选第三个。」
「哈?」
「开玩笑的,」冥域站起身走到曈昽身旁,就着题目向曈昽讲解,「其实不是很明显嘛,朗奎奇长什么样,跟这个雕像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可是柯尼逊的长相跟雕像同样毫不相干不是么?」
「是这样。但是这尊雕像跟柯尼逊有关,不是由于它跟柯尼逊长得像,而是由于这人雕这个像就是为了纪念柯尼逊。而雕像跟朗奎奇有关的唯一可能,是由于它跟朗奎奇长得像,所以我们把两者联系起来。但这是我们读这段文字的时候产生的印象,是题目情景外的东西,不是题目的内容。」
「哦,我理解了!」曈昽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就明白一和二为什么是错的了。因为第二个人写的诗只是碰巧和第一个人写的诗一样,第二种植物只是碰巧符合这位学者的记录而已,其实都是情景中孤立的要素,跟三是一样的。」
冥域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用力点点头。
「那第四个呢?这根头发确实是丙的头发,不能说是无关的吧?」
冥域两手一摊:「拿一根头发就想诅咒人家,这不是迷信么?」
神秘城所在的艾斯特里恩地区,所谓的接触巫术曾在古代流行一时。人们相信身体和身体的部分之间存在着神秘的联系,通过处理一个人身体的部分,就可以给这个人带来病痛或者灾厄。于是,人们千方百计地想要获得仇家的毛发、指甲或者皮屑,扎进草人里,或者缝进布偶里,然后交给乡野间的巫婆神汉,花钱请他们下诅咒。这种诅咒自然是没有实质效果的,自形式魔法遍地开花后,接触巫术就被斥为迷信了。
听了冥域的话曈昽乐了:「确实是迷信。不过题目不是这个意思吧?」
冥域又想起了那句话:魔力沿表征方向传播。如果用它来解释,那么整个题目就会变得异常简单——尽管头发确实是从丙头上掉下来的不假,但是甲却是拿这根头发来代表乙的,所以诅咒的魔力只会影响到乙而不会影响到丙。
「魔力沿表征方向传播……」
冥域小声念出了这句话。但她旋即想到,如果曈昽知道这句话,那她就不会问这题;如果她不知道,那以她刨根问底的性格,势必要追问这句话的道理,而要解释这句话,实在是个很麻烦很困难的事情。
「嗯,你说什么,冥域?」见冥域似乎愣了神,曈昽轻轻问了声。
「哦…我在想怎么跟你解释……这样吧,假设有一个演员,那么他在演戏的时候就是戏里那个人,他没在演戏的时候就是他自己,对不对?」
「冥域的意思是说,这根头发是一个演员,它在扮演乙的头发?」
「没错!」冥域看着曈昽的表情,知道她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于是补充道,「这个甲不是要下诅咒么?这时候他的内心就成为了一个舞台,然后他『聘请』了丙的头发来当演员,演的是乙的头发。」冥域说完,自己也觉得说得越来越多,说服力却在不断下降。
「那是不是即使甲知道这根头发是丙的,只要他把这根头发当作乙的头发,他的诅咒就总是只影响乙?」
「嗯嗯嗯,是这样的。」是这样吗?——冥域发现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嗯……我还要再想想。」曈昽抬起头,对冥域说,「冥域对形原好熟练呀。我要向你学习。」
「哪有……」冥域回到座位上坐下,「这种题目只是有陷阱而已,分清题目和内容就没什么难度了。」
「我就是分不清题目和内容的人呢。」曈昽笑了。
「但你现在能分清了。所以我是不是不该教你的呢……」冥域歪过脑袋,想了想,「对了,一直没打听你想报什么专业呢?也是形式魔法吗?」
「我想读符咒。」
「喔——那太好了!这样我们之间就没有竞争了!」冥域心中一阵窃喜,「你为什么想读符咒呢?大家不都想读形式魔法的么?」
「我对她们那些噼里啪啦的事情不感兴趣。我想知道魔法的原理是什么。」
初初习得形式魔法的学生,大多都会染上一种不在人前表演炫耀就会原地死亡的病。如果一个神秘城的居民在艾斯特里恩湖边看到几名穿着学生制服的人一边追逐打闹一边施放焰火还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那么他马上就知道这几人刚学会了火属性的形式魔法。
冥域倒是从来不搞这些噼里啪啦的事情,因为她根本没学会。三年的学园生涯里,冥域只学会了发光和一点点念动力,至于天赋属性的暗属性魔法,甚至连一条咒语都用不出来——考虑到自己实践方面的劣势,比起偏重应用的形式魔法专业,也许自己更应该去读原理性的符咒学吧。
原理啊,原理——这时,冥域的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句话。它就像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曈昽,『魔力沿表征方向传播』是哪门课说的?」
曈昽摇摇头,「不知道。是霍博教授吗?还是法耶教授?」
冥域愣了愣,一阵错乱感涌进脑海中,「诶?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是吧,我第一次听说呢!」曈昽再摇摇头。
也是——冥域想起来,如果曈昽知道这句话,那她就不会问刚才的问题。
「不过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可能是冥域在书上看到的?」
「啊,是吗……」冥域皱着眉,把脸贴到桌子上。
曈昽眨了眨眼睛:「冥域也对符咒学感兴趣吗?」
「我可不像你有选择的余地……」冥域叹了口气,「但如果考不上形式魔法的话,我就跟着你学符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