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典礼

     每年的国庆节都会放一周长假,平日里忙碌的人们可以在这期间好好地休息或游玩。每年都是如此,但今年却有所不同,今年的国庆异常隆重。

      与中央区隔江而对的一条沿河大道，人山人海,在现场管理下秩序井然。上午十点,阅兵式开始,长长的军队列成一个个方阵,依次踏过大道，军容齐整,气氛肃杀,刃上的流光令人心惊。当这支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以如此方式经过时,一旁的人群为其威武而沸腾。

      绿色军团、黄色军团、青色军团……这几支部队自建国以来就存在,为国征战至今,立下无数战功。

      在好几个街道之外的一家咖啡店,古月悠的手机摆在桌上收看阅兵直播,但兴致平平,对于真正带过兵打过仗的人,阅兵式无非是列个队而已。

       他点了三杯拿铁,在等另外两人。

      今天是2373年5月22日,魔国联邦建国29周年。

        势必交通繁忙,可能还要等好久。

        也可能不用。

       “看来是我先到了呢。”秦焉楹轻飘飘地坐在对面,是绵软细长的直发和浅黑的纱裙使她看上去轻飘飘的。

       而且她真的有点飘,明明都不是小孩子了,居然会比谁先到。

       “来这么快,你家是在附近吗?”

       “嗯嗯,我一个人住,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哦。”

       这时另一个没好气的声音的声传来,“我觉得没必要吧。”

       站在她身后冷着脸的是琳娜,化了一种有成熟韵味的妆。不得不说,化妆真是一种邪术,同一个女孩既可以显得清纯,也可以变得妩媚。琳娜肤白,发白,再加上成熟的妆扮,真妩媚得像只狐狸。

      “啧。”秦焉楹咂舌,被坏事了当然不爽。

     相比之下,古月悠觉得她像是金毛。而他本人则是二哈加藏獒。

      琳娜入座,端起她的那杯拿铁。

      秦焉楹完全不看她,目光全在古月悠脸上。缇雅不在,她们之间脆弱的盟友关系就是不存在的。

       有点尴尬,但古月悠完全无视,“学校的晚会得等到晚上七点,在这之前,我们先出来开心一下,待会儿去哪玩?”

      “你不带你女朋友?”琳娜问。

       “缇雅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那就好,少了个碍事的家伙——虽然没说出口,但秦焉楹的眼神肯定是这意思。

      古月悠心里有些悲凉,他出于寂寞想多要几个朋友,但朋友却想上他,而且怎么拦也没用,十分顽固。

      看来今天又是要为了守身如玉而努力的一天呢。

       国庆的确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古月悠只好带她们尽量找些人少的地方玩。玩得好好的,可她俩忽然又杠上了,从对话到做事总想压对方一头,而这时古月悠在干什么呢?

       他在隔岸观火,事关己也高高挂起。

      今天上午的大事是阅兵式,中午的大事更加夸张,应为有史以来的世界第一次。

      没有特设的观礼台,也没有人划出管理区,因为无论在哪个位置都可以看见。

      利姆露悬在空中,黑色长衣在风中猎猎飞舞,神之塔在他的面前,他在高空1000米以上。

      他问:“凯瑟琳,你哪边准备好了吗?”

     在处于神之塔1200-1300米段处,里面装设的一台体积巨大的机器,名为无限机关,它的管道和线路以规整的方式遍布在高大的空间内,自神之塔建成以来,它为这座雄伟的建筑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凯瑟琳站在它的面前,像是蚂蚁对着大象。

      前一段时间,为了实现浮空岛群计划,凯瑟琳率领团队为无限机关改造升级,大大提高其能量输出功率。

      “准备好了,你可以开始了。”凯瑟琳说。

      利姆露微微点头。

      对于凡人而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宛如神迹。

      只见魔王朝天空张开一只手,天空顿时安静下来,云也不动风也不动,整个空间都被他握在手中。

      以神之塔为中轴,自下而上,在不同的方位依次浮现出巨大的传送法阵,它们的数量成百上千,它们分布在方圆几十公里,一时竟遮天蔽日,满天都是辉煌的光芒,覆盖在辽阔的城市之上。

      不久后,每一个传送法阵的下面都缓缓降出一座巨大的岛屿,那上面坐落着不同的建筑。

      传送法阵消失,利姆露转而使用重力和引力使上千座岛屿与浮在空中。

      这时,凯瑟琳启动无限机关，神之塔全段亮起,从塔身的1500米处直至云层之上的13000米处,一圈圈巨大的光环扩散出去,精准地环住每一座岛屿。这些光环旋即收敛强光,只留有一线显眼的银光彰显其存在。它们是浮空岛的公转轨道,同时也控制岛屿的浮空状态,令浮空岛一刻不停地绕神之塔缓缓转动。

      也没有什么人会担心它们掉下来坠落在市内,因为在城市上空1千米处,有一道覆盖全市的庞大结界,也是由神之塔供能,这么多年来无人攻破,连当年维鲁德拉叛逃都无法撞破它。

      “报告,浮空岛群运作正常。”频道里传来亚莉克莎的声音,她在神之塔居中调动整个系统。

      利姆露说声知道。他收回力量,那些浮空岛继续沿银线绕神之塔进行缓慢的运动,平稳,只公转不自转。

      浮空岛计划是针对首都土地空间占尽的情况下提出的超级工程,上千座浮空岛一层一层地环绕神之塔。从今往后,首都的部分职能转移至天上,一些重要设施也要迁出,在地面留下空间用作他途。这同时也是一次试验,为今后建设立体城市开个好头。

      至于为何选在今天开启,既是为国庆献礼,也是创造新闻吸引世人的目光。利姆露做事总是这样,喜欢做一件事达成几个效果,俗称一石多鸟。

      “好厉害,那是神吧…”秦焉楹仰头感叹,刚才,魔王的壮举令她极为震憾

     古月悠脸上有点得意,眉毛都翘起来了,“当然厉害,毕竟是我们的皇帝。”

     “有时我会想,在那些伟大的存在眼中,我们凡人怕是渺小得如同尘埃吧?”

      “这倒没错,你们太弱小了。”

      “悠也是超级觉醒者,可具体是有多强呢?我对强者没什么直观的概念。”

      “这个嘛,怎么说呢…”古月悠往四周看看,他们在一个广场上,人多如潮,方才聚集在这里观看浮空岛群泊入轨道。他稍微凑近秦焉楹的耳朵,“假如,只是假如,十秒也不需要,我能把广场上的人全部杀光。”

      然后他又指着不远处一座两百米高的大楼,“我也能把那栋楼拆了。如果是放在几十年前,我一个人就顶得上一个国家的战力,灭亡小国轻而易举,中等国家费点劲也能灭掉,大国可能不行,但重创还是可以的。”

      秦焉楹呆了半天,想象不出那种画面,借某些动作电影的内容来想也不行。动作电影里的打戏是考虑到普通人的五感而制作的,而实际上现实里有不少强者光是速度就快得让普通人的肉眼完全跟不上。

       她只能说一句:“太夸张了吧…”

    “我还不是最强的哦,我国比我厉害的人起码两位数,魔国联邦完全有能力征服世界,但却选择了和平,所以说安啦,我们是站在普通人这边的,会保护你们的哦。”

     “所以,你会保护我吗?”秦焉楹的眼中浮现出希冀。

      “ 我国法律规定,登记在册的战斗人员有保卫国家和人民的义务,我是登记在册的超级觉醒者,所以我有保护包括你在内的广大人民群众的义务。”古月悠用很正经的表情说出三段论。

      “哼~这样啊~”秦焉楹会心一笑。

     “你们是真的当我不存在吗?”琳娜幽怨的声音。

       “哎哟,刚才不小心冷落你了真是很抱歉的。”古月悠走到前头,“转移阵地,我们换个地方玩。”

      “听说竞技场那边很热闹,一起去看看吗?”秦焉楹提议。

      “嗯…行吧。”

      所谓竞技场,是指那个坐落在老城区的外形酷似罗马斗兽场的庞大建筑,平日里会举办一些武斗比赛,烈度不高,点到为止,虽说也可以点燃观众的激情,但终究只是把武力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的竞技体育项目。

       可今天是国庆,这个尚武的国家自然要举办更大规模的武斗大会,允许真刀真枪,参赛选手也是各地来的精英。

      竞技场四周的观众席上座无 虚席,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响应场上的某个精彩动作。

      古月悠他们三人来得晚了些,只抢到边上的后排,离竞技台很远，要通过大屏幕才能看清场上的情况。

     目前在场上对决的两人分别来自东之帝国和魔国联邦本地,都是善于近战的剑士,评级应该也都在A级上下,所以打得有来有回,难解难分,连续几次发生让观众们以为胜负已定的惊险时刻,但往往化险为夷,凭借势均力敌的敏捷和蛮力继续进行比赛。

       观众看得心里七上八下,尤其是那些开了赌盘下注的,更是提心吊胆。

       秦焉楹发出连连惊叹。

       琳娜看得眼花缭乱。

       只有古月悠心里呵呵一笑,就这?

      一般来看武斗比赛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普通人,一种是评级比较低的人,只有他们才会看得津津有味。高级战斗人员对此则全然没有兴趣,场上那些能引发观众欢呼尖叫的动作,在他们眼里则是幼稚、生涩、无力、迟钝。

     古月悠就觉得现在场上那两人的动作慢得像龟爬,哪哪都是破绽,明明有好几次可以决胜的时机,但双方都没有抓住。

       换作是他,1秒以内,他能把两人都打趴下。

       比赛是没什么意思的,他把目光转移到远处的贵宾区。贵宾区位于竞技场的最高点,向下可俯瞰全场,那里只有地位尊贵的人物才能进入。而在中央的显眼位置矗立着王座,利姆霞已经好多年没来了,但这里永远会保留他的位子。

      古月悠的目光流露出疑惑,为什么泰斯塔罗莎会在那里?

      为了保证武斗比赛的平衡性,一皇十二王以及一众出格的超强者是不会来到这里的,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参赛都会使得比赛毫无悬念,只有彻头彻尾的碾压。除非是他们之间的内斗,但那就与胜负无关了,肯定只是打两下给观众过把瘾而已,竞技场无法承受那种级别强者的全力以赴。

      所以他不理解泰斯塔罗莎出现在那的原因,难道真如她的封号那样,来虐杀对手的吗?

      琳娜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悠,你在发呆?”

      “不是,你看那。”古月悠指向贵宾区。

      琳娜扭头去看,然后脸一黑,好嘛,原来他是在着美女啊,隔着几百米都能看出神。

       好色之徒！

       琳娜抖起一条腿,像在踩缝纫机。

      “唔…你知道她是谁吗?”古月悠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解释道:“那是虐杀王泰斯塔罗莎殿下,在圣魔十二守护王中实力排第四,还是我国的外交部长,国家最高层的领导人之一。我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按理说今天国庆节,她应该要招待外宾才对。”

       琳娜仰起脖子远远地眺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一众人当中的泰斯塔罗莎,但隔着几百米,看不仔细。

     “你居然能轻易看见,好厉害。”

     “我是察觉到她的气息了,她很强，如果不刻意隐藏气息的话,几公里外也能轻易发现。”

     可琳娜没有听他讲解,而是怔怔地遥望泰斯塔罗莎,失了神一般。即便隔着人海,她也能发觉,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的一举一动都那么优雅

       同时,心里涌现出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

       古月悠问:“你见过她?”

       琳娜过了会儿才反应,摇了摇头,“只在新闻上见过,也许…不,没见过。”

       “是吗…”古月悠看看她,又看看远处的罗莎,忽然瞪大眼睛,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跳跃,“等等,你们长得好像有点像?”

      同样是白发红瞳,同样是御姐身材,就连五官也有些神似。

      琳娜没有应他,只是不知为何,在心底滋生出几缕忧伤。

       

       泰斯塔罗莎的确角是在接待外宾,只不过地点定在了风格比较狂野的竞技场,一众政要高居在贵宾区,像是古代的王侯那样欣赏血腥的角斗。

       现在比以前好得多,场上不能把对手打死。

       罗莎对台上那些菜鸡互啄全无兴趣,是外宾们请求她才把招待地点定在这的。主要任务还是交谈，下面的打斗声欢呼声就当是背景音了。

       可意外来了。

       “听闻殿下也是一位十足强悍的高手,不知可否为我们展示一番呢?”在场有人提议。

       附和他的人还不少,他们都想亲眼看一看堂堂虐杀王的本事。

       “那就,尽我绵薄之力吧。”泰斯塔罗莎微微一笑。

      而后,存在值突破千万大关,实力已摸到天灾级门槛的虐杀王殿下飘然降临竞技台上。

      全场震惊,爆出海啸般的呐喊。

      当她举起一只手时,人们安静下去,她无需外在的仪仗作为衬托,王者的风范便凛然而生。

      “我允许任何人来挑战我。”

      泰斯塔罗莎自然有说出这话的底气,只是不知道,现场的人中,有没有哪怕一个有胆量上前来挑战她。

      观众席上,琳娜的神情更加恍惚了,鬼使神差地说:“她还是那么霸气…”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

       是秦焉楹的声音把她叫醒,“悠呢?你知道您哪去了吗?”

      “悠?”琳娜回过头,才发现一旁的座位空了,古月悠明明刚才还在这的。

      “上厕所去了吗?”琳娜问。

      回答她的不是秦焉楹,而是古月悠。

      可他已经在台上了,站在泰斯塔罗莎的对面,他在万众面前毫不怯场,平静道:“我想,在这里的那么多人当中,只有我有资格与你一战。

      泰斯塔罗莎抬眼看他,深红的瞳孔里忽地绽出笑意,但她没有把这表现在脸上。

      一个人的容貌、性别都能改变,但灵魂不能。古日悠就是皇太女殿下，她一眼就看出来了,眼里流露出慈母般的宠爱,毕竟那是主上的孩子,按辈,他是要叫她阿姨的。

      “我是古月悠,超级觉醒者。”他自我介绍。

      “您好。”泰斯塔罗莎温和地笑。

      对于超级觉醒者而言,赛前热身是不必要的。古月悠从空间中抽出一柄直刀,在脑中构思进攻方案。

      泰斯塔罗莎随意得多,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战斗的准备,连衣服都没换,一袭轻盈胜雪的白裙,薄得似乎可以轻易撕碎。

      裁判远离直到场边,他知道超强者的威力,靠得近可能会死。他向天高举气枪。

      啪的一声,比赛开始。

      场上的两人相距百米,遥遥对峙。但有一瞬间,周围的数万人都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只是眨眼不到的功夫,古月悠已经奔袭到泰斯塔罗莎身前,极霸道的一刀斩向她的脖子!

      罗莎只举起一根手指。

      场地顷刻间布满裂缝,巨力的重压令这坚固的地面都无法承受。

      直到这时,观众才看清场上的情况,罗莎的一根手指竖在古月悠的刀锋之前,二者没有接触,想必是用了某个技能在电光火石间临空接下了这一刀。

      只是这短暂的交锋,就让古月悠明白了,完全意义上的境界的不同。

      能被父亲封王的强者,的确名不虚传。

     古月悠加速移动,身形如鬼魅,连残影都不留,这是用权能进行百倍加速的效果,莫说人眼,连许多同层次的强者也无法追上她的身影。

     他在伺机而动,如猎豹在等待一击致命的时刻。

      可罗莎依然一动不动,唇边挂着浅笑,甚至闭上双眼。

      这样的场景在观众眼里很奇怪，台上只有泰斯塔罗莎悠哉地站着，他们看不见高速移动的古同悠。

       忽然,又是轰的一声,竞技台向下陷了一些,同时浩荡的冲击波撞上场边的结界,泛起层层波纹。结界与战斗双方无关,向来是用来保护观众的。刚才的冲击波如果冲出台,观众席上恐怕会被吹飞一大片。

      但观众仍是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了交手的后果,完全错过双方交锋的极短瞬间,那种极致的高速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的理解范围。

       琳娜和秦焉楹目瞪口呆,尽管她们都没看懂发生了什么,她们惊讶的是,古月悠居然真的可以跟那位封王的强者打得有模有样。

       其实古月悠觉得自己可以认输了,他只是好奇而非狂妄,泰斯塔罗莎有多强已经无需多言。那是现阶段的古月悠不可能战胜的强者。

       他停在罗莎的面前,“我们这样打下去也分不出输赢,不如就到这?”

       罗莎朝他优雅行礼,“悉听尊便。”

      一只手捏住裙角,一只手抚在胸口,微微屈膝欠身,那姿态极富美感,旁人不禁看呆了。

     古月悠凑近点,小声说:“你是不是认出我来啦?”

      罗莎掩唇轻笑,眼角弯出妩媚的弧线,“殿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果真是陛下的女儿呢。

     “过奖过奖,哪里哪里。”

     “殿下今日好生兴致,不知武斗大会可否看得满意？”

     “我是被朋友带来的,她们很好奇这种事,喏,她们在那。”古月悠用拇指指向身后观众席的高处。

     他还有点得意,刚才的表现肯定让那俩丫头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好见识下超级觉醒者的实力吧!

      泰斯塔罗莎微笑着望向高处,想看一看殿下的朋友……忽地她愣住了,那一抹笑凝固在嘴角。

      “琳娜,你怎么了?”秦焉楹发觉身旁同伴的异常,不可能不发觉,因为她浑身颤抖,眼角渗出泪水,弥漫着迷茫、哀伤和说不明的激动。

      她们注视彼此,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隔着茫茫人海,凝视却那么漫长,像是几百年后树都老了,故人白发重逢。

      可琳娜很想逃,远远地逃离她的目光,她不认识罗莎也不可能认识罗莎,可是、可是……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被触动,愧疚涌上心头,她好像曾经放弃过一样无比重要的东西…一个、很重要、很重要、不能放弃却最终被她放弃的…约定?

      这时天空飘下雨滴,五月份时常会有些过云雨,只下一会儿,来去匆匆。

      一些人撑起伞,一些躲去避雨。

     泰斯塔罗莎眼里没有雨,只有她,朝着她的方向,茫然而缓慢地伸出手去。

     琳娜顿时惊恐万分,腾地跳起来,慌不择路,哪里能跑就跑去哪里,不打伞,路上撞了几个人。

      “琳娜！”秦焉楹急忙呼唤她。

      可她根本不听,跌跌撞撞地跑,那模样像极了落荒而逃。

      雨,越下越大了。

      琳娜的体力算不上好,可她居然跑了好久,跑了好远,没有目的地,只是任凭两腿带着她的身体和灵魂离开,重要的不是去哪,而是逃离那个女人的目光。

     那道目光其实并无恶意，可是她怕、她愧疚、她不知所措。

      应该已经跑出好远了,陌生的街道上,人渐渐空了,因雨而灰濛。

      琳娜坐在街边的长椅,低着头,雨下得很大,既打湿了裙子,也让她的额发垂下来遮住眼帘。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在跟罗莎远远对视的时候,忽感发自灵魂的颤抖,好累,想逃,像是害怕她的诘问。

      低着头、低着头,她把双腿放在椅上,紧紧抱住自己,四周雨色空濛,风吹雨打,再无一人。好像以往的每一次难过,她一个人躲在房间的角落里低声抽泣。又好像更遥远的曾经,谁也不管她,谁也不在意她,谁也不需要她……

      雨忽然小了,琳娜从自己濡湿的细密额发间看见一双脚站在积水里,那双脚穿着白色的细高跟鞋,只看那对玉足就可以想见那女人的亭亭玉立,她倒映在水中,仿佛一朵洁白的蓬花。

      雨并没有真的变小,她在水中看见了黑色的伞盖,是那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打着伞,遮在她的头顶。

      琳娜缓慢地抬头,看清了水中蓬花的真实模样,现实比倒影更加奇异,她美得胜过蓬花,白得朦胧,美得虚幻。

      这时候,琳娜已经全身湿透了,遮伞的意义不大,可她还是来了并这样做了,她们本该互不相认才是,罗莎应该在达官显贵的包围中谈笑风生,琳娜去了哪里不关她事。

      罗莎凝视着她,她凝视着罗莎在风雨中,她们的对视悠长得像是过了几百年。

      罗莎的手放在她的头顶,纤指抚过湿漉漉的白发,风那么大,她的手那么暖。

      “终于,又见到你了。”罗莎分明在微笑，声音那么温柔,眼角却微微发抖,像是将要流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