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先代录 第四十卷「世界」下
因为是休息日,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巨大的街头屏幕上播放着的音乐与街上的杂音混杂在一起产生了毫无秩序可言的嘈杂声。
与广阔的青空相比的是,从发达文明之中新生的习性,人们已然习惯了有限的狭小空间。
在这样的人群之中,一位女性正随性地走着。
那是一位奇妙的引人注目的女性。
并不是因为身着奇装异服,也不是因为有些醒目的走路姿势。
她身着朴素的牛仔裤,衬衫外面套了件夹克。
双手插着口袋,右臂上挂着一个小小的便利店塑料袋。
她沿着人行道的边缘以不影响其他行人的程度走着。
步速之所以会比其他人稍微快一点,并不是因为她走得快,而是单纯的因为她的腿比较长的缘故。
她并没有边走边大声地打着电话,而是无言地安静地走着。
即便如此,迎面走过来的人都会惊讶地抬头望向她,擦肩而过之后一定会再确认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她。
毕竟那位女性的身形十分高大。
身高明显超出日本人平均值,在人群之中可谓鹤立鸡群。
虽说被夹克遮掩了大部分,不过只要看过的人,全部都能够发现那因为饱经锻炼的肌肉而膨胀的体格。难道说是十分难得的女性运动员么,说不定是个摔跤手。
不过,这位女性引人注目的理由却不是这些。
过肩的乌黑长发,被紫色的缎带束成一束,随着她的脚步在她的背后微微摇曳着。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
虽然从正面看的话帽檐会遮住眼睛,但并遮不住整张脸。
而事实是,由于身高关系,大部分的人看她都会仰视,自然也能够看清楚她的脸部。
引人注目的,正是她的脸。
并不是什么丑到让人印象深刻的容颜。
不如说,细长的眼睛与高挺的鼻梁都好到可以让她被称作美人的程度,如果是长在一副更加柔软的身体上,加上高挑的身材,说不定看起来更像是模特。
问题是那美丽的容貌之上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无数细小的伤痕,而其中一个醒目的伤痕更是延伸到了左眼边。
这些都是已经治愈的古伤。
可是,到底是被什么东西伤到才会有这样的伤口呢。这是住在日本的人们从未见过的、异常醒目的伤痕。
那些伤痕让整张脸都戴上一种无法言喻的【可怕】的感觉。
抿着嘴的表情更是给她添上了一层如同刀锋般的锐利与冷漠的印象。
女性的外表与印象虽然也给人一种是因为与人争执才会变成这样,不过伤痕看上去也不像被一般的刀或是刃物所伤的样子。
——是遭遇了什么事故么。
——还是说,果然是吵架导致的么。
——难道说,是被野兽或是什么别的东西袭击了么。
擦肩而过的行人们随意地想象着,有意无意地远离那位女性。
而对方本人似乎也并不在意是否察觉到那些好奇的视线,只是沉默地向前走着。
很快,女性到达了她的目标,是一个广阔的公园。
设备齐整,正中央甚至有一个巨大的水池外加小船。
午后稍倾的阳光穿过摇曳的树枝洒在地面上,照出点点光斑。
从入口出涉足此地的话,此处隔绝了外面街道的喧嚣,就像是在这里流淌着的事件与外面不同一般,充满了悠闲的氛围。
能见到的人数也急剧下降,在这里的也大都是老人或是带着孩子的双亲。
在这样安稳的空间之中,向女性投向好奇视线的人也少了不少。
在公园往水池的方向上,树荫之下也设置了几个长椅。
女性朝着其中一个坐着人的长椅走去。
那里坐着的,是一位幼小的少女。
比起身着男装的女性,这位少女则是穿着连衣裙与开襟羊毛衫的组合。
少女身形苗条面相端庄,透露着与她年龄相应的可爱。
只见她一脸清爽地将精神集中在手中的书上,并没有注意到接近的女性。
而那位女性则是无言地坐在了少女的身边。
这个长椅上坐着的两人不禁给人一种奇妙光景的感觉。
从外观推测年龄的话,也许能够说她们或许是亲子或者是年龄差别较大的姐妹。
只是,体格也好外表也罢,她们相差都挺大的。
幸运的是,周围并没有人觉得她们两人的关系很可疑。
“啊啊,谢咯,辛苦你了”
在女性开口之前,依旧将视线落在书上的少女就打起了招呼。
而那位女性也并没有对这突然的反应表现出丝毫在意,只是将插在口袋中的手伸了出来。
那是异样的手。
手心手背满是伤痕。
其中似乎有着手指被切断之后重新接上的伤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很多次骨折,形状都变得有些扭曲。
不过,这些却并没有给人一种令人痛心的印象。
因为那无数伤痕之下的,正是一双如同岩石般的拳头。
在重复折断与治疗过程之后变得粗大的骨头,以及仅仅将其包裹的筋肉,还有最外层如同橡胶般厚实的皮肤共同组成的拳头。
拳头的表面上布满了迷彩般的伤痕。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有这样的伤痕呢,这是一双超出常人想象领域的手。
如果不将这双手藏在口袋里到处乱走的话,估计会比她脸上的伤痕更引人注目吧。
到底做什么工作才会有这样的一双手呢。
这双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变成这样的呢。
而这双让人好奇与畏惧的手只是轻轻地打开了便利店的塑料袋。
看着里面的东西,刚准备开口,
“请给我橙汁”
少女抢先说道。
女性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然后在带子里取出了罐装橙汁。
少女则是夹好书签,合上了书,接过橙汁。
然后紧紧地盯着这罐橙汁。
就像是在观察一般,从各个角度看遍这个毫不起眼的罐装橙汁。
过了一会儿,少女喃喃问道。
“……这玩意怎么打开?”
看着露出奇妙表情的少女,扑克脸的女性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坏笑。
而这让少女秀眉微颦,露出了不快的表情,默默地将罐头递了出去,对方则是顺手接过。
拉开拉环,再次将罐头递了过去。
“谢啦……”
少女似乎有些害羞,拿着橙汁慢慢啜饮啜饮着。
看到这里的女性也伸手将自己要喝的饮品拿了出来。
这是一瓶碳酸饮料,盖子是旋钮式的。
只见女性不知为何将瓶子倒着拿。
然后将另一只手握住瓶底,拧了起来。
本来,应该开的地方是瓶盖才对。
可是,随着一阵玻璃裂开般的声音,瓶子依旧被打开了。
瓶底被握住的地方,仿佛就像是本来的构造就是那样一般,被漂亮地打开了。
那位女性将没有底的饮料一饮而尽。
而这一连串的动作并没有让一旁的少女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我说你一口气喝那么多碳酸饮料喉咙不痛吗,你是ruozhi吗”
“——”
“是因为想模仿漫画是吧”
少女说着便喝了一口橙汁。
看着身边的人一边打嗝一边泪目而痛苦地按住自己鼻子的样子又喝了一口。
然后单手拿着橙汁,悠闲的望向眼前广阔的光景。
公园垂钓的老人,小船上一同游玩的亲子。
澄澈的蓝天,一道笔直延伸的飞机云。
远处传来街上的喧嚣。
车的声音。
众多的人声。
——这些全都是少女陌生的东西。
从未见过的风景。
从未听过的声音。
以及,初次经历的世界。
明明天空是那样的广阔,这个公园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窄的不行。
对于少女——古明地觉来说,这一切都无法理解,不讲道理。
她只是疲倦似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不知道”
回答觉的问题的,正是在她身边同样怃然眺望着眼前光景的先代。
◆
“我说灵梦啊——”
萃香一边爬着通往博丽神社的台阶一边嘟囔着。
而事实上话里提到的某个人却并不在她的眼前。
这也只不过是对于在目的地等着的灵梦的单方面抱怨而已。
“居然使唤鬼,能做到这件事的估计也就只有你了吧”
萃香正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那是个看上去与体格还是孩子的萃香同样大小的包裹。
只不过,里面的东西却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重。
包袱里是两组被子。
“喂——,灵梦——”
爬完台阶的萃香经过院子,走到了檐廊附近。
刚好做完走廊清洁的灵梦抬起头来。
“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如此回答道的灵梦看上去似乎心情稍稍变好了点。
像这样回到神社的时候一定会发生的对话,萃香很喜欢。
“拿到被子了么”
“嗯。不过,他们说这是卖剩下的东西哦”
“都白送了这种事都无所谓的”
萃香背的被子,是从人间之里床铺用品店收到的东西。
事前由灵梦进行交涉,今天则是由萃香过去取过来。
“我说灵梦,你到底是怎么交涉的啊?”
“没交涉,而是那家店里的盛情。毕竟我是博丽的巫女嘛”
“这么一说,这个神社的确明明完全没有财气,生活上却完全没有一点不自由的样子呢。巫女这种职位,就这么有特权吗?”
“并不是权力。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全靠人间之里里的人们抬一手哦。比如买东西的时候送点小东西,或者是采多了的野菜跟肉也会给我。嘛,在退治妖怪的时候也会收到一些钱作为报酬就是了,所以也不算过着跟钱完全无缘的生活就是了”
打开包袱,灵梦马上开始晒被子。
晾衣杆上已经挂了两床被子。
算上拿过来的,一共有四人份的被子被晾在上面。
目前住在博丽神社的只有灵梦和在这里混吃混喝的萃香两人。
而萃香本身也会有的时候毫无预兆地出门,经常夜不归宿,几乎没有在屋子里屋子里睡过觉。
所以事实上经常用被子的只有灵梦一人。
“话说回来,为什么有必要有四个被子呢?”
萃香望着晒在日光下的被子如此问道。
“我知道今天是先代过来住的日子”
每月一次,身为母亲的先代巫女会来访灵梦的习惯,至今也一直延续着。
萃香之前也得知了这件事情。
“即便如此,只要用之前已经有的被子不就够了么?”
“另一床被子是给你留的哦。好好感谢我”
“诶诶!?哎呀,虽然很感谢你……不过,平常第二床被子不就没有用过嘛”
“那床是母亲专用的所以不行”
“灵梦到底是温柔还是小气我都分不清楚了”
“当然是温柔咯”
听到灵梦如此坦然断言之后,萃香只是无语地耸了耸肩。
然后靠在刚刚擦完的走廊上,仰面躺下。
走廊上的水已经开始逐渐蒸发,冷冷的,让她感觉很舒服。
“那,最后的第四床又是给谁的呢?”
“那是给母亲带回来的客人用的,第四床”
“原来如此——”
灵梦说着也坐在了走廊上。
坐在小小的柱子跟萃香之间。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已经亲近到了这样的距离都显得理所当然一般。
“我说灵梦啊”
“嗯?”
“碍事的人有两个,你就不觉得烦吗?”
“碍事?”
“我的意思是,难得你享受一下亲子之间的相处时光,我跟那位客人是不是不在比较好呢”
“你也太操心了吧”
灵梦苦笑道。
虽然是只有一起生活过才会注意到的事情,没想到这个鬼也意外地察觉到了这些细节。
“我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
灵梦如此答道。
也并没有在勉强。
这是脱口而出的回答。
躺在一边望着灵梦侧脸的萃香,过了一会将视线移到了她感兴趣的某个柱子上。
“之前就很在意了,这个柱子上的痕迹是什么”
在走廊上的某根柱子上,有着一道道小小的横向刻痕。
博丽神社,是代代巫女居住的古老建筑。
不说柱子,建筑物上的各种伤痕也是屡见不鲜。
不过,在走廊上的几根柱子里,唯有萃香看着的这个柱子上,有着一些相当集中的小小的伤痕。
很明显这并不是自然形成的老化的痕迹。
似乎是一种被谁故意用刃物多次刻在上面的痕迹。
而且,就像是刻度一样,排成一列以一定幅度刻在上面。
这个不自然的痕迹吸引了萃香的目光。
“啊啊,那个么”
与萃香看着同一个东西的灵梦,嘴角一扬。
“那是以前,母亲刻上去的哦”
“先代做的?”
“对。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用那个柱子来记录身高”
“记录……为什么?”
“母亲说这叫【成长的记录】”
“即便要测身高,也没必要特意刻在家里的柱子上不是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被母亲拒绝了就是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
“谁知道呢,我是不清楚啦——”
灵梦站起身来,靠向那个柱子。
柱子上的痕迹,比起灵梦现在的身高只到她的腰身。
“这是十年前的我。这是九年前的我”
她从最下面的痕迹开始一个个指着确认道。
“像这样确认以前的自己的身高,总觉得有些高兴不是么”
灵梦的脸上绽放了一丝小小的微笑。
无论是特意在柱子上刻上身高的必要性,还是将自己意见驳回的母亲的真意,自己至今依然不明包。
不过,曾今的疑问,现在已经几乎不存在了。
而且现在更不可能向母亲问这个问题。
因为这件事也就这样了。
这样就好,自己觉得就这样下去也不坏。
虽然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必要,不过灵梦自己却觉得这么做有意义。
刻在柱子上的成长,让自己有了切实的感受。
“……是么”
灵梦无法言说恶心境以及浮现出的表情让萃香也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对灵梦来说的财富,并不是钱或是物,而是这个家本身么”
萃香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笑道。
“灵梦虽然看上去有种远离尘世的感觉,不过其实还是有着人类的执着和留恋呢”
“你这是在表扬我吗?”
“那是当然!怎么说,哦对,这不是有挺可爱的一面嘛”
“……总觉得有点让人火大呢”
“别生气别生气。就当我说了点胡话放过我吧。
我呢,还是挺喜欢妖怪退治之时毫不留情的灵梦,对母亲依然有着像普通人一样的那一面哦”
“是么”
对于笑嘻嘻的萃香的话,灵梦只觉得对方在戏弄她,于是便淡淡地回了一句。
执着也好留恋也罢,自己并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
也许萃香说的是对的,也许只是错觉。
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自己的确喜欢这个神社。
只要望着那间略显凌乱的起居室,自己就能够回想起从母亲那里学习各种各样事情的日子,很喜欢那些日子。
只要望着飘着落叶的庭院,自己就能回想起母亲拿着扫帚扫地的背影,很喜欢那个背影。
只要望着用过的矮桌,自己就能回想起与母亲一起吃的饭的味道,很喜欢那种味道。
只要望着只放着自己的鞋的玄关,自己就能回想起母亲出门时的寂寞,很喜欢那样的感觉。
这个场所,聚集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然后,说不定与自己的新家族成员一起渡过的未来也会在这里。
——对于灵梦来说的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这个家。
财富这个东西,她并不是很了解。
会在一生之中不断积累,好好守护,然后在最后托付给某个人。
因人而异,可能是金钱,也可能是物品。
而对于这些东西都没有执念的灵梦而言,理解财富这个概念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因为萃香的话,现在总算理解了它的含义。
的确,这个神社对于自己来说也许就是无可代替的财富把。
从母亲继承而来的,需要自己好好守护的东西。
“萃香”
“咋了?”
“谢谢你”
“嗯?嘛,不用谢啦”
听到似乎并没有理解到这些的萃香做出的随便的回应,灵梦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说道家族,现在这个奇妙的住客说不定也已经是家族的一员了。
对于萃香来说,可能只不过是双方在中意的时候一起吃饭,不过如果是现在的话,说不定下次能够主动邀请她过来——灵梦如此想道。
两人陷入了无聊之中。
做完扫除,被子晾干,准备万全,只等母亲与客人来访。
“话说”
就在两人在走廊上发呆的时候,萃香再次开口问道。
“先代带来的第四个人是谁?”
灵梦答道。
“古明地觉”
◆
“唔”
觉正在书房里瞪着一张纸。
这间房间,平常是为了处理地底管理相关事物,只有她会去的地方。
这里是为了让她写文件,或是处理送到的文件而准备的房间。
可是,现在觉的手中的这张纸并没有写着任何的文字。
而是画着一个人物全身像的画像。
这是觉用笔跟墨水画出来的一张草图。
“画的还不错……吗?”
觉似乎没有自信般的喃喃道。
毕竟她连【画的好】与【画的不好】的区别都不清楚。
因为这张画与幻想乡之中常见的画作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
虽说画作有着各种各样的种类,觉的作画方式在这里找不到第二个。
要说的话——那就是被称为【漫画】的插画类型的画作。
觉望向除了手中那张画以外,其他散落在桌子上的几张纸。
每张纸上都画着人,而且每个人物都不一样。
不过,它们的共同点就是这些画全部都是用漫画画风画出来的。
觉一开始只是为了消遣,结果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画出了这些作品。
虽说是一气呵成的作品,不过看着这些画作她不会自夸,也没有对于完成度有所不满。
不太理解才是她真正的想法。
觉之所以会画这样的画完全是受到他人——具体来说是先代——的影响。
起因是之前先代来访地灵殿之时的事情。
在配合先代修行一个名叫real shadow的搞不清是什么玩意的东西之后,她自己在房间里随便画了画,然后。
“好棒!觉,你画的超好的!你这怕不是已经可以成为漫画家了啊!?”
现在甚至都不愿回想起来的当时的涂鸦,却被先代大为称赞。
当然,是在心里大为称赞。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自己当时也因为觉得被表扬地太过了而有些害羞。
而现在,能够评价画作的先代不在,虽然没办法客观地评价是不是真的画的还可以,不过画的题材的确是先代特别喜欢的。
说得具体点,那就是把从先代记忆之中看到过的漫画完全再现在了纸上。
如果只有在脑海中浮现过的漫画,能够在纸上看到的话,似乎能够让她很兴奋。
虽说对觉来说,无论是在印象之中还是在纸上的内容都没差,不过对先代来说似乎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总之,她只记得这让先代非常兴奋就是了。
即便当时觉得很吵,不过被称赞的感觉也还不错。
于是觉就顺着先代的意,画了几张——然后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个时候的奇妙兴致冷却下来之后,在空闲的时候,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边已经多了几张画好的画。
她对于绘画并没有特别喜爱,也没有培养这方面兴趣的打算。
真要说原因的话,她是为了确认某件事情才这么做的。
至于为了确认什么东西,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对于自己的画是不是画的好有些在意。
觉自己只不过是将印象之中的东西投影在了纸上,有着一板一眼地用墨水画出来一堆线这种程度的感觉,并没有对于漫画风的绘画感到有多稀奇。
不过,最近另一种想法也逐渐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这就是,先代记忆之中的【我们】么……”
漫画里的。
动画里的。
或者说是——游戏里的。
觉想起在先代的记忆之中被称为【东方project】的、以游戏形式在世界之中传播开来的世界观。
而这里所说的世界,并不是现在的自己所住的这个幻想乡。
然后,估计也不是包含这个幻想乡的外部世界。
要说的话,就是异世界。
可是,这样一来——【与这里不同的世界】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并不是这个城市与那个城市之间程度的差别,既不是地面与地底的差别,也不是天国与地狱的区别。
而是真正的【不一样的世界】。
用先代的话来说的话就是【二次元】与【三次元】。
第一次从先代的心中读取这些事情的时候,虽然当时放弃了分析与考察这个问题,不过在看到这些画作之后,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再次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妖怪是从人类的幻想之中诞生的存在,自己向先代说明了。
——把幻想的事物用现实的方式来考察这种想法是没用的,是应该完全舍弃的想法。
——即便自己是如此想的,现在也对此没有任何疑问。
——可是,只要看到这些画作就不经意会想到这一点。
——先代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就与【这张画】是同样的东西。
望着眼前的这些画,她陷入了思考的漩涡。
说实话,自己毫不在意地画的这些人物的画作,只不过是纸与墨水构成的存在而已。
从表现意义上已经完结的存在。
只是画作,并不是那些人物本身。
这些画作之中的人物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有那样一些活生生的世界这些事情,一般她是不会往这个方向想的。
可是,自己的确活着。
而自己以外的那些人也活着。
至于活生生的世界,幻想乡也的确存在着。
那——。
“所谓世界,到底是什么?”
觉的独白,在没有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渐渐消散。
就在这时,咚咚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到敲门声的觉回过神来。
虽说桌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令人困扰的东西,不过她还是慌忙地一边整理着把手头与桌上的画一边问道。
“是谁?”
“在下妖梦。差不多到了该出门的时间了,所以现在前来通知您”
隔着门回答问题的,正是在地灵殿已经住了几个月,已经完全开始照料觉的妖梦。
之所以没有开门,是因为觉并没有给她进入房间的许可。
虽说没给她许可的理由也并不特别,只是觉单纯地忘了而已,不过即便如此,妖梦也没有擅自作出开门之类的举动。
本来她之前就在白玉楼负责照料幽幽子,所以在主从之间的礼节这方面表现地非常出色。
从她到地灵殿不知为何开始工作,帮了觉很多忙,到现在为止,没有引发过任何问题。
“啊,哦哦……好。现在就过去。谢谢你”
“不会。至于行李,在下已经将之放置在玄关处了”
“……谢了”
感受到静静地从门前远去的妖梦的气息,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如果说妖梦在这里工作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觉自己不论过了多久都没办法习惯。
怎么说呢,她过于认真,工作也做的太好了。
虽说自己也照顾过宠物,不过对于没有被人照顾经历的觉来说,妖梦是个棘手的存在。
阿燐虽说是宠物之中最派的上用场的,不过也比不上真正的从者。
当初捡到妖梦的时候,觉就预感到会变成麻烦的事情。
之后预感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在事情暂时过去之后,自己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深刻的后悔。
妖梦的存在也让她烦恼不已。
而时过境迁,到了现在——。
“虽说我也清楚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觉不由嘟哝道。
她拿着整理好的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今天正如妖梦所说,她准备出门。
到地面上去,而且会在那里住上一晚。
虽说到了现在相当不想去,不过既然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那就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觉再次厌倦似的叹了口气。
在出这个房间之前,她把手中的纸捏烂,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望着那些画作之时浮现的种种想法,仙子就如同过眼云烟一般干净利落地从她的脑海中消失了。
◆
“失礼了”
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之后,一个人一边开门一边却不自觉地开口说道。
阿燐踏足了身为主人的觉不在的这个房间里。
这是觉本人从地灵殿离开的几小时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进入房间之后,将垃圾桶里的东西放入推车的篮子里。
定期回收地灵殿的垃圾并且将之处分,正是阿燐的工作之一。
至于房间本身的清洁,一丝不苟的觉总是做得很勤。
今天也像往常一样,阿燐回收了垃圾之后,准备前往下一个房间。
觉的书房的垃圾,跟工作相关的文件占绝大部分。
虽说废弃的文件也没说完全不能看,阿燐也知道不该因为自己的好奇就去做些多余的事情,她对于自己的主人相当的敬重。
所以,这只是个单纯的偶然。
就在她准备推着推车准备离开,视线往下一晃,立马看到了杂乱的垃圾之中混着的某张画。
一般来说,她的脑袋是无法被充满自己无法理解的文字的文件垃圾所吸引的,所以这张画对阿燐来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难道是……咱?”
把揉的一团乱的纸展开一看,发现上面画着的是以从未见过的笔触描绘的各式人物立绘。
而且,阿燐还发现了有以自己的特征作为原型的角色。
“诶诶,这是觉大人画的吗!?呜哇,真让人意外——……”
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
“而且画的真好。真是浪费喵,觉大人为什么要丢掉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形式的绘画,阿燐十分中意它。
并不是客套,而是真心觉得画的很好。
自己有作为人物原型之一也是让她高兴的地方之一。
把揉成一团的纸一一展开,想看看别的画是什么的阿燐,发现画中描绘的都是她所知道的人物。
不论是勇仪还是没什么交情的桥姬、土蜘蛛都画了出来,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由于画的过于好看,让阿燐不由得忘记了自己的工作,沉浸其中。
一边对觉那令人意外的特长感到佩服,一边也因为完全不同的理由而感到高兴。
那是无限接近安心的高兴。
自从与先代巫女有所牵扯以来,她心中那份一直担心被主人漠然无视的不安也从心中渐渐淡去。
“嘿嘿,下次就拜托觉大人,给咱再整点新的立绘吧?”
毕竟自己还是觉得不要随意拿走觉丢掉的东西比较好。
虽然觉得有些浪费,不过这些画还是就这样处理掉比较好。
之后只要找觉本人问这件事就行。
正当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最后一张画印入眼帘。
“诶—”
阿燐的思考顿时停滞了。
“这是……阿空?”
阿燐的自语之中,透露着满满的怀疑与不确定。
至今为止的画,全部都是阿燐与觉都知道的人物。
而且那些画也全部都是好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与原型都非常相似。
而现在,从这幅画的人物特征来看,它的原型也毫无疑问就是阿空。
可是,这幅画已经无法用【相似】或是【不像】来判断了,因为图中所描绘的阿空与阿燐所知道的阿空的样子有很多异质的、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只是阿空的身高比现在要大很多的话,还能够理解。
可是,那个自右臂肘部就延伸出来的巨大棒状物体是什么?
右腿为什么会变质成像是熔解的铁块一样?
那包裹着左腿,正体不明的东西又是什么?
而胸口的正中央嵌入的睁开的眼球又有着怎样的含义——?
“诶,这……是什么?”
阿燐不由得用颤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被描绘成异形的阿空。
自己的朋友,在主人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本来已经消失的不安与恐惧,再度复苏。
这是对自己敬爱的主人,本不应抱有的畏惧之情。
“觉大人……?”
阿燐的自言自语,当然不会有人回答。
她害怕知道觉为什么会画出这样的东西。
她更害怕知道觉对于阿空的真正看法。
可是,自己已经无法无视这些事情了。
主人到底是想着什么在日常生活之中画出这些东西,她完全不明白。
而想到觉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拜访地面,阿燐不由得突然无比在意她的真正意图。
“觉大人,您到底打算做些什么啊——”
◇
(先代视点)
“要说具体要做什么的话,一句话概括就是【女子会】”
“……害。嘛,叫法什么的怎样都好”
不然的话叫【睡衣派对】也可以的哦!
简单的来说,就是大家一起在神社过夜,然后吵吵闹闹地聊天哟。
只要过了一晚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地灵殿与博丽神社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了邻里关系,就是这样的计划。
“这么理想的展开能工成功吗?”
……觉。要是那么消极的话,就不会有那么顺利了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部分都是由自己的感觉决定的。
“不过呢,我现在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误解。即便没有那些误解,也不过是个被人讨厌的家伙而已……”
你看你又在给自己找理由不是么?
做不到,没办法,然后放弃?
不行不行!不能放弃啊!
做得到!做得到!绝对做得到!
拿出热情来啊……!!
燃尽你的热血啊……!!
人类在拿出热情来的时候,就会发现真正的自己!
所以啊,never give up!!
(指尖:这段出自松冈修造的热血梗)
“哎呀,我又不是人……话说好热!?诶,这啥啊真的能够感到热量!?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在那边自high啊!”
哎哟不好意思,刚刚一想到能让觉向前迈进就不小心变成了炎之妖精了,有点过于兴奋了。
为了冷静下来开始深呼吸,离我身边的这位没良心的觉小姐远一点比较好。
不过,如果觉自己没有干劲的话计划当然就不会有任何效果,这也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提出建议的是我,为此也做了准备,不过想跟灵梦好好地构筑友好关系的想法却的确是觉自己说的。
“知道了啦。我都特意来地面了,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跑回地底”
听到觉的回答之后,我点了点头。
——我与觉的目的地,正是博丽神社。
这个在【神社过一晚】的计划,也只不过是请住在地底的觉来一趟为期两天的地面旅游而已。
说实话,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目的。
这个时候也正好是我每个月去见灵梦的日子,如此一来博丽神社就会有我,觉,灵梦,以及可能会在那里出现的萃香,一共四人一起过上整整一天。
要说这到底意味这什么的话——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是取决于觉的。
毕竟事情的开端就是觉找我商量事情,或者说跟我抱怨,总之就是我听到了她所烦恼的问题。
觉对我发了一顿【我被一部分的权力者讨厌、误解的状况相当糟糕】的牢骚。
“请不要把【因为先代的原因】这几个字偷偷去掉。或者说是【都是因为先代】比较合适呢”
……这,很重要吗?
“超重要的好吗”
哎呀……不过,你为什么能够断言都是我的错呢……。
“如果跟你无关的话,我半数以上的烦恼就能瞬间消散,你要试试吗”
我的错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因为觉跟紫和永琳之间有那么大的误会,想做些什么才来商量解决办法的!
而我提出的解决方案则是【那就首先与别的权力者搞好关系,让她们解开关于误会不就好了?】
——嘛。简单来说就是在地面扩展友好关系的计划啦。
“我承认把博丽灵梦作为候补是个适当的选择。
从立场上来说,博丽巫女这个身份也没什么问题,而她的性质决定了她对我的第一印象不会被传言或是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所限制。而因为仰慕你,初次见面也好之后的交流也好,你帮我打圆场也会相当方便”
话说回来,之前觉跟灵梦在宴会上好像也没有好好说过话的样子来着。
“毕竟事实上没有什么说上话的机会呢”
这样一来,光是从与灵梦相互增进了解这一点上来说,这次的过夜就已经有足够的意义了。
毕竟,觉与灵梦将会左右之后会发生在地底的异变的战场走向。
到时候即便是敌对关系,比起初次见面来说状况也应该好上很多才对。
具体地说,我家灵梦虽然对变成敌人的熟人毫不留情,不过如果是见都没见过的敌人的话估计会变本加厉。
“确实,她是个对亲近的人也毫不留情的对手……”
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根本不会成为敌对关系。
嘛,就个人来说,我还是希望觉能把这些得失抛开,纯粹地与灵梦打好关系比较好。
而从结果上来说,她也能够理解觉这号人,然后解开误解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罢了。
“我更重视这个结果就是了。为了不被警觉,还特意一个人来这里”
你这句【为了不被警觉】就已经不是什么好心思了好吧。
我觉得还是自然点好哦。
就像觉跟我聊天时候那种普通的态度,用它跟灵梦交流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不懂。单方面读心的聊天,那是一种怎样的光景——”
觉露出了一抹阴暗的自嘲低下头去。
的确是我所不知道的视点。
觉之所以会躲入地底,就算再地底也被讨厌的原因,估计就是这个了吧。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总是超负面方向思考。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会好好帮忙的,觉你也至今为止一直试着努力改变自己不是么。
没事的!因为,灵梦可是我的女儿呀!
我把手放在觉的肩上。
“嗯,我知道的。你的善意也好,你对自己女儿那令人无语程度的信赖也好”
说着这些抬头望向我的觉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笑容。
嗯嗯,就是这个样子。
没有必要去想些有的没的。
就像觉说的那样,这不过是【过夜】的【睡衣派对】,或者说单纯的【女子会】而已。
并不是什么地面管理者与地底管理者的会议。
一起吃饭,一起泡澡,在被窝里聊聊自己喜欢的人之类无所谓的话题直到半夜。
没有任何重要的事情。
放轻松就好。
跟灵梦的关系变好的话我也会觉得高兴,并没有必要去在意什么别的东西。
而我也并不只是牵线搭桥,只是想到如果能让觉跟我的家族一起闹一闹的话会让我更开心。
想到以前生活过的那座神社,想跟觉聊的话题顿时一个接一个地涌现了出来。
比如,那是灵梦还是小孩子时候的事情,她的身高——
“打住打住,那是今晚慢慢聊的事情。
话说回来,只要放松就行……这次没跟八云紫说,现在再说还来得及吗?”
唔,觉的话有权动用自己的权力让自己从地底到地面上来吧。
立场上与紫对等的话,许可之类的事情个人觉得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估计又会被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企图,被警戒起来吧”
现在才提这个有用吗。
“……又有点难过了”
如果被奇怪的事情打搅的话,与灵梦的交流说不定会出现问题。
如果觉自己或是我无法解开紫的误解的话,那就先跟灵梦打好关系,让第三方介入比较好。
“那真的是最好选择吗——能看到了呢”
觉说着移开视线,只见博丽神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
◆
“噢噢,真的来了。灵梦你的直觉真厉害啊”
跟着毫无预兆地突然前往神社院内的灵梦,萃香发现了在石梯上的两位来访者,不由得佩服似的点了点头。
在石梯上的两人,最先被她注意到的是身高较高的先代。
然后,等她确认到那个落在后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之后。
仿佛看到了什么稀奇事件的萃香愉悦地吹了下口哨。
“看来古明地觉跟先代巫女在暗地里有所接触的传言是真的呢”
“你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可疑呢”
“但其他人就是这么想的哦。那两位都是有着身份显赫的人,有所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
“母亲已经引退了”
“我当然知道”
“你不也在现场么。……不是当时跟母亲打了一架吗?”
“我对那次胜负没有后悔或是不满,自然不会成为残留的祸根。当时只是想试试带着游玩的心情一决胜负就是了”
看到曾今在死斗之中输给的先代,萃香毫不犹豫地如此断言。
说的更准确点,当时与先代战斗的并不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伊吹萃香。
而是她分出自己的力量与身体形成的另一个萃香。
由于那个分身的死亡,现在的萃香无论是力量还是魂魄都失去了一半。
至于具体的情况,除了萃香自己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萃香在描述那场战斗的时候,除了感同身受的语气以外,却也像置身事外一半描述当时的心境。
至少,现在的萃香对先代并没有抱有任何好的也好坏的也罢的强烈感情或是执着。
灵梦稍稍观察了一下萃香的侧脸,然后像是理解了什么一般将视线移回了母亲那边。
之间两人已经爬完了石梯,走进了院内。
走过短短的石路,她们来到了灵梦与萃香等着的塞钱箱面前。
“话说回来,这次的事情紫知道吗?”
先代朝灵梦她们轻轻挥了挥手。
“这次是你母亲把觉带过来的?”
觉也配合着她挥了挥手。
只是单纯的打招呼,没什么别的意思。
“对。紫那家伙,好像对觉相当警戒的样子”
灵梦主要对着母亲微笑,然后也挥了挥手。
“都是因为母亲说了【是亲友】才会变成这样的哦”
她们缓步走到了已经能够相互交谈的距离。
“而事实上,这也是个了解对方到底是个怎样家伙的好机会呢”
等到母亲走进之后,灵梦与萃香的话题也随之结束了。
刚准备开口。
像往常一样用一句【欢迎回来,母亲】来迎接她。
本来想这么做的。
而在这个瞬间。
“——母亲!”
灵梦的直觉察觉到了一边的发生。
一股庞大的危机感朝着灵梦疯狂咆哮。
而现实之中,那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地面激烈地震动了起来。
在地震的同时,博丽神社也随之晃动。
本来踏实的大地突然像是要崩塌一般狂暴地震动着。
灵梦和觉姑且不论,连先代与萃香的脚边都晃得厉害,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毫无预兆的突然地震。
“这,这啥啊!?该死,谁摇的!?”
不小心摔了一脚的萃香顿时骂出了声。
灵梦则完全没有觉得这话蠢。
不如说反射性地想到了一些事情。
在一瞬间的判断之下浮空逃开了地震影响的灵梦,冷静地把握了现场的状况。
地震并不是自然发生的,除了毫无预兆之外,从周围的状况看起来它是以博丽神社为中心的一定范围的局部地震。
就像是萃香说的那样,很明显是认为引起的。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
不过,想要制止这场地震,找到引起这一切的元凶才是最快的方法。
被地震袭击的短时间内,灵梦的思考急速运转,然后做出了最合适的判断。
为了进一步分析当前状况而观察四周。
萃香也照着灵梦的方法逃到了空中。
母亲看上去也无法抵挡地震,于是俯身双手贴地,并没有任何危险的样子。
觉则是屁股着地滚个不停,怎样都好。
视野范围之内并没有敌人的身影。
灵梦再次将视线动了起来——然后动摇地睁圆了双眼。
“神社……!”
印入眼帘的正是激烈晃动的博丽神社。
就像是要瞄着这个神社本身的一样的局部地震,让木质的建筑发出糟糕的声响。
屋顶的瓦片脱落,断掉的注连绳也掉了下来。
那个样子就像是博丽神社本身因为痛苦而发出悲鸣一样。
“该死!”
灵梦的口中难得地蹦出了脏话。
她立刻放出了身上仅有的几张符,为整个神社张开了结界。
结界的完成度也好,施术速度也好,都达到了能让内行人称道的程度。
地震给建筑带来的影响,正在以令人惊讶的程度被抵消着。
可是,结界的效果也是有极限的。
这座神社本来就是年代久远的木质建筑,再加上建筑物根基也在地面。即便再怎么稳固周围的结界,地震的冲击依然能够直接影响到建筑物本身。
“萃香,你也来帮忙!”
灵梦拼命地叫道。
“你要做什么,灵梦!”
回答这句话的,并不是萃香。
而是从空中突然打开的间隙里出现的紫。
看起来是察觉到了异常的发生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急忙赶到这里的样子。
她的脸上也罕见地一脸动摇与焦躁,正用锐利的视线瞪着灵梦。
那是对想要守护神社的灵梦的行动与判断进行责难一般的视线。
“紫!把你的力量借我一用!”
“这场地震是由于某种灵力干涉形成的东西。比起些许震动,对于博丽大结界的影响更加严重”
“所以啊,必须得这样才能抑制住影响!”
“放弃神社。比起那个结界才更加需要——!”
“放弃?你开什么玩笑——!”
紫与灵梦的意见产生了分歧。
博丽神社,它建在了用来将幻想乡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的博丽大结界的边界之处。
博丽的巫女之所以会住在这里的理由,自然是因为这里是个相当重要的据点。
可是,这个建筑物本身却并不是维持结界必要机能的一部分。
神社的崩坏与结界的破坏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关系。
因此,紫更重视结界,并不关心神社本身。
而与这个判断相反,灵梦却并不这么想。
可是,争论并没有持续很久。
双方同时察觉到了进一步的异变。
就像紫警告的那样,灵梦感到博丽大结界产生了一个破绽。
这跟紫的间隙不一样,只有博丽的巫女才能感受到的不可见的某种类似于【龟裂】的东西开始在周围的空间不断扩散开来。
现阶段还不是很严重。
而且,博丽大结界很有可能也并不是被这个地震的力量所破坏的。
——这样的判断,不可能是因为大意。
——可是,即便如此,灵梦依旧执着地守着神社。
灵梦视线盯着那渐渐扩大的结界裂缝,正当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
只见动弹不得的母亲还在裂缝的附近。
而不巧的是,只见那里的结界也开始不断龟裂。
“——!母亲,离开那里!!”
灵梦悲鸣般地叫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警告感冲击着她。
不惜中断了维持结界的工作,慌忙向她伸出了手。
可是,本来以为很近的距离,在这一瞬却那么的遥远。
手并没有够到她。
取而代之的,在先代身旁的觉立刻抓住了先代的手。
是因为听到灵梦发自内心的呐喊,所以身体不自觉地动起来了么。
还是说,她自己的直觉让她这么做了呢。
不管怎样,这样的行为都不会有任何有意义的结果。
——先代与觉的身影就像被某种东西吞没了一般消失在了灵梦的眼前。
灵梦叫了起来。
这次是无可争议的悲鸣。
顺着灵梦视线方向看过去的紫与萃香目击到了两人消失的瞬间,顿时吃惊地睁圆了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场的人都不清楚。
不过,现实并没有给她们时间去思考眼前的现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最后一波巨大的地震波袭击了周围一带。
而由于术式被中断而变得不完全的结界,也在最后没有挡住震波。
随着一声悲痛的声响,博丽神社崩塌了。
自己的家,以及那些回忆随着崩塌的声音一同远去,让灵梦不由得呆呆地望着这一切。
直到刚刚为止,那个母亲还在地方。
现在却连同母亲一起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
至今为止跌宕起伏的漫长人生,是不是有点太波澜万丈了呢。
刚记事的时候,就被丢在妖怪之山放置play。
连普通的人生都接触不到,只能试着去进行非现实的锻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做到徒手碎岩,连光炮都能用出来的地步了。
于是用这些本事跟各种妖怪战斗。
命悬一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
毕竟最离谱的【从现实世界转生到游戏世界】的经验才是我最核心的基础。
到了这个份上,我应该不会再打心底对任何事情感到过度的惊讶了。
——我曾今有这么一段这么想的时期。
“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背后传来了觉的声音。
看来她跟我一样,有过短时间的昏迷。
我醒来也不过是没多久之前的事情。
从那个神社被地震突然袭击之后到现在。
我的记忆在昏过去的时候就中断了。
地震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好像因为那个原因昏过去了。
等到我醒过来之后,我首先感到的是自己的脸与坚硬地面接触的感觉。
一开始,我理所当然地有些混乱。
不,应该说到现在为止我也依然处于混乱的状态。
并不是为了把握周围的情况环视周围的时候才察觉到,而是当我起身的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异常之处。
之前那激烈的地震,现在已经完全平息了下来,这很好,而问题在于——。
“……这地面,是怎么回事?”
觉也马上就感觉到了自己脚边的违和感。
这坚硬的质感,并不是土或是砂砾能够做到的。
即便如此,这也并非博丽神社的院内的石梯。
大概,觉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虽然我也想告诉你,说实话我现在也相当混乱所以并不能像往常那样用语言好好地表达出来。
所以,觉。
如果你能够读我的心的话。
这玩意——叫做【混凝土】。
“……这是哪啊?”
四处观望的觉看起来也正因为不是自己应该所在的地方而变得相当混乱。
为了判明所在场所的参照物也没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里连一颗博丽神社周围那样的树都没有。
既没有人。
也没有房屋。
话说这里除了地面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某个相当高的地方,能够看见的,只有头上无垠的青空。
还有一道不自然的云朵。
这个叫做【飞机云】。
“先代,你能不能说点啥”
“……难道你听不见吗?”
我朝着走到我身边的觉问道。
这并不是连声音也听不见的距离。
回头一看,似乎已经渐渐察觉到不稳状况的觉绷紧了脸。
“对,我听不见你的【心之声】”
这个回答让我无言以对。
只得逃避般的将视线移开,或者说是移向下方。
我现在正站在混凝土的边界。
我们所在的地方正是高地的边缘。
周围围了一圈为了防止掉落的铁质【护栏】。
觉似乎有些畏惧地试探这从未见过的栅栏,从护栏的孔中跟我一样往下看去。
“……这是哪里?”
面对呆呆地再次问道的觉,我依然无法作答。
眼中映入的光景,其实也并不是无法理解。
只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或者说令人难以置信。
觉,你冷静点好好听着。
虽然你说过自己无法读心了,不过首先还让为了让我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听着吧。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建筑的楼顶】。
而下面开阔的地方是【城市街道】。
在柏油马路上行驶的是【汽车】与【摩托】,那些石柱则是叫做【电线杆】的东西,在河面上眼神的桥一样的东西叫做【高速公路】。
“到底是哪啊,这……”
觉有气无力地重复了第三次这个问题。
而混乱至极的我的大脑,也总算,有点,大概理解到了现在的状况——不过,我要故意这么说了哦,觉。
我呀,也不知道哦。
不如说……。
——这咋回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吵死了”
啊,走近了还是能读心的嘛。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