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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嘉晚饭】幽灵

2022-04-07 02:06 作者:时间之海的泛舟人  | 我要投稿

还记得我写给你的那首短诗吗?她望着远方,笑意盈盈。


又是普通的一天,向晚还是像往常一样,一直赖床到中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起床去楼下超市买午餐。

她昨天的午餐是炒面肉丝面包,味道很好,她很喜欢,所以她今天打算买一个豆沙面包。

这是一个很热爱美食的朋友告诉她的道理:“好吃的东西不能一直吃,如果吃腻了就会让人觉得非常遗憾。”

她对此深信不疑。

离开家,走下螺旋的阶梯,她久违地来到了房间外面的世界。

今天是阴天,室外的阳光并不强烈,但她还是感觉有些刺眼。

来往的人们脸上染着阴翳,塞满车辆的街上传来发动机时起时落的低鸣,排出深色的空气。

向晚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欢吵闹,她叹了口气,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

灰蒙蒙的雾霾穿过她的鼻腔,带着若有似无的恶意,飘进肺里。

坏天气。她这样想。

枝江的空气环境越来越糟糕了,汽车尾气和工业废气让这座江边小城永远挤满阴仄。虽然道路两旁种了些树,但那如同点缀在宇宙中的星星一般,更多像是装饰。

灰蒙蒙的世界里容易让人失去时间概念,向晚靠在一棵枯瘦的行道树上,翻了翻口袋。

她只是轻微的晃动,几片发黄的叶子就这么轻易地从枝头飘落下来。

向晚想看一眼手机,可她找遍全身也没找到。

年轻人出门怎么会忘带手机呢?还是说我已经老了?

“那我要怎么知道现在几点呢?”向晚皱着眉,看了看天空。

漫天都是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星星。

一辆红色的叫不出名字但是一看就很贵的跑车从她身旁飞驰而过,差点擦伤她单薄瘦弱的身体。

“开酱快做咩呀。”她嘟囔着,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挠了挠头。

“我出来做什么来着?”

漫无目的的她转过身,循着本能,回到了自家楼下。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刹,她望着超市,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殿堂,只觉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找到。

人们从她的身前身后路过,匆匆忙忙,庸庸碌碌。

没人打扰她的思考,也没人在意她的思考。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她身边走过,她才忽然回过神来。

那是一个女孩,褐色长发,粉色高腰,表情有些微妙。

向晚认出了这个人,是与她同居的朋友,热爱美食的女孩,嘉然。

嘉然手里拿着两个炒面肉丝面包,仿佛没看到她一般,径直上了楼。

是急着回去吃午饭吗?

向晚下意识追上嘉然的脚步,接着,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伸手拍了拍嘉然的肩膀。

嘉然从包里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

“嘉然?”向晚愣了愣。

嘉然闪身进了房间,随手就要关上门。

“我还没进来呢!”向晚急急忙忙地钻了进来,差点被门夹到她那长长的双马尾。

她喜欢自己的双马尾,她特地把尾端烫卷染色,看起来就像两个紫色的大钻头,这让她显得很有活力。

她喜欢有活力的东西,因为别人看了会觉得开心,她喜欢让别人觉得开心。

嘉然没理她,只是自顾自坐在床上,撕开了炒面肉丝面包的包装袋。

“你怎么买了两个,是给我的吗?”向晚坐到嘉然身边,一脸期待地问。

炒面肉丝面包是嘉然推荐给她的,她也对嘉然表达过自己的喜爱。

嘉然的身上有一层淡淡的橙色光芒,衬着她大口吃面包的动作,超凡而不脱俗。

可她为什么不理我呢?

向晚眼睁睁看着嘉然吃完了一个面包,折好包装袋放进垃圾桶,然后开始拆第二个。

“啊,果然都是你一个人吃的。”向晚叹了口气。

嘉然虽然个子很小,但胃口却很大,每次吃东西都能吃很多,向晚给忘了。

她怎么会忘了呢?

“晚晚。”

“嗯?”嘉然的突然出声让向晚愣了愣,接着,她就看到嘉然将面包递向了她。

嘉然的眼睛很大,水光盈盈,像一方倒映着明月的湖。

“给我吃的?”向晚双眼一亮,乐开了花,“然然你真好!”

“晚晚,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炒面肉丝面包,你听到了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坐这么近当然听到了啊。”向晚瞪大了眼睛,不理解嘉然为什么会问出这么无厘头的问题。

她伸出的手还没碰到东西,面包似乎只是象征性地往前递了一下,就被手的主人收了回去。

嘉然的眼神似乎有些暗淡,她没再说话,自顾自吃着第二个面包。

向晚皱了皱眉,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们是在冷战吗?之前吵架了吗?别生我气呀~~

“然然?”

嘉然吃完了面包,把包装袋折叠好,放进了垃圾桶,随即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这是向晚的床,向晚有洁癖,最讨厌别人不洗澡就睡她的床。

“喂!你怎么这样!”向晚跳了起来,有些生气,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可嘉然无动于衷,似乎完全没听到她的话。

向晚伸出手想把嘉然拽起来,却抓了个空。

“晚晚,我好想你。”

少女幽幽的自语声荡开,传入她的耳朵,穿过她的耳朵。

向晚愣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灰色的身体,又抬起头,看了看嘉然身上淡淡的橙色光芒。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从那以后,我的世界没有太阳,一切都充满哀伤。


向晚想起来了,她已经死了,早就死了。

直到这天下午,直到她看着嘉然吃完了两个炒面肉丝面包,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

她已经死了,现在可能算是一个幽灵了。

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不是别的,而是嘉然好像害怕幽灵。

每次她们一起看恐怖片里妖魔鬼怪出现的时候,嘉然都会尖叫着钻进她的怀里,瑟瑟发抖却又偷瞄着电视机。

又怕又要看,向晚不理解。

其实她自己也怕,毕竟有哪个女孩不害怕幽灵呢。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有一种莫名的好胜心在作祟,她想让嘉然有个可以依靠的怀抱。

那是很奇怪的想法,毕竟她们只是两个女孩子,不是情侣,只是闺蜜。

她们从小就约好了,以后要一起找对象,一起谈恋爱,一起结婚,老了也要一起快快乐乐地玩。

可现在她已经死了,已经是幽灵了,从嘉然依赖的人变成了嘉然害怕的东西。

约定可能要作废了。

向晚叹了口气,躺在了嘉然身边。

她没再纠结弄脏床的事情,毕竟她已经死了,洁癖没有意义了。

说起来,她俩长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

向晚发着呆,余光瞥到嘉然翻了个身,半个身子嵌进了自己的身体,或者说灵魂。

这太奇怪了,向晚扭了扭灵魂,感觉有点别扭。

 

短暂休憩之后,嘉然坐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上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向晚决定跟着她一起去。

嘉然的个子不高,但脚步又轻又快,向晚得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来来往往的人身上都带着橙色的微光,但大多明暗不定,若有若无。

“身上有橙光的就是活人吗?”她转头问嘉然,嘉然没理她。

“然然身上的橙光好像比别人的亮,这是为什么?还有,我是怎么死的?”向晚也没期待得到回答,她只是觉得有些新奇。

这份新奇维持到嘉然进了公司开始工作,就消散了。

看别人工作是一件非常无聊也非常惶恐的事情,因为她是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或者说,魂。

她只能守在嘉然身边,等嘉然下班。

向晚此时分外渴望能整点零食,看点肥皂剧,让她不这么无聊,可惜她碰不到东西。

终于熬到下班,向晚开开心心地蹿出公司大门,往家的方向跑。

然后她停住了,她发现嘉然并没有往这个方向走。

嘉然走出公司大门后,径直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咦?”向晚歪了歪头,跟了上去。

傍晚的人比中午更多,嘉然就像一条跃入大海的小鱼,转眼就淹没在人海里。

还好向晚不需要和别人挤来挤去,她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人,很快就追上了嘉然。

嘉然先是去面馆里吃了碗汤面,接着兜兜转转,来到一家医院。

医院的名字叫“精神类疾病研究医院”,兼具学术研究与心理咨询治疗。

向晚知道这家医院,她生前就在这里工作。

医院门口有一块告示牌,牌子上几个大字隔着街都能看到。

“招:医生、护工、护工学徒。”

向晚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嘉然就走了进去。

外面虽然是阴天,但还是比室内亮一点,怪不得向晚离开家的时候会觉得刺眼。

她们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快速前行,路过一个个黑着灯敞开着的房间。

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加冷清。

“下午好,嘉然。”一个护士打扮的女孩抱着一叠资料经过,朝嘉然笑了笑。

女孩虽然穿着表情都很正常,却给向晚一种有些违和的感觉。

“嗯,下午好。”嘉然点了点头,也朝对方微笑。

嘉然径自走向了后勤室,从标着自己名字的小柜子里取出自己的护工牌和白大褂。

“然然,你在这里兼职吗?”向晚不记得嘉然有精神学或心理学方面的才能。

嘉然没有回答。

向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又忘了。

她总是忘了自己已经死了。

 

“护士姐姐,活着是为了什么?”嘉然对面坐着个十五岁左右的瘦弱男孩。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们家遭遇了一场车祸,我的父母都死了,而我却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

大家都劝我积极向上,微笑面对未来的生活,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活着。

“我试过不去想他们血肉模糊的脸,不去想陌生人的怜悯或讥讽,不去想只有我一个人的家长会,我试过什么都不去想,只是笑着等一个又一个明天到来,漫无目的地到来。

“可当我回到我空荡荡的房间里,我还是......还是没法不去想。

“护士姐姐,活着是为了什么?”

向晚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她好像知道违和感由何而来了,这个男孩,和刚才的护士一样,和自己一样,黯淡无光。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色彩,他们也死了吗?

“对于你家人的情况,我感到很遗憾。”嘉然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活着是为了什么,我没法对此下定义,因为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有人希望家庭和睦,有人希望事业有成,有人希望高朋满座,有人希望富甲一方。”

“那护士姐姐是为了什么而活?”小男孩问。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表情也毫无波动,似乎问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寻求什么答案。

“我不好说。”嘉然笑了笑,回答道,“我可能会更希望家庭和睦吧,可我自打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的家人,唯一可以算得上亲人的,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

“您的朋友吗?”

“是啊,很要好的朋友。我也忘了我们认识了多久,我们似乎一直在一起,她说她希望我好好活着,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存在至今的意义。”

男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向晚没看清。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很开朗,很爱笑,她有一对很大很漂亮的马尾,尾部还特意烫卷,染了她最喜欢的紫色,非常可爱。她似乎永远都活力四射,如同一只无忧无虑的水母,那份悠闲快乐能感染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托她的福,我度过了一个不算糟糕的童年。”

嘉然说的明显是向晚,这让向晚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人家哪有那么好啦,讨厌~

“每一个人......”男孩似乎也被向晚吸引了,声调有些上扬,身上隐约可见橙色的微光。

“能让我见见她吗?”

嘉然没有说话。

“护士姐姐?”男孩有些疑惑地问,“您怎么了?”

嘉然摇了摇头,说:“抱歉,我的朋友已经死了,死于无心病。”

“怎么会!您不是说她......”

无心病?向晚抬起了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嘉然。

她听说过这种病,据说是一种由精神影响身体的疾病,患者会逐渐失去对生活的希望,逐渐滑入绝望的深渊。

“她一直都显得很快乐,积极乐观地鼓励身边的每一个人,所以直到她死之前,我甚至都没察觉到她得了病。”

无心病又称为绝望症,是一种可治愈的精神疾病。

虽然说可治愈,可枝江数十万无心病患者中,治愈案例不超过一百例。

“她说,她希望我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在试着寻找新的、生活的支柱。”

嘉然手中捧着一杯热水,她望着升腾起的水雾,幽幽叹气。

男孩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离开了房间。他身上的微光又一次熄灭,他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崩溃。

无心病是一种很离奇的病,因这种病而死的人,存在会从这个世界剥离,整个人都会消失无影。

向晚追出门去,望着空荡荡的走廊,没有寻到男孩的身影。

你就是我的月亮,我无垠黑夜里,唯一的光。


又是一次失败的心理辅导。

嘉然叹了口气,也许自己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吧。

不过倒也没有谁因此而来责难她,在无心病泛滥、医院员工却越来越少的今天,没人会责怪一位自告奋勇的护工。哪怕她能力不足,可又有几个人能力足呢?

嘉然喝着温热的开水,静静地等待下一位病人。

向晚坐在她旁边的地上,有些忧虑地望着她。

男孩离开的时候,嘉然身上的橙光似乎暗淡了一点。

向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她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这座城市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没敢去想。

 

护工的工作还是比较轻松的,直到下班时间,也没看到下一位病人。

嘉然回到家,简单洗漱过后就熄灯歇息了。

向晚也有些困,但她睡不着。

绚烂的灯火将天空染成浑浊的画布,倒映着人世间的混乱与扭曲。

似乎比白天还要亮。

向晚想着,静静注视着窗外。

她的心里有些发堵,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日子一天天过去,枝江的人与事物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整个城市依旧透着一种灰暗的白,即使夜幕降临,也只是多染一层破败。

向晚每天都跟着嘉然,过着公司、医院、家三点一线的生活。

很无趣,但她只是一只幽灵,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值得高兴的是,嘉然的心理咨询越来越熟练了,她不会再提起自己的过往,也不再频繁地提起向晚。

噢,其实有点遗憾,向晚还蛮想听嘉然提起自己的。

医院里黑着灯开着门的房间越来越多了,似乎医生和护工又变少了。

上次和嘉然打过招呼的女孩,向晚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了。

是被辞退了吗?还是自己辞职了?亦或是......

没人关心这个,就像没人在乎幽灵会说什么。

 

无心病并不会传染,可情绪与思想会。

治疗无心病的医生是接收患者思想最多的职业,也许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影响,可时间久了,无法避免会受到来自患者的情绪感染。

而且,由于医护人员对无心病的治疗过程非常熟悉,导致他们一旦染病,就是晚期。

几乎没人能开导一位无心病医生。

向晚有些忧虑地注视着嘉然。

嘉然的脸上挂着恬淡的微笑,可她的眼睛里少了几分活力,身上的橙光也越来越淡。

可她仍执着地坚持护工一职。

“为什么?”向晚无数次发问。

为什么明知道有危险还不放弃?

可她只是一只幽灵,她的话传不到嘉然耳边。

终于有一天,嘉然身上那代表着生命力的橙色光芒彻底熄灭。

“保护你......”女孩咀嚼着她的愿望,笑得很开心。


嘉然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很慢很慢。

她请了假,可能会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请假。

许久,她终于登上了天台,风撩动她的长发,迷了她的眼。

今天是大风天气,枝江很少有这样的风。

嘉然有些欣慰地笑了笑,旋即又叹了口气。

只可惜,风虽然大,却依然看不见太阳。

她稍稍加快了脚步,来到天台的边缘,扶着栏杆,俯瞰这座如梦似幻的灰白城市。

这里是枝江最高的楼,她在枝江最高的地方。

这里就像一座悬崖,她行走在峭壁上,摇摇晃晃,走走停停,风推着她的身体,似乎是想把她推下去。

向晚说过,人就该往高处走,她相信向晚。

可她终将会坠下去,坠到看不见尽头的深渊,也许就在今天。

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算了解,这种麻木而无谓的情绪,有无心病的痕迹。

她想要无心病,想以与向晚一样的方法死去。

她只是默默站着,直到大限将至。

就像陷入了一个朦胧的梦里,嘉然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正从自己失去希望的躯壳里缓缓剥离。

嘉然对死亡没有恐惧,她终究没有找到新的生活支柱。

她微笑着,轻叹着。

“我将与他们一般离开,也许另一个世界会有你的存在。”

 

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刹,一道模糊的身影穿过真实与虚妄的屏障,穿过生与死的界限,抓住了她渐渐透明的手。

霎时间,一切负面的情绪都消散了。

嘉然的眼眸中倒映出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女孩,时隔多月,终于,又一次。

“你回来了。”

嘉然的身体微微颤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如梦似幻。

她在哭,她也在笑,她张开双臂,向故人讨一个拥抱。

向晚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只是抿了抿嘴,拥嘉然入怀。

“我回来了。”

“那也是我的愿望。”

一切不言而明,她以拥抱回应。


枝江,一个美丽的城市,有许多美丽的故事。

有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她善于观察,她热爱色彩,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成才,她会是一名画家,描绘世间最绚烂的色彩。

可并不是所有故事都会有个美丽的结尾,她没能成才,一场色彩绚烂的大火,吞没了她的家,也带走了她的热爱。

悲剧发生的时候,嘉然刚结束少年宫的绘画课,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爱她的人来。

她没有等到自己的家人,她被送入了孤儿院,变成了一个缺爱的普通女孩。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她问。

大人们都遮遮掩掩,没人想对她坦白,就当是为她好吧,或许是自我感动吧。

嘉然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房间,屋子打理得很好,看得出她的室友是个细致的女孩。

她的室友,一个乐天派,每天都元气满满,悠闲自在。

孤儿院里有很多不谙世事的小孩,他们都喜欢这个快乐的女孩;

可那些更成熟一些的人们却讨厌她,会用言语和行动去挤兑攻击她。

她晒在窗外的衣服被丢了泥巴,她的书桌上满是陌生的刀刻笔划。

这里是孤儿院,是失去家庭的苦难孩子们的聚集地,她的快乐侮辱了命运,侮辱了悲惨的艺术。

她遭受无端的伤害,却从未委屈苦恼,她总是惊声一呼,发出很引人注目的大笑。

她的身上有色彩,明艳而美好的色彩,深得嘉然喜爱。

嘉然走向女孩,走向那可爱的室友,清洗她的衣服,擦拭她的书桌,引起她的关注。

“我的色彩?啊哈!真有趣,我喜欢这种描述!”

她说她叫向晚,生来就该面对黑暗。

嘉然不爱听这种话,她想反驳,想用她一知半解的反宿命论来鼓励向晚。

向晚只是摆了摆手,笑得很痛快:

“哈!因为我站在光里,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够温暖,我会发光,我生来就该走进黑夜,为那些苦于寒冷黑暗的人带去太阳!”

嘉然被震住了,她从没想过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喜欢她,我要追随她的步伐,完成她的梦想。”

年少无知的嘉然天真地以为,儿时的妄想会无坚不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无心病开始泛滥,绝望与痛苦开始在这座城市蔓延,照亮她生命的那一束光也无声无息地陨灭。

她站在汹涌人潮里,望着一张张或冷漠或焦躁的面容,再也看不见一抹明艳美好的色彩。

她感到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会改变自己的决意。

“我喜欢你。”她要说出口,圆自己无数日夜里没能说出口的悔意。

“我要保护你。”如果她一开始是这样的态度,如果她只是站在身后鼓励,也许向晚就不会迷失方向,也不会死于无心病。

不过还好,她没有真的失去向晚,生活又燃起了希望。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向晚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啃着惦记了好久的炒面肉丝面包,发出含糊的回应声,“哭什么呀,我不是活过来了吗?”

嘉然坐在她旁边,眼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再多倾诉一些自己的思念,却被向晚打断了。

“先吃饭嘛,来来来我给你擦擦眼泪,你看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你讨厌!”嘉然笑骂着拍掉向晚擦过嘴油乎乎的手,自己抹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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