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界的统一性 

——W·海森堡《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的变化》的哲学批判

张顺江 

第三节 西方哲学史上关于开端之争与马克思、恩格斯的结论

一、西方哲学史上关于开端之争

        在西方，关于哲学开端之争在中世纪由于天主教占绝对的统治地位，所以信奉一切均由造物主安排，上帝就成了哲学和宇宙的开端。客观唯心主义在哲学界占了统治的地位，出现了大量的学者和文章论证上帝——神的存在。

        奥古斯汀认为：“一切存在物都是上帝创造的“。

        爱留根纳认为：“上帝都是包罗万象的存在”。

        爱瑟尔谟认为：“上帝是可能设想的最伟大的存在者”。

        托马斯・阿奎那则说：“神学高于哲学，哲学是神学的奴仆”。他从五个方面证明上帝的存在。

        但是在这一时期，唯物主义也并未消声匿迹，邓斯・司格脱说：“哲学并不能证明上帝存在”，“只有一门学问（神学）以上帝为第一主题，而这门学闻不是形而上学”，“我们通过感官知道，每个主题包括从属学科的主题在内；都具有这样的性质，即存在对它是不矛盾的；例如光学的主题就很明显，因为，一条看得见的光线存在，可从直接感官把握到······，但是，我们在今生不可能用理智直接把握上帝的真正理念。因此，我们没有一门由自然科学获得的科学来研究某个真正与上帝自身相应的上帝理念”。

        在这里，司格脱明确提出主体即开端是应与存在（能被感官感知的）不矛盾的，即存在是第一性，而上帝是没有的，因此人并不能说明上帝的真相。

        在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提出：“感觉经验是知识的唯一来源”。他说：“如果我们怀疑一切通过五官的东西，以为不可靠，那就应当加倍地怀疑那些背离五官的东西，如上帝和灵魂的本质之类”，“科学必须是经验与理性相结合”。

        在这里达・芬奇不但明确指出经验导源于客观存在，而且指出经验要上升到理性，经验与理性相结合才能成为科学。从而提出了直觉经验向理性的辩证发展。这就是说这种思想不但是唯物的，而且是辩证的。他说：“实践应永远建立在理论上”，“科学是将帅，实践是士兵，最伟大的不幸是理论脱离实践”，从而他又阐明理性的进一步飞跃才达到实践。

        十六世纪至十八世纪，这种哲学开端的斗争在西欧还是以上帝为中心展开着。笛卡尔虽然是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但他提出“上帝必然存在”，“因为上帝是一个完满的实体，并且因为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上帝而来”。而斯宾诺莎则提出“神是唯一的实体”，“我把神理解为绝对无限的东西，亦即是有无限多的属性的实体，其中每一个属性都各自表现永恒无限的本质”。“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存在于神之内，没有神就不能有任何东西存在，也不能有任何东西被认识”。

        贝克莱主教则提出“存在就是被感知”，“除了精神或感知者以外，再没有任何别的实体”。但是，莱西斯·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科学的任务就在于发现自然的规律”以及霍布斯提出“哲学的对象是物体”，“物体不依赖我们的思想”等论断坚守着唯物主义的阵地。

        可是霍布斯也提出了：“任何一种静止的东西，若不是在它以外有别的物体的运动力进入它的位置，使它不再处于静止，即永远静止······同样情形，任何一件运动的东西除非在它以外别的物体使它静止，即将永远运动”，他还说宇宙就是所有机械地运动着的物质（或实体）的总和。马克思指出霍布斯把培根的唯物主义系统化了。

        但是，霍布斯是一个典型的机械的唯物主义者，存在着特有的局限性——形而上学的思想方法，在法国以拉美特利、狄德罗、霍尔巴赫、爱尔维修等人为杰出代表的唯物主义者公开提出无神论的主张、反对灵魂不灭的迷信，向宗教世界观进行了思想斗争，并发展了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

        这些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随着生产和科学的发展，又被以康德为代表的古典唯心主义所击败，后由黑格尔完成唯心主义辩证法之大成。黑格尔提出了“绝对精神”是万物的本源。物质世界在黑格尔的体系中只是绝对观念的外化，观念成了本源，自然界是派生的，是观念下降才存在的。

        正如思格斯所说：可以理解黑格尔的体系在德国的富有哲学味道的气氛中曾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这是一次胜利进军，它延续了几十年，而且绝没有随着黑格尔的逝世而停止。相反地，正是在1830年到1840年这个时期，“黑格尔主义”的独立统治达到了顶点，自觉不自觉地大量渗入了各种科学。正是在这时费尔巴哈的《基督教的本质》出版了。

        费尔巴哈认为“自然离开人的意识而独立存在，空间、时间和机械运动是物质的存在形式，人是自然的产物，是思维和存在的统一体，因此，人能认识客观世界和客观规律”。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是不彻底的，他在批判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绝对理念”的同时也抛掉了黑格尔的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因此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是不彻底的。正如恩格斯所说的“作为一个哲学家他停留在半路上，他下半截是唯物主义者，上半截是唯心主义者”。

        以上就是西方哲学在历史上关于哲学开端之争的概述。

二、马克思、恩格斯的结论

        马克思、恩格斯完成了费尔巴哈这个半截子唯物主义所没有完成的工作，他们对黑格尔不是简单的批判，不是宣布其无用就抛在一边不管，而是对他的“扬弃”。

        马克思、恩格斯深深知道：仅仅宣布一种哲学是错误的，还制服不了这种哲学，象对民族的精神发展有过如此巨大影响的黑格尔哲学这样伟大的创作，是不能用干脆置之不理的办法加以消除的，必须从他的本意上扬弃它，就是说，要批判地消灭它的形式，但是要救出通过这个形式获得的新内容。

        所以，马克思和恩格斯对于黑格尔学说不是简单地被放在一边，而是批判地继承和发展了它的合理内核即辩证方法，但同它的唯心主义观点彻底地分离，并且发展了费尔巴哈给出的唯物主义观念，不但在自然科学上而且在历史科学，社会科学上批判了费尔巴哈的唯心主义观念，从而把唯物主义奠定在崭新的科学的基础上。在黑格尔那里意识形态的颠倒，在这时又颠倒过来，概念的辩证法本身又变成了现实世界的辩证运动的反映。

        马克思在吸收了黑格尔学说的合理内核——辩证法以后，在革命实践的基础上用辩证的方法又批判了费尔巴哈具有形而上学局限性的历史唯心主义观点，吸收了他的“基本内核”从而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一个伟大的基本思想，即认为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其中各个似乎稳定的事物以及它在我们头脑中思想映象即概念，都处在生成和灭亡的不断变化中，在这种变化中前进的发展不管一切表面的偶然性，也不管一切暂时的倒退，终究会给自己开辟出道路。

        这就是说：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而是客观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在社会学领域“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人们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简而言之，“人们的意识决定于客观世界的存在”。这就是唯物主义。物质是世界的本原，而对物质也不能做形而上学的理解，正如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所说：“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观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向去理解”。这就是说，人对“物质”的理解也是一个辩证的、前进的、运动的、不断深化的过程。这就是说人对本原的主观的认识也是受有时代局限性的认识。“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

        世界历史一旦被辩证唯物主义解释，就开辟出一条新的发展道路。这一伟大的基本思想一旦创立就显示了它无比强大的生命力，成为革命和一切追求进步、追求真理的人们的强大思想武器，成为先进级阶的改造世界、改造社会的伟大的思想武器。思想的闪电一旦射入乌云密布、混乱朦胧的现实（科学与社会），就开辟出了前进的光明之路，科学的社会主义诞生了。革命已经成为一种世界前进的强大推动力。

        正如马克思所说：“德国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解放，这个解放的头脑是哲学，它的心脏是无产阶级，哲学不消灭无产阶级，就不能成为现实：无产阶级不把哲学变成现实，就不可能消灭自己。”

        在这一基本思想指导下，十月革命爆发了。中国的革命兴起了，这个基本思想一旦被群众所掌握就马上变成了改造世界的强大物质力量。

        在革命的实践中，这一基本思想由列宁、斯大林、毛泽东又进一步地创造与发挥，做为一种基本思想已经广泛地深入到一般人的意识之中，特别是广泛地深深地深入到不受阶级局限性从而易于接受真理的无产阶级意识之中，成为他们手中批评旧世界的强大的思想武器，并由于阶级的对立必然导致“武器”的批判——推翻各种阻碍历史进程的旧王朝的各种各样的形式的革命运动。

        从以上关于哲学开端的历史上之争的概述可以看出，唯物主义不建立在辩证法的基础上就容易被唯心主义所攻破。因为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不能清楚地阐述运动的“本原”问题，即哲学的开端自身的矛盾性，第一推动论、宇宙寂灭论、上帝创世论，神灵、鬼怪就自然而然地为解决运动“本原”、“开端”的矛盾接踵而来了。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中国的先哲老子以及他的后继者所强调的“玄道”不离的科学性。

        结论：哲学的开端只能是辩证唯物主义。世界统一于物质（玄），而物质的自身就存在着矛盾——道，所以也可以说世界统一于“玄道”。统而极之究其根本，凡承认玄在前，道在后，即物质先于精神的是唯物主义者。

        正如恩格斯所说：“除此之外，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这两个用语本来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它们在这里也不能在别的意义上被使用”。如果给它们加上别的意义就会造成混乱。这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对哲学开端之争，即世界的本原所作的结论。

 

第四节海森堡的变化

一、迈向哲学开端、攀登哲学高峰

        世界统一物质，而由这种物质自身的矛盾构成的一切形态即事物都在不断的成长和变化之中的思想，就是辩证唯物主义思想。口头上承认这个思想是一回事，把这个思想能始终一贯地应用到具体的实际的每一个研究领域又是一回事。

        海森堡站在当代物理学的高峰，具有充沛的精力，顽强地追求真理和探本求源的高贵品德，因而在自然科学的具体学科的研究道路上一步一步前进，终于攀登上哲学的高峰，这就超越出了他所具体研究的学科的狭隘的界限，提出了更为远大的宏图，即为建立跨学科的“严密的基础”，并使之成为“一以贯之”的指导各学科向前发展的基石和坚实的道路，为此就不可避免地、苦心孤旨地一步一步地迈向哲学的开端。

 

二、数学符号的巨大魔力与计机的伟力

        做为科学的巨匠——伟大的物理学家海森堡，不但纯熟地把握着现代物理学包含的高超的规律，而且把握着描绘这些深奥规律的方法——现代数学和电子计算机等。用数学符号和计算机表达人们意识是简捷的、明确的、便于逻辑推理的，可以说对于现代世界深刻认识与理解，离开这种符号和手段是很难做到的，如果说简单的实在物体的机械运动在狭小的低速范围内用简单的牛顿的运动方程

         还可以描述的话，面对下述转动刚体动能的表述就已经稍见复杂了

        式中r是距离，E是能量，m是质量，t是时间，ω 是角速度，d是微分算符，F是力。

对电磁互变的规律表述，则就要用麦克斯韦第一组方程

        式中i是电流密度，D是电位移的时间导数，H是磁场强度，E为电场强度，B为磁感应强度矢量的空间导数。

        上式复杂性又进了一步，针对具体问题而对这个方程求解就更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了。经过这种实践的人都知道，在解决一个具体问题时为了对数学方程求解，要计算几天，几十天甚至几个月，是常有的事，在这几天、几十天甚至几个月里，人们的思想远远地离开了具体的事物，整天和这些算符打交道，在冷眼人看来，完全成了一各摆弄算符的游戏，但是这终归是一种伟大的进步。而对于在空间有不完全确定性的自由粒子的描述，就要用到下述公式

        E粒于的能量在非相对论关系中等于p^2/2um      p是粒子的动量。

        因为在经典力学中，质点的状态用质点的坐标和速度来描述，质点运动方程就是牛顿运动方程，而在量子力学中，自由粒子存在着波粒二象性从而构成描写自由粒子“表象”的一个特殊力学表达式，即波函数（x，y，z，t）和它的运动变化规律的表达式——薛定谔方程。

        具体的事物（自由粒子和它的运动、变化）一旦由人的认识做出了数学的抽象（找到了薛定谔方程），人们就要安照这一前提逻辑地推演下去，这个演绎是一种艰难的工作并带有“玄妙”的色彩，它迫使人们连续几年地同符号打交道。

        数学这个帮助人类思维的工具也就显现出了巨大的魔力，它渗透在当代一切科学领域之中，它不但作为固定的量，给出对事物的描述，而且作为事物自身的矛盾运动的反映，给出了过程的描述，从而使思维——人的意识远离了客观的实体，这是人类思维与认识的发展。

 

三、现代物理学的新发现与经典物理学开端的危机

        科学巨匠海森堡，把握这个现代的思维手段，追求物理学的基础和开端，首先就研究了自然科学基础近来的变化。

        他在《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的变化》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现代物理学是从普朗克发现作用量子开始的，它以相对论和量子论作为其知识内容的基础，在最近几年中它的发展告一段落。如果要把这些新发现的原理应用到其它经验领城中去，那么只有对这些领城作了实验研究，而且作得比直到现在所做的更加详细之后，才有可能。但另一方面，或许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对这种发展试图勾划出一幅图画，这幅图能摆脱当前一些争论中所产生的各种曲解，又能——尽我所能——客观地弄清这个发展的意义。”

        海森堡面对作用量子开始的“相对论和量子论为其知识内容的基础”的新发现，要勾划出一幅什么样的“图画”呢？他开始溯本求源了。

        他说“经典物理学大约在30年前已告结束，它是建立在某些基本假设之上的，这些基本假设作为一切严密自然科学的似乎当然的出发点，在这里既不需要证明，也不要讨论。它们是：“物理学所研究的是事物在空间的行为及其在时间上的变化”，“这就使人作出一个不言而喻的假定，认为对于空间和时间中发生的事件有一个客观的，不依赖于任何观察的进程，此外，又认为空间和时间构成一切事件的固定而彼此完全独立的顺序排列，因而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也就表现为一种对所有人都是共同的客观实在”，“19世纪自然科学的世界图象，是经典物理学的这些基本假设的自然结果”，这就是说海森堡首先追溯到了经典物理学的发端，这个发端就是“对所有人都是共同客观实在”的基本假设。

        他接着说：“量子论和相对论对这些基本假设“客观实在”展开了攻击，而且有充分的实验和大量的事实，如迈克尔逊试验等，证明这种“基本假设”“对所有人都是共同的客观实在”是站住不脚了。这就是说经典物理学不但发生了动摇，而且“对所有人都是共同的客观实在”也发生了动摇。

        所以海森堡说：在不能为人们所直接感觉的领域里是没有任何直接经验依据的，因而可以把它“抛弃掉”。这里“它”指的就是“客观实在”。以客观实在抛弃掉，怎样抛弃呢？是全部抛弃掉，还是部分抛弃掉呢？抛弃掉这个“客观实在”，还存在点什么呢？把“开端”抛弃掉了，什么是开端呢？开端是不能没有的，否则海森堡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

 

四、否定物质开端、抓来数学模型做开端

        这里我们先不谈海森堡追求什么开端，首先通过《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的变化》一书，我们可以看出海森堡所要否定的“开端”是明确的，那就是否定唯物主义。

        正如他说量子论的这种面貌已使我们难于绝对依附唯物主义哲学的纲领，也难于指明物质的最小粒子是“真正的实在”，所以，对于现代科学来说，最初是形式，是数学模型而不是物质的东西。

        既然数学模型归根结底是理性上的概念，所以人们可以引用浮士德的话来说：“意义为万物之始”。这种话听来很熟悉，原来它同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是同一调门，只是把“绝对精神”改成了现代学科每天与之打交道的科学的“数学模型”。

        我们先别问这种具有“无限”魔力的数学模型是怎么来的，我们先看一看海森堡是怎样对这种数学模型顶礼膜拜的吧！

        海森堡说：“在原子物理学的这些领域内，早期直观物理学的大部分巳经破了产，不仅它的概念和规律的可适用性巳经成了问题，而且直到原子物理学出现以前，所有作为当时严密科学的基础的全部关于实在的概念，也都是这样······归根结底，现代物理学对真正实在的概念已发生了怀疑，因此对于唯物主义哲学，我们也必须在其一开始的出发点上加以修正。”

        怎么修正，由谁来修正，海森堡说：“关于这些研究，我只想举例来提一提，一方面有弗兰克和赫兹斯塔克、斯特思与格拉赫关于实在方面的研究，另一方面有索末菲、克拉默斯、波恩、鲍利关于理论方面的研究。在这以后，德布罗意也在物质的行为方面发现了波动概念与微粒概念的二象性。最后哥庭根小组和狄拉克以及薛定谔同时进行的工作，把各种不同的实验结果总结成一个清澈晶明的新境况。”

        从以上言论，我们可以看到海森堡在攻击了唯物主义之后是怎样地把研究的基础、创造了清澈晶明新境况等等美好的字眼加在数学形式之上。这种数学形式有无限的魔力，“即是多维位形空间中的波函数。而这种波函数是没有简单的直观解释的。”

        “这就是说它奥妙莫测，（原子）只能用抽象的多维空间中一个偏微分方程来象征化······所有的质都是推导出来的，直接是根本没有任何一种物质性的。也就是说我们给原子设想的任何一种图象（本身）都是有缺点的。”

        海森堡说：这种缺点历史上的表现就是“通过牛顿而告结束的力学，通过麦克斯韦而告结束的电学和光学，以及上世纪初化学的巨大发展，所有这些成就都把我们的研究又引到了物质这个物质上去”，“就是在这里，我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对于我们所能直接感知的现象，自然科学总是越来越放弃使之具有生气，而只剥出过程的数学——形而上学的核心”。

        这个核心是怎样得来的呢？海森堡说：“牛顿和整个物理学，包括光学、力学和万有引力定律在内，都是从魔鬼那里得来的”。至于原子数学形式的核心是哪里得米的，海森堡没有说。

 

五、物质方程的巨大伟力与它在生命科学中遇到的困难

        海森堡对原子的数学形式核心的无边的法力有生动的描绘，这个数学形式的核心不但解释了力学、光学、电学、热学，还包括了“所有化学规则性的数学形式上的精化，······所有简单物质的颜色，原则上都可以从它计算出来。”

        至于物质从无规则的混乱的液体，一下子突然变成井井有条的晶体的那样组织力，我们认识到它是数学的结构，即薛定谔波动方程的对称特性。这样，我们就用原子论说明了晶体所以会形成，至于它逻辑地预言一些粒子和反粒子的出现，那也已经为实验所证实。

        然而海森堡并没有把这个关于物质的数学模型——形式上的核心抬举得过了头，例如他在《普朗克的发现和原子论的基本哲学问题》一文中，叙述了一系列原则和发现后(如同位自旋或同位旋这个概念后)找到了它的数学表述，“这样，我们就能提出一个方程，这个方程——为了说的稍为谨慎起见——至少初看起来好象能够把我们对于基本粒子所知道的一切性质表述出来，好象是关于物质的准确方程，这个方程是

        其中Φ是一个与空间和时间坐标有关的场算符，表示物质，各ru是一些简单的由狄拉克引进的矩阵，即线性变换理论中的数学量，l是我们多次提到的自然长度单位。”

        这个准确的方程，表达了基本粒子的一切性质。而基本粒子组成了千变万化的世界，当然它应当成为“一幅世界图象”。正如海森堡所说：“因为一幅世界图象，至少在原则上应该能把世界的一切领域都包括在内，而且在这幅图象中都应给每一个实在区城规定一个确定的位置。”在这里，海森堡思维的高超使得他不能不想到他所说的关于物质的准确方程——“世界图象”所遇到的困难。

        这个困难就是生命现象。正如他所说“在原子物理学里当然不会出现‘灵魂’或‘生命’这样的概念，这些概念不能从某些自然定律中作为复杂的结果推导出来，即使是间接的推导出来也不可能。”。当然，人类的意识产生也就更加神妙莫测了。可见还有比数学——形式上的核心这个开端更为奥妙的开端。

 

六、“想象”做开端到没有开端

        海森堡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呢？他说：“完全可以想象在不太远的将来，我们就会写下一个唯一的方程，由此可以得出物质的“一般性质。”在这里海森堡追逐到的最后开端只能是“想”了，是寄托在“不太远的将来”。他想出点什么呢？

        他说：“我们现在比以前的自然科学家更加意识到这里没有一个可靠的出发点，可以从它开始四通八达地通往一切可以认识的领域，而是一切认识似乎都必须悬浮在一个无底深渊之上，因而我们总必须从中间某一地方开始，用一些概念来谈论实在，而这些概念只有通过应用才能逐渐获得更精确的意义。而且即使是最精确的能满足逻辑上和数学严密性的一切要求的概念体系，也不过是一些试探性尝试让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实在中去寻找正确的方向”。

        经过寻本求源，海森堡的思想来了一个跳跃，又认识到“没有一个可靠的出发点”，开端不存在了，化成了“乌有”，“一切认识似乎都必须悬浮在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上”。只能“从中间开始”，从某一地方用一些概念来“谈论实在”了。

        妙!海森堡一下又跳回“中间的”“实在”基础上来了。而且他说“要从认识论上来证明对自然界的这后一种理解(特殊的一般——作者注)是不可能的，并且指明数学分析是唯一行得通的一条道路，这种企图在我看来，用相反的论断以为可以毋须知道自然界的形式上的规律，而沿着哲学的道路就能对自然界有所理解，一样有问题。”

        在这里海森堡认识到“数学分析是唯一行得通的一条道路”是“有问题的”，而“沿着哲学的道路就能对自然界有所理解”也一样有问题”。

        这里他自觉不觉地道出来了一个伟大的真理即“问题总是有的”。又有谁说过“问题不存在呢？关键在于是什么问题？

 

七、没有开端的混乱与不可知论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在海森堡那里首先是找不到开端的问题；其次是自己找不到说别人也找不到，各打五十大板，错误人人有份的问题；第三是非难唯物主义，而每时每刻又没有摆脱“物质”的纠缠的问题；第四是以为自己不可知，从而把自己认为“光学、电学和万有引力定律在内的科学结论都是从魔鬼那里得来的”不可知论，也强加给别人的问题。

        科学的巨匠在这里虽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展开历史的现实的长篇大论，但终因思路不清，逻辑混乱而不能自圆其说，最后成了哲学上的矮子。

 

八、海森堡是在哪里失足的

        海森堡这个科学巨匠，为什么成了哲学的矮子？通过以下的分析可以看出：一是不懂辩证法，二是否定唯物主义，没能一贯地自觉地贯彻唯物主义路线，让多年的职业数学演绎的癖好搞昏了头脑。而这两者都源出于面对现代物理学的新进展，不适当地夸大了理论和主观的作用。

        关于主观对客观的作用在这里我们不想论述大家已经清楚的、在客观世界中主观对客观的作用，即人的创造性能力。这种主观对客观世界的改造使客观的世界不但存在自然之物，而且存在大量的人工创造之物，如：大坝、大楼、大桥、飞机、汽车、火车、轮船、卫星等等。它使得宏观世界的表现更加丰富多彩、绚丽多姿。

        在这里我们只想就科学结构本身谈一点主观对客观的作用。

        现代科学证明研究者与被研究对象具有更深刻的联系。这指的是：观察者在观察被观察对象时对被观察对象有不可然略的作用。关于这个问题W·海森堡在他的著作中面对现代科学的现实有深刻地说明。

        他说：“对于我们日常生活中与之打交道的那些重大物体来说，观察他们时所必然与之相连的很小一点干扰，自然起不了重要作用”，“在原子物理学中，不可能有象经典物理学意义下的那种感觉的客观化可能性。放弃这种客观化可能性的逻辑前提，是由于我们断定，在观察原子现象的时候，不应该忽略观察行动所给予被观察体系的那种干扰”。

        例如：太阳光在一个物体上因被反射而作用于它的压力几乎小的不可测量，可是对于物质的那些不可再分的构造物，也就是对于我们所知道的那些最轻的物体，任何一种照射，或者是无论任何一种观察行动，都显示一种重要的干扰，都足以使被观察物体的行为发生决定性的变化。

        这说明当代的科学研究，不但研究者要研究被研究的对象，而且，研究者与被研究对象之间相互作用的密切联系已经使研究者与被研究对象构成了一个新的发生不可忽略的物质联系的对立统一体。研究者自觉不自觉地在研究被研究对象的同时也必须对自己在研究中，对被研究对象的作用及其产生的影响进行研究。

        也就是说，研究者在研究被研究对象的同时，必须将研究者与被研究对象当作一个整体进行研究。在这种情况下，研究者本身就具有了客观被研究的性质。主体和客体融合成一个新的被研究的客体——“元 _人-客”。人机联合、人与人脑、人与社会、人与自然都是主客体组成的被研究的客体。

        现代科学的发展，要求人们从自发的对“元_人-客”的研究变成自觉地对“元_人-客”的研究，并把这种思想提高到理论的高度即研究更高一层次的主客体构成的元。如图1-2主观对主—客观的“机势图”。

        实际上，不仅在微观世界里不可忽视人与被研究对象的作用，即研究者与被研究物质之间的联系，就是在宏观世界里，人与机联合、人学、人体、社会(人与自然)都是主客体构成的“元_人-客”对它们的研究都是在高一级的层次上进行的。

        在辩证唯物主义者看来，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在当代的一些科学巨匠的头脑中却引起了极大的思想混乱。主客体之间不可忽视的相互间的物质作用，没有使他们引出上面的正确的结论，而是这种主客观的进一步的密切联系却导致他们引出“物质消灭了”的结论，即他们在现代科学面前无限大地夸张了主观的作用，从而走向了唯心主义的泥潭。

        例如，海森堡说：“在这里(指现代科学实验——作者注)我们又尖锐地碰到了一个最基本的真理，即在科学方面我们不是在同自然本身而是在同自然科学打交道——这也就是说，在同被人思考和描述的自然打交道。这并不意味着把主观因素引进科学中去，因为无论如何不能说自然界中事件是依赖于我们对它们的观察的”。在这一段话中，海森堡不但否定人类科学的发展史，即人类对自然认识的发展史的主客观辩证运动的历史，而且5因果颠倒、逻辑混乱。

        “在科学方面我们不是在同自然本身”打交道，这就是说，研究的主体与被研究的客体分裂了，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一切联系也中断了。既然研究的主体与被研究的客体之间切断了一切联系，还哪里来的“自然科学”？还同什么样的“自然科学”打交道呢？

        海森堡回答说：“在同被人思考和描述的自然界打交道”。“被人思考和描述的自然界”是什么东西呢？只能是一些抽象的概念、符号与数学方程。所以，这位伟大的科学巨匠就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因此对于唯物主义哲学，我们也必须在其一开始的出发点上加以修正”，“对现代科学来说，最初是形式，是数学模型而不是物质的东西”。在这里，自然本身消失了，物质不见了，理性和概念成了世界的本原。人们不禁要问：“理性和概念、符号以及数学模型”又是哪里来的呢？

        终生从事理论研究、具有高深数学造诣、一生大部分时间在同数学符号打交道的爱因斯坦回答说：“最原始的概念之一便是一个客观物体。”在这里，爱因斯坦并未把世界归朴于理性、概念和数学，而是把理性、概念和数学之类归朴于客观物体，即归朴于“元”。

        爱因斯坦进一步解释说：“一棵树、一匹马以至一个任何物体的概念都是根据经验得来的创造物。”在这里，爱因斯坦用最简洁的语言，天才地、十分精辟地描绘出了人的认识与客观世界的关系。“概念是根据经验得来的创造物”就是说概念不是客观的东西而是理性是人的创造物是主观的东西。这种主观的东西是怎么得来的呢？是根据经验得来的，而经验只能是主客观辩证运动的实践，是根据客观世界的物质、实实在在的存在得来的。正如恩格斯指出的“物质本身是纯粹的思维创造物和抽象”。

        海森堡说：“在同被人思考和描述的自然界打交道，并不意味着把主观引进科学中去，因为无论如何不能说自然界中的事件是依赖于我们对它们的观察的”。在这里，逻辑混乱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首先，既然同概念、符号与数学模型打交道，又怎么会对“不存在”的自然界产生影响呢？又怎么能“把主观观引进科学中去”呢？

        其次，既然主观与客观之间的一切联系全部中断了，也就决不会“把主观引进科学中去”，不把主观引进科学中去，就否定了人的认识的阶段性与发展性，就赋予真理以绝对的含义。因此，不把主观引进科学中去，就只能是终极的真理。

        也就是说，海森堡的理性、概念与数学模型就是绝对真理。既然是绝对真理，还要什么观察研究呢？这完全是无视科学发展史，是在绝对真理的安乐椅上的主观想象。科学发展的历史是一部人类的实践对客观世界的认识的历史，所有的科学无不是‘人’对客观世界在一定认识水平上的主观描述，因而也就自觉或不自觉地把主观引进到科学中去。

        元的多义性告诉我们：人的认识不能不受到历史与现实的局限，同时又存在无限前进与发展的可能性。“思维的至上性是在一系列非常不至上地思维着的人中实现的；具有无条件的真理权的那种认识是在一系列相对的谬误中实现的。二者都只有通过人类生活的无限延续才能完成。”

        科学发展的历史证明，人的“认识所需要改善的因素，无例外地总是要比不需要改善的或正确的因素多得多”。任何关于物质构造及其特性的科学原理都具有近似的、相对的性质，都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人对客观世界的主观表述。

        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海森堡陷入了唯心主义，主要是因为他不懂得唯物辩证法。

        这里正好用列宁的一段话来结束我们的论述：“物的‘实质’或‘实体’也是相对的，它们只表现人对客观认识的深化”。

        列宁还说“今天的物理学唯心主义，正如昨天的“生理学唯心主义一样，不过是意味着自然科学一个部门的一个自然科学家学派，由于没有能够直接立刻从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提高到辩证唯物主义而滚入了反动的哲学。现代物理学正在走这一步，而且将来还会走这一步，但他不是笔直地而是曲折地，不是有意识地而是自发地走向唯一正确的方法和唯一正确的自然科学的哲学；它不是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终极目的，而是在摸索着接近这个目的；它动摇着，有时候甚至倒退。现代物理学是在临产中，它正在生产辩证唯物主义。分娩是痛苦的，除了生下一个活生生的、有生命力的生物，它必然产出一些死东西，一些应当扔到垃圾堆里去的废物”。

 

第五节 捍卫辩证唯物主义基本原理

一、科学基础的动摇带有开端的性质

        正如马克思所说：仅仅宣布一种哲学是错误的还制服不了这种哲学。海森堡这个伟大的科学巨匠，站在近代物理学的高峰之巅，寻本追源终归是向哲学提出了挑战，特别是向唯物主义提出了挑战。他的这些观点在现代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时代，不但反映了经典物理学的危机，而且也必然反映了现代哲学的危机。任何科学对于本根，那怕是最基本的假设、公理追究也不能不带有哲学的意味。

        正如著名英国学者，数理哲学家罗素在《数理哲学导论》开篇第一章中所说：“数学这门学问当我们从它的最熟悉的部分开始时，可以沿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进行，比较熟悉的方向是构造的，趋向于渐增的复杂，如从整数到分数、实数、复数，从加法和乘法到微分与积分，以至更高等的数学。至于另一方向，我们比较生疏。它是由分析我们所背定的基本概念和命题而进入愈来愈高的抽象和逻辑的单纯，取这种方向，我们不问从我们开始所肯定的东西能定义或推演出什么，却追问我们的出发点能从什么更普遍的概念与原理定义推演出来”。

        包括平行公理等几何公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重合公理······)的欧氏几何，只要否定它一条公理，如平行公理被罗巴切夫否定，并代之“以线外一点能引无数条线与定直线平行”的公理，就动摇了欧氏几何的基础，结果就建立了非欧几何学。基础的动摇带有根本的性质。因此，对科学开端的追究就不能不带有哲学的性质。

 

二、近代物理学在理论上的巨大进步与海森堡对辨证唯物主义的否定

        经典物理学这个统治自然科学达几百年之久的真理，在现代物理学面前，基础动摇了。麦克尔逊试验从根本上动摇了牛顿学说对空间与绝对时间；基本粒子自身的波粒二重性，从根本上动摇了波与粒子之间的绝对对立性，测不准原理从根本上否定了牛顿力学的决定论。

        总之，吉布斯的偶然性宇宙观代替着牛顿的决定论的宇宙观，经典物理学产生了危机。以前人们直观常识的认为当然的东西——“物理以之为基础的那些经验”在新的事实面前从真理变成错误，这不但使人们在感情上不能接受，而且在理性上也不习惯于接受。

        例如，洛伦兹想用他的变换式(洛伦兹变换)修补牛顿力学(伽里略)变换，而不想从根本上否定牛顿力学。这一事实反映了人们的思想上的惯性。爱因斯坦大胆地迈出了这一步，他以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打破了思想的局限，为现代物理学开辟了新的思想天地。继而出现了量子力学、波动方程和薛定谔方程，为对基本粒子的描述奠定了理论的基础。

        新的理论一经建立表现出了它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就在于他不但解释了已知的物理实验中的矛盾，而且对它进行推理，所做出的结论，又正确地科学地预见了新的物理现象。例如：爱因斯坦根据广义相对论做出的光线在引力场中的弯曲，行星轨道进动，光谱谱线红移三个预言，均被实践所证实。

        理论的巨大胜利给人们对它的研究带来了巨大兴趣，人们对数学模型的分析、研究与演绎得出了各种可能的、形式上的、也就是理论上的结果，而这些结果的物理解释正是预示着新的物理事实。在这种情况下，即人们“远离前提，思维远远地离开现实被一些中间环节阻挠”的情况下，就把新的物理现象的产生和数学方程的解释联系起来了。

        也就是说这些新的物理现象不再被看成是客观的物理现象，而被看成是“数学形式核心”所产生的了。对自然的研究变成了对“数学形式核心”的检究，即海森堡所说的“在科学方面，我们不是同自然本身，而是在同自然科学打交道——这也就是说，在同被人思考和描述的自然界打交道”。

        这个“被人思考和描绘的自然界”是什么呢？是数学模型。“所以，对于现代科学来说最初是形式，是数学模型而不是物质的东西”。现代科学的“最初是形式，是数学模型。”这就是海森堡为哲学设计的否定辩证唯物主义哲学的开端是物质的开端。既然海森堡明确地提出是“现代科学”，那当然就不是指过去的古典科学，而后者海森堡已经证明由于它没有脱离物质存在的于扰(或叫前提)所以犯了错误。

        “因此，对于唯物主义哲学，我们也必须在其一开始的出发点上加以修正”。这就是说，古代科学的唯物主义基础被海森堡彻否定了，他为现代物理学，也就是他一步一步沿着科学道路前进找到的哲学的开端，其核心“最初是形式，是数学模型”。

 

三、数学模型的伟力在于概念与实在的统一

        辩证唯物主义者并不否定数学模型在理论分析、逻辑推理中所建立的丰功伟绩。但我们也决不对它的深奥顶膜拜，崇拜得五体投地，从而把它推向哲学的开端。因为无论是具有怎样魔力的数学模型，它都只不过是人的主观概念对客观实在的近似描述（其实就是误差控制，所以申农给信息的定义是“两次不确定之差”控制的前提就是必须有差异，即信息），这种主观概念对客观实在的描述之所以具有无比的“魔力”，只是因为它存在着“概念与实在”的统一性，即真理性。

        根据无数的自然现象，归纳出其故有的巩固的东西的牛顿三大定律是如此，根据现代物理学新的科学现象归纳出来的波动方程、薛定谔方程、狭义相对论、量子力学也同样如此，如果说顿力学是达到了古典力学“概念和实在的统一”，从而在古典力学所能包容的范国内具有相对真理性，那么，建立在狭义相对论基础上的量子力学、波函数、薛定谔方程就是在现代物理学领域内达到的“概念和实在的统一”，从而在现代物理学所能容纳的范围内具有相对真理性。

        真理是一个过程，这一点海森堡也是深深体会到的，正如他所说“原子物理的方程，所谓统一世界的物理方程，数学方程，无论如何也推导不出灵魂和生命”。唯物主义不承认有什么人体之外的灵魂，但承认生命是现实的客观存在。形式——数学模型在这里遇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个开端也就呜呼了。

        这种理论的分析可能还使迷信形式的数学模型这个开端的人不那么满足，因为他们成年累月地和形式符号、数学模型打交道，也确实推导演绎出不少新的物理现实(这话是用这些迷信者的思想顺序说的，其实是倒颠了)，所以，他们也就满足于这个开端了。

        首先我要提醒这些人：公元前(384-322年)的亚里士多德就说过“这些数学形式并不是客观的存在”，亚里山大里亚的一位天文学家托勒密(公元100-178年)就曾在《天文学大成》中暗示，他的“数学模型仅仅是手段”，他并且强调说，可以建立不止一个数学摸型来说明行星运动的现象。

        就海森堡来说，在给出这个开端时也还有一个注脚提醒人们，这就是他本人经过多年探索以后，对这个开端也不那么放心的一段话：“我们现在比以前的自然得学家更加意识到这里没有一个可靠的出发点，可以从它开始四通八达地通向一切可认识的领城，而是一切认识似乎都必须悬浮在一个无底的深渊之上”，当然“最初是形式”的“最初”在这里也就化成了乌有，化成了“悬浮在一个无底深渊之上”的中间，这倒是肺腑之言，是多年研究得出的一点真谛。

        真理是不可穷尽的，人的认识局限性使它们对具体的、现实的认识具有相对真理的意义，而人类的发展性又使他们对世界的认识不断地向前推移，从而是无限的。所以，真理是主观的，同时包含着客观的实在内容。观念、真理只能是概念和实在的统一，是一个过程。

        谁要是死抱住牛顿力学不放，把它看成是绝对真理，谁就不能摆脱形而上学的约束。爱因斯坦有句名言：“常识是铺设在人们头脑中的约束，真理最初好象异端，而终变成谬误”。这句名言在爱因斯坦身上是身体力行的，否则他就不能从狭义相对论又跃向广义相对论。

 

四、原子核物理学的数学模型溯源

        海森堡既然指出了“形式——数学核心”是“中间”，那么什么是“最初”呢？问题在哪里搅乱了，我们还要从哪里解脱出来。这就是开头我们就引用罗素一段话的含义。我们必须从“对于我们比较生疏”的另一个方画，即从“悬浮在一个无底深渊之上的中间”、“形式——数学模型”追求它的本原。

        这就是说，我们必须问一问波函数、薛定谔方程是怎么来的。在这里我们必须以较长的篇幅谈一谈量子力学了。

(一)经典物理学的困难

        在19世纪物理学长足直进，在经典物理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人们发现了一些新的物理现象，它们是经典理论所无法解释的。如黑体辐射、光电效应、原子的光谱线系和固体在低温下的比热等现象。

        黑体辐射问题：它所研究的是辐射与周围物体处于平衡状态时的能量分布，维恩(Wjen)由热力学的讨论得到的黑体辐射能量分布公式为：

        而瑞利( Rayleigh)与金斯( Jeans)根据经典电动力学推导出空腔的单位面积内辐射频率在v到v+dv之间的能量平衡分析公式为：

        式中的pv是辐射能量密度，v是辐射频率，T是绝对温度，k是波尔兹曼常数，C是光速，c1与c2是常数。

        这两个公式的第一个公式只在辐射频率较高时与实验相符合，而第二个公式恰好相反，它只在辐射频率较低时与实验相符合。这样经典理论在解释黑体辐射现象上遇到困难。

        光电效应问题：光电效应是赫兹在1888年发现的，实验结果证明：只有当光的频率大于一定值时，才有光电子发射。如果光的频率低于这个值时，则不论光的强度多大，照射时间多长都没有光电子产生。可是按照光的电磁理论，光的能量只决定于光的强度，而与光的频率无关。所以从经典理论看来对光电效应这些规律是很难理解的。

        原子的光谱分立谱系：1885年巴尔末( Balmer)通过研究原子的光谱线系得出氢原子光谱的经验公式为：

        这就是说，如果光谱中有频率为v1和v2的两条谱线，则一定有频率为v1+v2或v1-v2谱线，这原则称为并合原则。根据经典电动力学电子环绕原子核的运动是加速运动，因而不断产生辐射现象，电子不断损失能量，轨道不能稳定，最后终于落到原子核中，加速电子所产生的辐射，其频效是连续分布的，这与原子光谱是分立的谱线不符。

        固体比热问题：在低温下，经典理论解释固体的比热问题也遇到了困难。固体中的原子以平衡位置为中心振荡，可以看作是谐振子。根据经典的能量均分定理，每一个谐振子的能量是K1，因而每个原子对比热的贡献是K。实验的结果表明：当温度较高时，每一个原子对比热的贡献是K，而当温度接近于绝对零度时，每一个原子对比热的贡献也趋近于零。这样在低温下经典理论的解释又是不正确的。

 

(二)旧理论的危机是新理论诞生的曙光

        1900年普朗克为了解决这种理论上的危机，提出谱振子的能量不能连续变化的设想，给出En=nε0(n=1，2，3······)从而求得黑体辐射的公式为：

        这一公式不但很好的解释了黑体辐射的问题，而且也可以圆满地解释固体比热的问题。

        普朗克的理论说明物体以hv为能量单位开射或吸收能量，也就是说辐射在与物体发生作用(发射或吸收)时不是连续进行的，而是以能量为hv的颗粒形式出现，能量小于hv的发射或吸收过程是没有的。能量单位hv称为能量子。

        正如列宁所说：“现象是生质的”。但普朗克在波动的理论束缚下没有再向前迈出一步，即没有认识到光有微粒性这个本质。

        这一步由伟大学者爱因斯坦完成了。爱因斯坦第一个肯定光具有微粒性这个事实。他认为电磁辐射不仅是在被发射和吸收时的能量为hv的微粒形式出现，而且以这种形式在空间以速度c传播，这种粒子叫作光子和光量子。

        用这个观点，爱因斯坦成功地解释了光电效应。光的率效决定光子的能量，光的强度只决定光子数目。所以，只有光子能量(hv)大于电子在金属中的逸出功(w0)时才能产生光电子。光子不但具有能量，而且还具有动量。由相对论我们知道以速度v运动的粒子能量是：

        式中u0是粒子的静止质量，光子的速度v=c由上式可知光子的质量等于零。再由相对论中能量与动量的关系式

        得到光子能量与动量的关系式是E=cp，所以光子能量和动量是

        式中n表示沿光子运交方向的单位矢量，ω表示角频率，k称为波矢。

        (1)式把光的两象性——波性和粒子性联系了起来，即动量和能量是描写粒子的，而频率和波长是波的特性。

 

五、新理论原来是对新的物理事实的本质的抽象

        现象一经理论思维的抽象，抓到事物的本质并把这种本质描述出来，成为游离于人体之外的主观精神，就具有极其深刻的理论意义。

        以实验为根据，在旧经典理论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管普朗克从修补旧理论的观点出发，采用能量以最小的能量(ε0)倍数(E=ε0，2ε0······nε0)出现的能量不连续假设，还是爱因斯坦直接了当地肯定光的微粒假设，都同样是抓住了事物的本质，对这种本质的描述，最初人们并不认为它具有多大的理论意义，认为只不过是符合一些新试验、解决一些旧理论所不能解决的新问题的假设。但是一且这种简单的起初并不太被人们重视的假设深刻地揭示了事物的本质，就表现出了理论的巨大的“魔力”。

        波粒二象性的观念，首先被德布罗意推广到微观粒子中去，在1924年提出微观粒子同样具有波粒二象性的假设。这一假设不但成功地解释了原子谱系的问题，而且在1927年被戴维逊和革未的电子束在晶体间的衍射实验证明。随后以微观粒子的波粒二象性为根据，引进微观粒子状态的波函数，讨论波函数的性质，建立了非相对论和相对论的量子力学基本方程——薛定谔方程。

        方程一经建立，在各种力学体系中对它进行逻辑的推演，就使一些理论工作者开始进行长期和数学符号打交道的工作。逻辑推演求得解之后，再赋予这个解以物理意义，并在实验中去寻找新的事实，这种工作甚至成了一些理论工作者的习惯，这就产生数学是开端观念的现实性根源。长期以方程作开端，进行推演工作，使人们遗忘了方程的来源，好象新事实不是客观存在，而是从理论数学推导出来似的。其实，微观粒子的波动方程也是基于基本的假设——波粒二象性(这个主观客观相符的“假设”)建立起来的。

        而这个假设之所以主观与客观相符合，正是由于它掲示了新事物的本质，“假设”是客观的，也就是哲学中所说的主观与客观存在着同一性，主观的观念包含着客观的实在内容。在这里可以看出，开端并非是海森堡所说的形式、数学核心，而是客观的实在即物质。经过上面的讨论可知，从形式核心——数学这个“中间悬浮的开端，我们又落到了物质客观实在这个开端的基础上。

        正如爱因斯坦所说；“在建立一个物理学理论时，基本观念起了最主要的作用，物理书中充满了复杂的数学公式。但是所有的物理学理论都起源于思维与观念，而不是公式。在观念后应该采取一种定量的数学形式，使其能与实验比较”。

        可见理论(数字符号表示的抽象观念)无论具有多么大的现实意义，但它始终是源于客观实在，源于主观与客观实在统一的基本观念。这些基本观念并同客观实在在具体的条件下相符合，而且始终被更新的客观实在(指认识的深化)所推翻，牛顿力学是如此，量子力学的命运也将如此，在真理这个长河(过程)中，它们都具有相对的意义。

        处在一定发展阶段的人(受认识局限性的人)想穷尽真理，揭示出大自然这个具有无穷无尽奥秘之谜是不可能的，人的认识随着实践——认识——实践的循环往复，沿着真理的长河一步一步向前迈进，无数相对真理的环节构成了真理的过程。

 

六、海森堡自我回转与狄拉克对他的否定

        海森堡《严密自然科学基础近年来变化》对世界统一图象在现代科学基础上进行了寻本求源的探求，他分析了牛顿力学向量子力学的变化，从单一学科转向多学科的统一理论变化。现代物理学给出了力学、光学、电学、化学分析等等科学的统一图象但是却没能超过生物学的界线。所谓物质“光子”湮没，电子——正电子对的产生以及β衰变都说明基本粒子不基本的事实。

        基本粒子的概念在反物质、正电子、反原子等等事实面前发生了动摇。所以，海森堡说：“引起探索新场研究的决定性发现，是狄拉克1928年所建立的电子论······。电子方程的相对论本征值不仅有正的，而且还有负的能量······反物质的发现，引起原子物质基本概念的根本改变，······质子由什么构成的问题，可以说是由任何数量的其他粒子，其中包括质子本身所组成，或者干脆就说是由‘能量’或者由‘物质’组成，能量以基本粒子的形式重新回到了物质。”

        狄拉克则说：“我十分相信，当前量子理论所面临的困难以及作为量子论和相对论之间的阻力而出现的困难要得到克服，就必须进行变革，而且这个变革会向从玻尔轨道到海森堡和薛定谔的量子力学的变革那样非常地剧烈。因此，我们不该太拘泥于目前的量子力学，我们不要以为在建立我们的整个哲学时，仿佛目前这个量子力学已是定论了。如果有谁这样想，那就是立足在一个非常不可靠的基础之上，在未来的某一时刻，那将不得不全部改变他的观点”这就直接了当的否定了“数学——形式核心这个开端。

 

七、重玄一实——实在的基础要远远抽象得多

        1973年5月，海森堡在《科学认识与哲学》讨论会上说“在最终抛弃基本粒子概念的时候，产生了这样的问题，哪些概念可以与‘基本的’这个形容词相联系呢？当然没有任何某种特殊的粒子，或力、或场、或者几何。很遗憾，实在的基础要远远抽象得多”。

        1959年以前海森堡在否定“物质是真正的客观实在”时还满有信心地谈“论物质的基本方态”，现代科学“最初是形式”，“数学模型”而不是物质的东西，但经以后十多年的研究，海森堡自己已经认识到“实在的东西要远远抽象得多”。这是他思想的巨大跃进。

        “悬浮在中间”的痛苦经历使他认识到形式核心——数学也好，薛定谔方程也好，物质方程也好，同样在新的事实面前会遇到牛顿方程所遇到的困难。因为“实在的基础要远远抽象得多”。

        凡是人们所能描绘出来的世界都是人们所认识了的世界，都只具有相对真理的意义。这里用得着中国古代句名言“大道无声，大道无名，大道无形”，“道可道，非常道”。真理是不可穷尽的，只能是“重玄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