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断章[晦·溯流·下·恻隐] “就当做是一场劫。”
[晦·溯流·下·恻隐]
“就当做是一场劫。”
今天是我成年的日子。
父皇给我在天宫里大摆筵席,我可没心思和那些老神仙周旋,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档就过了天门下人间。
我向往的是人间的盛世,不像清清冷冷的天宫,生命里该有温暖的烟火。但眼前的景象太荒凉,城门上系着的白布在狂风里飘飞,佝偻的老人泪痕干涸破衣带血。我在城门前踌躇,一时间不敢走进凡人的悲苦。
没有给我犹豫的时间,门口的骑兵怎么会注意不到一身张扬红衣的我,以惧怕又贪婪的目光——一步、一步、驾马而来。
“姑娘,冒犯了!”
马蹄扬起的黄沙和他的声音一起扑到我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颈后的衣襟就被那人拽住一甩——使我堪堪落到颠簸的马背上。
“吁——”
疾驰了快一里的路,男子才勒紧马缰停在树林边,跳下马又伸手接着我下马。等不及我发声,他自顾自解释起来:“方才那座城已被叛军占据——眼见姑娘矜贵不似寻常百姓,鄙人大胆将姑娘带走。若果姑娘执意要进,我为自己的鲁莽对姑娘赔个不是,我定然将姑娘带回去——只是,这城,实在是危机重重——”
“我也不是非要进去……公子你说危险,我就不进罢。”
“那便好。这荒郊野岭也不便你独自出去,姑娘若是心下有要去的地方,可否让鄙人送你一程?毕竟是我的冒失,自然要负责到底的。”
“我并无心选之地。公子要到何处去?不如公子只管赶你的路,到下一座安定的城,在那里放下我就好。”
“也好。”他说他要到平成去参军,“我不过一届江湖草侠,但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自当不能坐视不理。不管叛军内忧还是匈奴外患,总应为天下担几分忧的。”
“那就委屈姑娘在马背上和鄙人颠簸几日了。”
【时间跳转】
我在人间终究没留多少时日。
回到天宫之后,那些哀鸿遍野的景象依然压得我心里发闷,在宫中消沉了又一段日子。哪天偶然想起那个善心又正直的公子,算算人间已是几十年,便下了阴曹找阎王翻他的生死簿。
“啊,这人前几日入了地府,现在应该准备入轮回道了吧……是个正直干净的灵魂呢,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
“……”这并不是一个意外的结局。
他直面悲剧的勇气和言出必践的决心令我默然,令我动容。
这样的人,本值得安度余生。
“叔,我能去看看他吗?”
魂魄在地府中的模样并非一定是他们逝世时的遗容,而是在此人一生面貌中遵循着相由心生的法则呈现出其中一个或好或坏的片段。而他的面容依然是那么清隽,即使已经饮过孟婆汤忘尽前尘,还是一如初见般的眼神坚定意气风发。
怎能叫我不生恻隐。
“……让他留下来吧。”
“你确定吗。以他魂魄的纯洁,也许再轮回几次,便有机会登天成仙。”
“可是登天哪有这么简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的每一世,都会很苦吧。”
“的确。”
……即使登天,又怎么样呢。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不是罢,冷冰冰的天宫,怎么容得下他的热血。我凝望着那个徘徊不愿前进的孤魂,他手中紧握的锈剑仍见刀光。
“叔,将他留下来吧,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就在地府谋个差,离人间近一点,离悲欢近一点——我想,这才是他的毕生所愿。”
阎王答应了。
后来。
后来我也偷偷去过几次地府看他,看他过得怎么样——功法练习得很认真,办事也很干净利落。
就是再没有感觉得到他的热血奔流,白净的皮囊永远平淡,让人难以不想起昆仑的雪。饮之无味,冷得发颤。
怎么就缺乏了这一点感情呢。
我不明白,是否我的干预真的打乱了他的命盘。
但也无法回头了。
就当做是一场劫。
BB Time:
断章的篇目安排是(4+1)+(4+1)+4+1的形式,每4篇一个部分、插一个背景,到此为止一二部分已经结束,前尘往事也揭开啦~
剩下4都是婚后篇(其中亥已经作为跨年篇[港湾]放出,所以只剩三篇正文未更新),然后就到结局咯!

我看看半夜发的第八篇还有谁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