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风从剧痛中醒来，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这剧痛不是来自他的身体，而是来自于他的心灵。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但是他梦见了什么呢？不记得了。他想用手臂支撑着自己从床上站起身，但是疼痛把他压回了病榻上。最终他能做到的只是动了动手臂，白色的日光灯是如此的刺眼。

他头疼欲裂，但是他终于想起来了。不是梦境，而是脑海中的那种种谜团。

“暮风，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吗？”暮风听到的是自己母亲的声音——这使他在感到安心的同时，还莫名地涌上一股疲惫感，“有什么不舒服的跟妈讲，妈帮你想办法。”

“我...还好...”暮风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头稍微有点痛。”

接着，他感到一道闪电划过了他的心房，关于那场莫名其妙的刺杀，暗杀者死后的自爆......

“孤梓玄呢？竹婵媛呢？他们怎么样？还有伊芙琳呢？！”对朋友的担心支撑着他坐起身——没之前那么费力了。这是好现象，说明他的身体并无大碍。日光灯的光芒也渐渐柔和着化开了，暮风的眼前也不再被昏迷带来的光晕所占据，而是转为了清晰的景象。他的父母正坐在自己的床边，关切地看着自己。但是他此刻更想知道朋友们的安危，“他们怎么样——”

“你放心，他们都没事。”暮洛说道，“孤梓玄和竹婵媛也被爆炸的余波震昏了过去，但是无生命危险。那个叫伊芙琳的魔族女孩子则运气较好，没受什么伤。”

“...那就好。”暮风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确认了朋友的安全，下一步就是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了，“所以那场刺杀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明显是对我们来的，而且下了死手！”

暮洛和昙影对视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有人走漏了你点亮九盏燃灯的事情，而心生嫉妒吧......这只是我的猜想，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昙影说道，“有关部门正在对此调查。在此期间你还是好好在这里养伤吧。”

“......”暮风沉默了一会。他的头似乎没那么痛了，但是他的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和愧疚感，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漏掉了一个人，很重要的人——

“那个保护我们的军人呢？！”暮风猛然记起来了。他的记忆力和各项身体机能正在缓慢地恢复，“普罗克德·赛弗，他怎么样了？”

令人揪心的沉默。暮风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他的瞳孔猛地锁紧了。不，这不可能，他那么强——

“我...我不知道。”昙影转过头，不敢和暮风对视。暮风又看向自己的父亲，而暮洛也没有直视自己的眼睛，而是盯着暮风的床单，那种男性特有的沉默使暮风的心头又是猛地一颤。

“他...他死了？”暮风的声音是如此的颤抖，以至于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他的父母没有回答，这更加坚定了暮风的猜测，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暮风已经完全猜到了，他低下头。金发军人与暗杀者肉搏的英勇身姿还历历在目，是如此的令人记忆犹新，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暮风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们？暮风虽然之前和赛弗未曾谋面，但是他可以赛弗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尽管素不相识，但是一位强大的军人，在莫名其妙的暗杀中为了保护自己而死，他的内心涌上一股极为强烈的同情和愧疚...然而这是他的感性，他的理性并没有搞清楚关于那场刺杀的状况。

这他妈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这起暗杀究竟是什么来头？越想他就越焦虑，越烦躁。

“据目击，那位叫赛弗的军人，在杀手自爆的一瞬间便扑到了杀手的身上。”暮洛突然开口了，“赛弗的身体吸收了大部分的冲击，这才让你们得以存活。”

暮风沉默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是他？他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甚至还没参加六阶试炼的异能者啊？什么人会就因为点亮的燃灯多而刺杀自己啊？而且为什么明明军方早有预料，却并不提前告知他们？最后还有杀手自爆时口中喊的那六个字，『我将终结轮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暮风最终屈服于沉重的大脑。放弃了对这些疑问的深入思考，转而询问了一个简单的多的问题。

“我这是在哪？”暮风看向病房的四周，唯一的窗户被紫金色的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直觉和经验告诉他普通的医院中不可能使用如此华贵的窗帘。这更加昭示着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不简单。

“这里是皇宫。”昙影答道，“虽然不知道刺杀事件的具体真相，但是发生在皇城里，等于就是在挑战国王的权威。国王为了保护你们免受第二次或其他的袭击，才把你们安置在皇宫中。”

“......这样啊......”暮风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抬头望向天花板，白色的日光灯散发出病房独有的光线。

“『我将终结轮回』......？”

......

皇宫顶楼。长老会会议室

“关于刺杀案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妄缨读着手中的报告，“虽然杀手的自爆摧毁了几乎所有的证据，但是杀手所用的短匕还剩下了一点碎片。据化验，其材质与魔星母舰外壁的材质几乎一样。”

意味深长的停顿。

“所以说有魔星人潜入了皇城内？”银白胡子的长老问道。

“不一定是魔星人，但几乎可以肯定与魔星有关系。”妄缨说道。

“加强皇城警卫与保卫科——”戴眼睛的长老提议道。

“没那个必要。”斐艾尔二世一挥手，“既然魔星的人有能力到达那三个孩子的身边并实施刺杀行动，说明其背后的势力绝对不小。甚至不能排除有人混到了皇宫的高层——或许就在我们之中。”

国王用鹰隼一般犀利而坚毅的目光从每个长老脸上扫了过去。

“所以即使我们改动皇城的警卫和保卫，也会被他们所提前获悉。”斐艾尔二世继续说道，“这样我们就陷入了被动的地位。对手是魔星，万不可大意，虽然还不知道这次刺杀的具体动机是什么——”

“是为了那本书。”卡洛斯突然说道。

“什么？”

“那本书。”卡洛斯双手食指交叉，放在嘴前，“斐艾尔一世要求我们去沉星殇王宫拿的那本书和那支笔。”

“那本书到底讲了什么？”有长老问道。

“不知道。”胖子摇了摇头，“当时为了安全起见，只有索尼亚斯看了那本书。他在看完书后就要求要保护暮风，孤梓玄，竹婵媛和瑞德那四个孩子——然而神奇的是当时他们都还未出生，即使是来自艾瓦尼亚的瑞德也未有踪影。”

“看来看过那本书的人不止索尼亚斯一个。”斐艾尔二世沉吟片刻后说道，“对方很可能也知道那四个孩子的重要性，而他们似乎想要极力杀死这四个孩子......这也是我撤销对瑞德的通缉令的原因。我可以以普通公民的身份将她保护在皇城中。虽然她的实力很强悍，但是对手的实力依然是个未知数。这样是防止她被误伤或者误杀的唯一手段。针对暮孤竹三人的刺杀已经失败，下一次很有可能就是冲着瑞德去的。我已经给媒体施压，封锁其对此事的报告，虽然我对外宣称是单纯的异能失控引发的爆炸，但是舆论压力是拦不住太久的，这个刺杀案办的越快越好......”

“其实只要重新回到沉星殇王宫，一探那本书究竟记载了什么，这一切的谜底就都会揭晓了。”妄缨说道，“不论是暗杀的动机，还是四个孩子的重要性，又或者是那句『我将终结轮回』的含义......”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胖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或许可以再次与瑞德谈判，以满足她的条件为代价，得知索尼亚斯的后半句遗言......”

“这些事情都先放一放了。”卡洛斯说道，“即使我和胖子已经走过一遍，但是出入沉星殇王宫绝不像出入你家一样方便，依然需要精锐中的精锐和完全的准备。其动员资源不亚于一支军队。跟瑞德谈条件也一样费时费力......我们现在应该先把中心转移到半年后的魔星入侵中来——虽然还有半年，但是战争方面的事宁可早也不能晚。人类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暗黑战役了......说得难听点，哪怕违反索尼亚斯的遗嘱，使得四个孩子死了，也必须阻止第二次暗黑战役的发生。”

斐艾尔二世没有回答。暗黑战役，暗黑战役......每次提及这个名词，他的父亲就仿佛在肖像画中用那双坚毅的眼睛看着自己，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暗黑战役带给人类的灾难和苦痛。

卡洛斯说得对，人类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暗黑战役了......但是他在赌，国王自己也在赌。他们在赌索尼亚斯遗言的优先级，是在暗黑战役之上还是之下。他们在赌如果非到了只能二选一的时候，四个孩子死去的影响会大于还是小于暗黑战役带来的影响。

“最后，我有一个问题。”一位长老面向国王问道。把国王从沉思中打断。

“问吧。”斐艾尔二世允许了。

“那本书的名字是什么？”

“《吾等全能之时》”卡洛斯答道。

“现在市面上还有有关这个的书籍吗？”有的长老问道。

“不可能有的，一千年前的书......”戴眼镜的长老叹了口气道。

“不，还真有一本。”胖子说道，“但是只有一本——全世界只有一本，虽然我没看过，但是据说那本书是《吾等全能之时》的残本，与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那本书的名字是？”

胖子，卡洛斯和妄缨对视了一眼。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张开口。

“《叙事史诗》。”

......

城墙内的生活虽然安逸，但是万不可忘了现在是末世。城墙外依然有着阿尔法病毒所创造的成堆的丧尸。在这样残酷的世界中，强大的异能者人手十分紧缺。哪怕自己的孩子刚刚遭受刺杀，孩子们的父母也不能请假而去照看他们。但是暮孤竹三人和他们的父母不一样，他们的孩子是索尼亚斯所说的要重点保护的对象，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他们。所以暮风的父母暮洛和昙影、孤梓玄的父母孤北山青和晴皓月、竹婵媛的父母竹冉和琴绪，都从上级那获得了待在皇宫中照料自己的孩子的批准——尽管暮孤竹三人从流言谣传中知道索尼亚斯的遗嘱是要保护四个孩子，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就是这四个孩子的其中之三。

“好了，我们来整理一下思绪。”确认了三人的父母都在隔壁房间，听不到他们的讲话时，伊芙琳才开口说道。

尽管已经被暗杀过一次，哪怕是在皇宫中，现在的处境可能依然十分危险。但是末世的异能者的骨气便在此：比起不明不白的保护，暮孤竹三人和伊芙琳更想自己推断出刺杀事件的真相。

“首先，你们的看法是？”伊芙琳拿出不知从哪顺来的纸和笔，对暮孤竹三人问道。

“我爸妈说可能是有心怀鬼胎之人因为我们点亮了多盏燃灯而心生嫉妒，因而前来刺杀。”暮风说道，“但我觉得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们只是在列举所有的可能性，还没到排除的时候。”伊芙琳先把暮风说的这种可能在纸上记了下来，“孤梓玄，你呢？”

“我觉得我们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孤梓玄说道，“如果是单纯的因为嫉妒而行刺，那么与『我将终结轮回』这句话没有丝毫关系，杀手根本不需要喊出这句...令人费解的话。”

伊芙琳把这种可能性也记在了纸上。

“我觉得暗杀者是看上了我们身上的某样东西......是某样一般人没有的东西，”竹婵媛说道。

听到竹婵媛的话，暮风像是突然一把从床头柜拖过自己的背包，开始在里面急切地翻找起了什么东西来。

“这样东西应该有很大的价值，并且只有在杀死我们的情况下，才能完好无损地拿到。”竹婵媛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我们身上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有道理。”伊芙琳又把竹婵媛说的这种可能性记在了纸上，“那么我的看法是——”

“不好了！”暮风突然从背包中抬起头。

“怎么？”

“《叙事史诗》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