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影月苍狼小说《大屠杀》01(转载)
译者:K·弗里德上尉
第一部分
“我们被召集了。”马察里昂说道。“并无其他军队一同部署。没有人类协军。没有机械教。唯有我军。”
舰队指挥以上述话语作为会议开端,他知道会有许多战士希望他给出解释。“是至高威权向我等下令。”他继续道。
“是帝皇?”其中一名战士冒失地开口。他有意为之。这问题正迎合了部下们饶有兴趣的轻声嘀咕。
“那位已为我等承认的至高威权,”马察里昂连长面无表情地纠正道。他是位不朽的严厉存在,并非将愉悦情绪显露之人,即便是在少数他的确感到有趣的场合。
马察里昂的战争议会并非正式集会,尽管已拟有确切草案。令下级军官们大为恼怒的是,第八军团的十连连长不知会一声就决意更改这些草案,这也许是从其他文明攫来的规章传统,可即便是在其他军团,也鲜少有过如此随意的冲动行径。
他声称这足可激励他的族亲在敲定作战计划与经营战局的过程中思索出新的想法。许多同胞认为他这么做仅仅是出于反常的折衷行为。
他现在的偏好是对于月狼战士们在人群中心摆放象徽与纪念物,以表明他们希望抢在同袍之前发言这一传统的歪曲模仿。在复仇之魂号上,对于月狼战团的军官来说,将他们的武器或战盔摆放在位于正中的会议桌上并等待被许可发言是项普遍的礼节。在这,在鲜血之盟号上,第八军团的战争会议期间,马察里昂发令,他的军官只能使用从落败死去的敌人尸体身上得来的纪念物。
几乎有五十名军官出席——战舰指挥,百夫长,冠军,所有人身边都伴有宣誓立忠的荣誉卫队及私人扈从,加总一道近有两百名战士立于四大战争连队的旗帜下。
毋论军阶如何,每名午夜领主与会者都有权限发言,这意味着头颅——被用作纪念物——可是供应充足。来自已死异形的尺寸巨大、长度骇人的颅骨正被堆放在桌上,每一个都被镌刻或是涂画上流畅的诺斯特拉莫语弧形符文字母。在到处堆积的无皮骸骨纪念物中散布着一些外来武器与出自陨落的人类文明的盔甲碎片,来自屈从顺服于第八军团抑或被其给予灭绝的各大王国。
塔洛斯看了看这片令人哀叹的狼藉,它们杂乱无章地堆在桌面正中,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当月狼们纯熟于这项传统之时,是何种指令被下达的,已在午夜领主的具体行为中查无可考。没有星际战士清晰记忆的帮助,要回想起是哪位战士首先摆放了哪种纪念物已是不可能的了。
年轻的药剂师将头盔揣于一只臂膀间,呼吸着在空旷的房间里鲜少进行过循环滤净的温热、陈腐的空气。发甜的浓烈气味困扰着他的感官,近似于放坏的食物或像是有点怪异的麝香味。他感到腻烦多于闷闷不乐,只因他并未参与午夜领主的战争,而是于舰船的下层进行训练,就为了在腐烂血肉的臭气间畏缩不前。
塔洛斯粗略地将上百具以工业用链条悬于天花板的尸体扫视一番。大部分都是人类或灵族,他们的装甲不是被爆矢弹砸开就是被利刃撕裂,许多尸体现在仅剩一副裹于破损的战甲片中的强健骸骨。少数被从腰部与脖颈处串起;其他的则以哀求静默般的姿势——脚踝被吊着,了无生机的双手垂挂在集合的军官头顶上方。多数躯体被全然包裹在绑缠的铁链中,如同被饥饿欲念萦绕、长得难以置信的金属蛛怪缚于茧中那样悬吊着。
药剂师将他漆黑的目光转回简报上。午夜领主舰队的全息图像支配着缀有圣物的桌面上方的空间,展现了十五艘不同级别的,为鲜血之盟护航的舰船。塔洛斯注视着战舰,自他离开诺斯特拉莫数年之久后的家园,正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并在编队航行之时不断闪烁。轻量级别的巡洋舰与护卫舰缓慢地在它们的旗舰*1周遭绕圈舞动,同时其他三艘午夜领主的战舰在舰队中心位置紧贴鲜血之盟。
塔洛斯曾在血盟号的指挥桌前亲眼目睹他的故乡的陨落。
他曾同他最亲近的兄弟在二十多年前伫立于此,当第八军团朝自己的母星倾泻火力,万门枪炮的怒炎将其四分五裂之时。
那是最近一次午夜领主的大规模集结。这充其量算是个苦乐参半的事实。
在所有十八个军团中,鲜少会有像第八军团这样频繁避开自己兄弟大连的。据许多帝国指挥官描述,他们与其他军团无法相处融洽,有趣的是,真相比之要稍加凄凉。
午夜领主们就连彼此相处融洽也做不到。
药剂师塔洛斯眨了眨眼,陷入了残酷的阴沉心绪中,开始用他虹膜狭小的双目观察围绕指挥桌站立的人物。来自四个大连的所有军官,含第2901远征舰队,都被召集到了紧急会议上。召集令仅限军团战士。他们的帝国军队配属以及尽力尽忠侍奉他们的协军军官们——也许是异常忠诚——上几场战役中他们坚守在了自己的舰船之上。
在如此众多已出席者处于激活状态动力盔甲发出的嗡嗡震响之上,与会的战士却都保持寂静无声。没有窃窃私语滑出嘴唇。他们等待着,极不自然地沉默着,并非出于纪律,而是出于冷酷的期待。
事态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用锁链穿在马察里昂战甲上的头颅在舰队之主将指令输入正中桌面上的全息图像放映器时摇曳作响。舰队的展映画面闪烁着消退而去,另外的图像正噼啪作响着在成堆的可怖纪念物上方进行试听放映。
第一连长亚戈·赛维塔里昂,第八军团的暗夜政首*3,他的影像伫立在参差不齐的光线中。他带有顶饰的头盔悬于腰间,同时他的长戟,几乎与本人一样在诸多军团间声名卓著的武器,静止地背挂在一边肩膀后。他的两名黑甲卫战士如同岿然不动的天神一般护于两侧,他们的闪电爪仍处于静默的关闭状态。塔洛斯双眼所及之处,周遭的战士们都有着苍白的脸颊,他们的惨白皮肤因微渺的光线染上了病态的蓝色。
“第八军团的弟兄们,”赛维塔的投影说道,他的嗓音因通讯器的噪音污染伴有嘶嘶声。“无论你身在这伪善国度的何处,无论你正投身于何场战役,父亲要求你们即刻加入夜幕号。”
塔洛斯注意到当一连长再次开口时,他的医用储药*3手铠显示小队队员的生命体征指数略有偏高。
“时机已至。全速开往伊斯塔万星系。”
注释:
*1 不是夜幕号
*2 praetor 阳性词,领袖;总督;将军;执政官(罗马年选的);裁判官
Nox阴性词,夜;梦;黑暗;阴府
*3 narthecium,中性词,意为盛放化妆品或药物的盒子。
令:人名我尽量采用英汉译英表的译法。
第二部分
并未有令舰队分散的指令下达。战舰“弃誓号”首先脱离,引擎在转向行出编队时愈奔愈热,并开始冲破物质宇宙的樊篱,向遮纱之外的领域冲去。
警报与喇叭在仍然聚阵航行的战舰甲板上嚎啕,与此同时外缘护航的舰船已与逃逸的弃誓号脱离,然而这一切已经太迟了。随着她身躯内核的可鄙机械结构所输送的亚空间电弧闪烁着遍布于舰船的金属外壳,弃誓号飞速冲入她于现世撕扯开的大口中。
两艘距离最近的护航驱逐舰,每一艘都载满了上千个人类,无助地被她的尾波*拖住了。灵质烟尘形成的巨大气旋,因明光照射形成脉络,一张张逐渐沸腾的尖叫着的脸庞,抓挠着运作中的颤抖船只。来自外沿风暴的卷须拉扯他们——毫无准备且毫无保护——在弃誓之后跌入了虚空。
塔洛斯在鲜血之盟的舰桥上目睹了这一切。他倚靠在环绕着升降中央平台的栏杆上,此处,于马察里昂的指挥御座俯瞰下方可对整个甲板的工作情况一目了然。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无助的舰船翻坠入亚空间的浪涛中,引擎无法使它们脱困,只得任其被拖入地狱。短暂的片刻,他想象着船上数以千计的男人女人的尖叫填满回廊,不断蒸腾的虚空幻潮侵蚀并淹没毫无遮蔽的甲板。
可称作是一次利落的死亡,不过在亡魂最后饱受折磨的时分注入了无尽的痛苦。
鲜血之盟号开始了它自身的战术机动。甲板在他靴底震动,在单体程序设定下的仆工于原地本能地进行自我固定,船员已为进入灵魂之洋的入口做好准备。
来自舰船其他各处请求确认与许可的呼叫此起彼伏,声音盖过了悬于甲板指挥区上空装修华丽的哥特式天花板上的通讯器。马察里昂的一个生硬手势使他们沉寂下来,他以雕塑般的耐心端坐于指挥御座上。
塔洛斯从启动状态动力甲的嗡嗡声中察觉到他的一个同胞正在靠近。他不需要去看医疗手铠显示屏上对于接近者的追踪信息就知道他是谁。靠着熟悉程度与直觉分辨小队成员已然成为习惯:他们以不同的步调行走,他们的汗味各不相同,他们呼吸的韵律有着些微差别。星际战士的感官时刻以讯息洗刷着他的大脑。
“兄弟,”范德烈·安拉希问候道,站到了他身边。
“长官,”塔洛斯回应道。他漆黑的眸子并未从扭曲、翻旋着的战舰上移开视线,正被无形的火焰晕染着。
军士安拉希是一位拥有整洁的、雕塑般外观的战士,一副锉磨过的牙齿,出自超然于诺斯特拉莫犯罪管制城市的禁令之外的,崇拜黑夜的部族。除却他的野蛮出身,他的冷静与自控力一直为许多人所羡;少有战士可如他这样平静地驾驶剑式拦截机*2,或以相同且执拗的精度瞭望一场轨道战役。
他带领着马察里昂指挥的部队,并为指挥官在虚空中的战事提供参谋。“非常壮观,不是吗?”他问道。
塔洛斯没有回答。曾有一度,正在发生的灭绝惨景会透过内心,传达大片阴冷的吸引力。即便是正在对军团囚犯施加酷刑的过程中,正义感依旧在他的行动中留存。痛苦与恐惧的给予需有原因与目的,而不是随意撒播。
然而目睹他的家园被焚烧、撕碎封冻了他感受同情的能力。真相是,对于面前正在发生的毁灭景象,他既不会欣赏亦不会哀悼。事实上,他有点,对有朝一日亚空间是否会将受损舰船倾吐入实体宇宙,在它狂乱的抓握中它们会遭受何等毁灭隐约感到好奇。
甲板随着远处闪电的咆哮剧烈震颤了一下。在舷侧,塔洛斯心想。鲜血之盟号正在对它自己的舰船开火。
而那,终于使他深吸口气询问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为什么?”他问道,转头与他的长官的双眸对视。
安拉希比他的绝大多数兄弟更爱狞笑。此刻他就在这么笑,露出了精心修锉过的牙齿。他并不需要问药剂师想要知道什么。
“因为我下了指令,马察里昂认可了它。”
“为什么?”塔洛斯重复道,夹杂着恼怒的好奇使他眯起眼睛。他想要答案,而不是安拉希又一次耍弄语义。
“倘若我们现在杀了他们,”军士回答说,“就不必等下动手了。”
医官并未被愚弄。塔洛斯轻哼一声,回头看向宽广的环形巨幕,此刻展示着他们的护卫舰正在燃烧的舰壳,在诸多世界间的黑暗虚空中凋零,一番徒劳地寻求脱逃后不得不四分五裂。血盟号在神圣火星的上空出世,被足可形成一座齐平城市的诸多武器护佑,未有防备又给付信赖的同盟舰船毫无希望。
“此乃恶行。”塔洛斯最后说道。一种痛楚逐渐在他太阳穴成形,穿过脑髓编织着令人厌恶的路线。“我们可以弄残那些无法同化之人。我们可以单单加速,要知道他们永远也赶不上,就算已经获知了我们的目的地。与此相反,我们为泄愤击沉了他们。
安拉希标志性的耸肩可能意味着认同或是蔑视。“你同情他们吗,塔洛斯?”
我有吗?
在一呼一吸的瞬间,他确有怀疑。他曾经所是的,那个久远以前与族亲一同立于午夜的庇覆之下的男孩……那孩子也许会对他眼前所见产生敬畏。未及感同身受而类似同情的心绪正咬蚀着他的灵魂边缘。
他发现自己正为这个想法微笑着。
“你知道我没有。”塔洛斯说道。
“那我为何从你的话中感到了不赞同?”
“我的嫌恶顺理成章。倘若毫无目标与必要就出于泄愤毁灭,我们就会使人相信我们正如其他军团声称的那样。未有确切原因就戮杀的灵魂已经够多了,我们会变成表亲们相信我们所是的真正的怪物。一个自然会实现的预言。
安拉希将一只着甲的手放在年轻战士的肩甲上。镶接在塔洛斯护肩上的颅骨在陶钢的压覆下咯吱作响,仿佛在向他人叙说着柔和、干瘪的韵文。
“我分辨不出你是否同你现在所展现的那样天真,你看上去就和中邪了一样,或者你只是在嘲笑你眼中的我等所有人,塔洛斯。”
药剂师将视线转回环形屏幕,眼看着现世正被血盟号核心部位的古老引擎撕开。虚空中的一道伤痕在面前敞开,迸发汹涌的狂怒反物质发出大片炽烈光芒,正要吞噬整艘舰船。
“也许真相近在眼前。”他最终说道。太阳穴处的压力正在扩散,真切的头痛顺着头颅渗漏如同灼烧的液体,感觉像某种糟糕的前兆。
“你还好吗?”安拉希问道,话语中透露出谨小慎微的惊讶。
他知道的,塔洛斯想道。他感觉到它了,药剂师的面部表情暴露了他忽如其来的痛楚。
“我从未杀死过其他军团的士兵。”塔洛斯说,“仅此而已。我禁不住好奇那是种怎样的感觉。”
“之前我已见你杀了很多,兄弟。我亲眼见证了你的行径。”
药剂师点了点头,算是让步。“是但也不是。处刑拷打与谋杀不能等同。”
*1 wave,也指舰船驶过时留下的尾波
*2 Xiphon Interceptor,我并不知道xiphon是什么,只记得xipho(ξίφος)指的是古希腊人自铁器时代开始使用的一种双刃短剑,古希腊语中这一词即有剑(或是生命与死亡之力)的意思,遂译作剑式拦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