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同人】赤龙巡珍谭·其八 鹏心
命运有其所始，有其所终。从名为“诞生”的奇点开始，生命便为时光所裹挟，向着无数的未来前进、发散……化为无数的“可能性”。之后，命运会悄然在无人留心的细微之处分出枝叶，又在无人可见的幽暗之所戛然而止。
嗯，我当然知道它们的形状。如果看不见，怎谈操纵呢？
每一种现实的“可能性”都是真实存在的道路。而当下、此刻的我们，不过是在一个接一个的机缘巧合之下，正沿着万千道路中的一条，摇摇摆摆地航行着而已……当一个人在某一个分枝中屡遭不幸、亦或痛失所爱，当诸般厄运彻底磨灭他的希望……这段命运的枝叶，往往会因此消散于虚空，再无下文。那个世界的航道，从此便不再有属于他的故事……
至于那些原本就不抱希望，却还苟且偷生之人……他们的命运虽的确有着更多可能，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逆来顺受、浑噩度日，已无力再去关心命运的模样——这样的生命，最终只能在枯萎的短枝上蒸发、消散。
唉……虽于人而言，得以赖活姑且算是种幸运……但终归，让我有些无聊。但，眼前的这束命运不同。它从遥远国土远渡而来，枝叶却繁茂如千年古木一般，无穷无尽、参天入云。哪怕坠到诸神所弃的不幸谷底，哪怕输成一无所有的褴褛乞人……只要一息尚存，那命运光辉，就仍会向着远方延伸，直到目所难及之处……它是如此美丽，如此生机勃勃——
因此，我对那个妖怪产生了兴趣。
“前方的敌人足以令你的命运画上句号。你，真的对此有所觉悟了吗？”
在异界堡垒顶部，指挥厅被攻入前的那数分钟内——吸血鬼们的残骸铺满长廊，一直延伸了到声音来源的脚下。
“把路让开……除非你也想和他们一样。”异乡人跨步横枪，警戒地注视着把守在指挥厅门前的蓝发血族。对方外貌像是不到十岁的女孩，但却能从其精致的裙装与雅魅的姿态中看出身份之高贵。在那娇小身躯的后侧，斜执于她手中的巨大长枪——冈格尼尔，正以不祥的绯色光芒猎食着廊角的阴影。
虽然嘴上威胁着，异乡人却并未贸然进攻——她能够察觉，这名敌人的气息比一路打倒的那些家伙危险上好几倍。若是稍有不慎，横尸于此的想必会是自己。
“那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乖乖让路……如何？”
尽管错愕，但异乡人并未言语，只是稍许放松了枪势作为回应。
“呵呵……看来你并不是一味相信自己能取得胜利的愚者。”浅笑过后，蕾米莉亚恢复了认真的神态，“你的夙愿是回到故乡，对吗？”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的每一道命运，都在指向海洋的彼端——这意味着你一生都在想方设法地返回那里，而非安居此处……嗯，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需要满足我的好奇心就足够了。”
“连我都忌惮的你，不可能没意识到，参与一场战争很可能会让你殒命于此，终生都与故乡再无缘分。你最大的执念明明不在此处，那么为何，你现在却要放下自己的愿望，抛下一切，来为这样一片异域他乡而战？”
异乡人看向手中颤动的枪缨。
“……的确，我属于中华，因此我从一开始就立下了归乡之志：无论自己身在何方，唯有‘回去’才是唯一的目标。但——你搞错了一点,我与故乡绝非毫无缘分。因为我唯一从那里带来的这身武艺，她最后的馈赠，还铭刻在骨血中证明着我与故乡的联系。为了这份武，我才会踏上这片站场。”
“意思是说，你之所以冒险，只因为你觉得自己有改变战争的能力?若是如此，你的‘馈赠’反倒只会害你丢了性命。”
“不，武并非令我逞能的资本，而是我所前进的道路。”异乡人握紧了枪柄，“既然我‘回去’是为了守护故乡免于灾难……那若我此刻放任那曾降于故乡的灾难在另一个故乡蔓延，等到我真正‘回去’之时，又还能对这杆枪保有几分信任?我所要抗争的，不正是你们这样将珍贵之物肆意践踏的暴徒?
“因此，我将守护沿途所见的一切珍贵之物，直到归乡之日。通往那一日的道路，非由一场场苟且，而将因一次次贯彻而筑成——武即止戈!”
“如果，你至终身死……”
“……那便，成全了武道。”
话音落定，异乡人再度摆正了警戒架势——她并不很相信对方会遵守承诺。
“呵，呵呵呵……”蕾米莉亚释然地笑了，“你信奉着一条独立于自身之外，甚至世界之外的理念;你的生命由一根无所谓倒下的廊柱所支撑……原来这就是你的命运绵延不绝的原因，真是越发有趣了。”
绯色的巨枪在她的手中消散。蓝发女孩背着手，乖巧地退到了墙边。“那就前进吧，我想见证你的道路。”
几十分钟后。蕾米莉亚静静坐在山丘的一处密荫下，躲避着逐渐恢复晴朗的天空。
“大小姐，人已经带出来了。”
“辛苦啦，咲夜~”女孩起身，迎向了自己的仆从。银发女仆从肩上卸下了伤痕累累的异乡人。方才还义正辞严的她，此刻身躯已有好几处被洞穿，血色与发色凝为一体，彻底失去了意识。
“为了保护身边的一切而战，却唯独不会珍惜自己……”蕾米的指尖抚过那张昏迷不醒的脸，“真是个努力过头的笨蛋呢……”
“大小姐，我们为何要救下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回去之后跟公爵那方可不好交代……”
“没关系，我们不回去了。吸血鬼们很快就会灰头土脸地和幻想乡的大人物签订战败协约，这是将至的未来……就这么住下没什么不妥。”
“什……? “可是，帕秋莉大人还留在‘那边’的馆舍内照看二小姐……”
幻想乡的广袤景色在这座山丘上一览无余。蕾米莉亚俯身捻起一枚野花，眯眼将它举向远处：东边是河流穿过的村落，南边是略显荒凉的山丘，西边是巨大的群峰，北边……
看着像小鸡一样伸着手晃了一圈的大小姐，咲夜即使心中尚存疑虑，也不禁莞尔。
“联系下帕琪，让她帮忙把红魔馆也搬过来吧，喏，就在湖边的那个位置。偶尔搬来这样僻静的地方住一住也不错，还能省得成天被同僚们留心。”蕾米放下手臂，“在僻静林野中耸立的欧式建筑，我还挺中意这种风格的。可惜幻想乡的人应该不会再让那座堡垒存在太久。
“顺带一提，为你起‘十六夜咲夜’这个东方名字时，就是带着这层考虑的哦。”
“原来是早有规划么，那就如您所愿……不过，这个异乡人该怎么处理?是要交还给幻想乡，还是押送回‘密米尔’?”
“她呀，”蕾米转过身来，“我想让她留在我们的身边。”
当日，趁吸血鬼们溃败之时，一举以压倒性力量攻占堡垒的妖怪们，至今未能发现先前那道炫目虹光的来源。于是，天狗的记载中，关于吸血鬼异变的卷宗只以“时人皆传言龙神下凡”作结，就此尘封。
——微风拂过，又一阵樱雨散入空中。但，仅在此院之内，此楼之前。 美铃呆呆地坐在白玉楼的廊檐下，终于有机会好好欣赏这在千里枫红之中反常绽放的春日之景。
“来，这是你要的东西，就当是对我家庭师无礼的赔罪喽。”在幽幽子的示意下，妖梦有些别扭地将一口装满了樱花的小盒递向美铃。
“非常感谢，我这边才是多有得罪了。”美铃恭敬接过，“虽然有点冒昧……我还是很好奇，为何白玉楼的樱花会在这样反常的时节盛开?”
妖梦嘟囔道：“都怪幽幽子大人说什么‘想要在春季以外的日子也看到樱花’，结果又悄悄派我去幻想乡到处收集了一点春度储藏起来……真是的，虽然收集的量还不至于再次让季节错乱，但再这么任性的话，说不定博丽的巫女又会来找麻……啊啊唉啊呜欸呀——!”
“妖梦，太多嘴可是活不长的哦~”
原来如此，是像咲夜小姐第一次参与解决的春雪异变那样，用春天的能量激发了樱花的生息吗，真是不可思议。
看着冥界公主笑眯眯地揉捏剑客少女的脸颊，美铃突然觉得她们比起主从，似乎更像是姐妹或是母女关系。
“对了门卫小姐，关于你给我看的那张清单……”幽幽子忽然转向美铃，“你认为，红魔馆为什么会派你在这个时间到处收集‘魔法素材’呢?”
“这个，虽然有点自作多情，但我现在感觉她们像是在变着法子给我放假。只是考虑到对于我来说有目标的旅行更为充实，所以特意拐了个弯吧。”
“啊啦，还挺能揣度人心的嘛。如果是妖梦接到了意料之外的工作——比如收集春度什么的，就只会抱怨任性的我给她加派工作呢。”
“诶?原来幽幽子大人您——”
“——但是，我觉得还不够。对于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说，红魔馆的那位主人，恐怕还有更深的意图。”
美铃发现，幽幽子已经收起了她那一直戴在脸上的暧昧笑容。那随之显露的樱色眼眸，就像日光无法触及的湖底一样深邃。
幽幽子的指尖将一枚散发着奇异光芒的“樱花”塞到了美铃的木盒里，轻轻合上盖子，随后凑到美铃耳边呢喃道：“拿上这个吧，算你刚刚决斗时对妖梦留手的一点谢礼。”
“这是……?”
“实体化的春度。但你可以自己决定用在何处。”
“……幽幽子大人?”剑客少女注意到了主人的反常。
“妖梦!我肚子饿啦，晚饭还没好吗?”
“诶诶?!不是才刚刚吃过午饭……”
“快去快去啦!不然我饿死给你看喔。”
“您这不是已经死了嘛……”
幽幽子推着妖梦向屋内走去。消失在转角处之前，她悄悄将食指抵在唇边，微笑着向怔在原地的美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