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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界·梦凝录 006 游历天下

2019-10-20 15:18 作者:夜凉Esies  | 我要投稿

  蓐收下令,将华坚的尸体挂在辕门外三日,三日之后焚化。

  入土为安,将自己的一切回归于天地,这是巫妖两族共同的习惯,而如今蓐收竟然连尸体都不肯留下……究竟是有多恨?凝水转过头望着梦魇,“蓐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我们也不管吗?”

  梦魇摇摇头,“这也是巫妖战事的一部分,我们不能插手。”

  这明明就是在侮辱华坚泄私愤,哪里就算是战事了?凝水有些生气地拧过头去,不再和梦魇说话,梦魇也不管她,只是依旧看着巫妖大营里发生的事,直到天黑,巫族大营辕门外终于出了点动静。

  华策去抢尸体了。

  蓐收早有预料,早早便派人埋伏在两侧,只待华策一出现便将他拿下,华策也明白蓐收把兄长的尸体挂在辕门外受辱是为了引自己出现,所以去抢尸体时也安排了人手接应。但是令华策万万没想到的是,蓐收埋伏的人手竟然像是受到什么命令般,在出现之后便一动不动,不曾去拿他,正思考蓐收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我来。”

  巫静?!华策登时便大怒,他问过当时在场的士兵,哥哥原本与蓐收斗得难分难解,结果蓐收突然念动咒语,哥哥便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仿佛忍受什么极大痛苦一般,这才被蓐收擒了去。这样的症状,不是巫族的蛊术又是什么?而放眼整个虎牢关,能有机会给哥哥下蛊的,除了巫静,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人了。现在仇人就在眼前,不报仇更待何时?华策抬手便向巫静攻过去,巫静似乎是早就料到他有这一手,轻松躲开,“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是现在带着他的尸体离开才是要紧事,等摆脱蓐收,你要杀要剐,我绝不多言。”

  华策瞪了她半晌,眼看有人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思索之后便决定和她离开。巫静带着华策走了一条偏僻小道,本想着这样能早些离开蓐收的势力范围,但身后火光冲天,蓐收亲自率大队人马,明显是不想放他们离开,巫静无奈,只得对华策道:“你带着他藏在此处,隐蔽气息,我去引开他们。”华策却抓住她,盯着她道:“我凭什么信你?若是你告诉他们我在这里又当如何?”

  “那你想怎样?”

  “一起走,就算被追上,我还能用你做人质。”

  “人质?”巫静听见这话就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竟然觉得可以用我要挟蓐收?”她在蓐收眼里也不过是个用来权衡交易的器物罢了,如何比得上华策和他身后的虎牢关?

  谁料华策却淡淡开口,但话语却如平地惊雷:“你是他未婚妻。”

  巫静闻言一怔,华策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华坚…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华策身上背着的已经全无气息的猛虎,华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后点点头,“兄长也是知道的。”

  巫静心里瞬间味杂陈。

  这人竟是知道的,他知道她是蓐收的未婚妻,那他就应该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害他,但是他即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却依然义无反顾信任她,照顾她担心她……是了,他一定是知道的啊,巫族身体极为强健,寻常锐器伤不得,怎么会被一把小小的菜刀弄伤呢?

  却原来他是知道的。他知道,所以一眼就看穿她拙劣的谎言,但是却依旧选择相信,只为让她好过些;他知道,却依旧对她言听计从,她端给他的吃食,他从来不曾怀疑过,从来都是风卷残云一般吃个干净……不对,他是知道自己端给他的吃食有问题,却依旧干净利落地吃了。

  哪怕他知道她在害他,他依然着人为她做了大红嫁衣,最担忧的,无非是她喜不喜欢。

  巫静一时间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但是眼下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了伤心,“蓐收一定派人把守通往虎牢关的要道,你我现在是回不去虎牢关了,先在山上周旋几日,伺机回去吧。”

  华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有个人,蓐收绝不敢招惹,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们。”

  “谁?”

  “魔君。”

  看见这一幕的梦魇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现在立马离开,“阿凝,我们要不然——”

  “这个桃子真好吃!”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热闹,他们还会送好吃的过来!”

  “这个肉脯真香!”

  “阿凝,”梦魇有些欲哭无泪了,“我们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说好了咱们不掺合他们打仗的啊。”

  “咱们就坐在这儿,不掺合不掺合,”凝水啃着手里的果子,看着映像中朝他们俩急奔过来的巫静和华策,“你不是在周围布了结界么,他们要是进来,代表他们愿意死在美梦里,这是他们自愿的。”

  梦魇想了半晌,只得一声叹息,“我的本意只是不想有多余的人来找我们麻烦,其实没想真的取他们性命……若是他们一心求死,那就随他们去吧。”

  华策和巫静赶到结界前停下了脚步,看着结界上写的“再进一步,魂留美梦”,华策眉头紧皱,他兄仇未报,况且还有虎牢关要他继续镇守,他不能死在这里,但是……

  “我留在这里吸引蓐收的注意,你趁机带着他离开。”巫静看着结界上的几个字,露出了淡淡的心安的微笑,“你放心,我若要害你,这一路早就下手了。”

  华策沉默,他知道巫静说的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救我?”

  “求个心安。”

  “两军交战,使出什么计谋都无可厚非,何来心不安?”

  巫静转头看着华策背上那只闭着眼睛的猛虎,喃喃道,“愧对深情。”

  华策看了她半晌,随后转身,“保重。”说罢一个闪身,便潜入密林之中。巫静看着华策身影消失的方向,闭上眼,长舒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神已是坚定不可移,仿佛下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转过身,看着来人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华策已走,将军请止步于此吧。”

  蓐收负手而立,身后的士兵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映得他的脸阴晴不定,目光阴笃,却又带了些巫静看不懂的情绪,“你我,定要如此吗?”

  巫静站在结界前,静静地看着蓐收,“三年前,将军把我送走时,我也曾问过将军,定要如此吗?将军可还记得当日的回答?”

  蓐收点点头,闭眼长舒一口气,“看来是无可挽回了。”

  巫静闻言冷冷一笑,“我以为,这个答案,将军三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蓐收沉默半晌,“是我对你不起。”声音中带了些怅然,带了些愧疚,却独独没有悲伤。

  巫静神色一黯,向后退了一步,“有劳将军前来,你我此生,不必再见。”说罢嘴角一弯,直直向后倒去,倒入了结界之中,登时便没了气息。

  那一瞬间,梦魇和凝水,看见了巫静的一生。

  巫妖两族不睦已久,连年战乱,巫妖交界处的虎牢关更是如此,贩巫贩妖之事时有发生,巫静就是被贩卖的巫人之一。那日蓐收带着手下来虎牢关视察,巫静听到了风声,便趁着贩子不注意,兀自跑到蓐收面前,请求蓐收救救自己,但是蓐收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寻常孤女,叫人给了她些银两便要打发她走,恰好这时那人贩子追过来,巫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拔出蓐收身边侍卫的佩剑向人贩子砍去。

  蓐收这才正眼瞧她,小小年纪,身子单薄,但是眼神倔强,有股不服输的韧性在。这个小女子倒是与常人不同,以后也许能为他做些什么,思及此,他便教人把巫静带回去,教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果然是可塑之才,便让她拜在族老巫台门下,成了巫台的义女。

  巫静怎么也忘不了那天,她跪在地上,那人站着,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冷峻模样,睥睨者她,睥睨着天下,周身杀伐之气唬得身边侍卫都离开他几步。

  她想,即便是在万人之中,这人的身影,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蓐收为人是冷淡的,平日里治军严格,身上自带杀伐之气。他并不经常来看巫静,偶尔来几次,也是和巫台商议一些事情,并不曾提起巫静,仿佛忘了有这个一般。但是巫静很盼望蓐收到来,她想啊,要是蓐收将军来,自己就把这些时日所学的东西统统展示给他看。

  她的箭术已经很好,可以说是箭无虚发,即便做不到一箭穿喉,但是弄个重伤是没问题的。她的蛊术,她的拳脚,她的女红,她的厨艺,她学了所有女儿家该学和不该学的东西,只是为了在那人偶然出现时,展示给他看,然后告诉他,我这些都是为你学的。

  终于有一日,蓐收再次来找巫台,席间下人们端上了巫静做的吃食,这才让巫台找到由头让巫静有机会见到蓐收。蓐收跟着巫台去了他府里的花园,彼时春日,杏花三两枝,层层叠叠的枝桠后,是少女初长成的姣好模样。巫静正张弓搭箭,凝神屏息许久后,猛地放开,箭便疾速而去,却没有正中红心,而是偏了几厘。

  巫台本想叫巫静来见过蓐收,却被蓐收拦下,蓐收兀自过去,走到再次张弓搭箭的巫静后面,伸手调整她的姿势,巫静一愣,回过头见是蓐收,便连忙跪下,“见过将军。”

  “起来。”蓐收声音冷淡,居高临下垂眼看着她,一如当年把她从人贩子手中带走一样,高高在上,睥睨着她,睥睨着天下。巫静闻言便站起身来,低眉顺目地站在蓐收面前,蓐收让她接着射箭,调整着她的姿势,“放。”

  羽箭呼啸而过,正中红心。

  “三日之后我再来看你,若是十箭中有九箭中了,以后便跟在我身边。”

  巫静闻言眼睛一亮,看着蓐收离开。

  之后三日,她回忆着蓐收教她的细节,没日没夜地练习,练得弓弦断了,箭靶坏了,手也磨出了水泡——巫族身体强健,轻易是伤不得的。三日后,蓐收如约前来,她张弓搭箭,一举一动都甚有章法,箭无虚发,次次正中红心,最后一箭,甚至射穿了箭靶。

  “你以后便跟着我,做我的护卫吧。”

  从那之后,巫静便跟着蓐收,饮食起居,挥师征战,她从不缺席,次次挡在蓐收前面,替他受伤,保他周全。这日,巫静伤势稍缓,便起身接着练武,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被落下了,便会被赶回府里,不能再呆在蓐收身边。谁料却被蓐收看见,不禁皱眉,“回去好生歇着。”

  巫静没说话,只是依旧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仿佛在等他离开,之后便要继续练武,蓐收见她不动弹,眼眸一深,走到她身边,“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听见了。”

  “那还不回去。”

  “不想回。”

  蓐收眯着眼看了她半晌,随后轻轻开口,“你这么刻苦,是想留在我身边?”

  巫静一僵,随后点点头。

  “明明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但是骨子里还是那么犟……罢了,你以后便是我的未婚妻了,除非你自己想走,否则谁也赶不走你,回去歇着吧。”

  巫静惊讶地抬头,那人却已走远,她愣在原地,许久不曾缓过神来。

  巫静不知道蓐收当日那话带着几分真假,因此回去之后一直觉得似梦似幻,手足无措,惴惴不安,直到傍晚侍女端着饭菜进屋,笑意盈盈道:“见过未来的将军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她这才有些确定,原来蓐收说的是真的。只是……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只是个孤女,只是族老收养的义女罢了,从小被贩卖,如今为蓐收做事,她也只是把自己当做件器物,何德何能,能够成为祖巫之一,蓐收将军的未婚妻?

  即便她心悦他,她也从没有妄想过能够真的与他在一起,只是想着,有朝一日他娶妻了,她仍旧在旁边默默看着就好。

  突如其来,宛若美梦,沉溺其中,再不愿醒。

  那夜蓐收来她房里找她,看她精神尚好,竟难得地笑了笑,那笑容一闪而过,却如湖面惊鸿,叫巫静一时间移不开眼,说不出话。

  “大哥要南下攻取东陆和西陆,我去打虎牢关,过些天就走,你在家里好生养着,等我回来,就成亲。”

  巫静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又要打仗?我同你去。”

  “在家里好生呆着。”

  “可是——”

  “没有可是。”蓐收的语气严厉起来,巫静便不敢再多言,蓐收见她似乎是有些被吓着了,不由得轻叹一口气,放软了语气,“伤没好就好生养着。”

  巫静点点头,不再说要上战场的事,蓐收见状便也放下心来,就要离开,却被巫静叫住,“将军……为什么,让我当你的未婚妻?”

  蓐收有些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不喜欢?”

  巫静摇摇头,“不……我很喜欢。”

  “喜欢就行了,别想太多。”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巫静看着蓐收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她自小孤苦无依,被人当做物件贩卖,即便之后为自己挣了一条生路,被族老收做义女,被祖巫收做护卫,她也从未想过能被平等珍稀地对待。她每日所想,不过是如何让自己更有用一些,好不被抛弃——做人做到如此份上,不知是喜是悲。

  可如今有人愿意让她做他妻子,而且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祖巫,是自己心悦的人,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巫静想,她该知足了。

  此后的日子里,她便听蓐收的话,带在将军府上好生养着,数着年月,看庭中的花开了又败,叶子枯了又长,如此春去秋来几十年,终于等来了蓐收的一封信,叫她去虎牢关前线。

  几十年的光景对于神魔巫妖都不算什么,但饶是如此,巫静也觉得相思之苦浸入骨髓,接到信后恨不能生出翅膀飞到前线,与那人相会。

  她想过许多见到蓐收之后的场面,也许是紧紧相拥,也许是如在府里一般,每日等他征战回来,照顾他饮食起居,即便是在前线,战场上杀声阵阵,血流成河,巫静也想办法在小小营帐之中,经营出属于她与蓐收的岁月静好。

  但是她没想到,她欣喜若狂,疾驰奔走赶到前线见的那人,却对她说,“为我去敌营吧。”

  巫静登时便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以为自己听错了,还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将军…说什么?”

  “接近华坚,伺机下蛊,也就是……美人计。”

  美人计?巫静听到这话不禁自嘲一笑,“原来巫静在将军心里,是美人啊……天下美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我?”

  蓐收垂下眼眸,握紧了拳头,“别人去,我不放心。”

  是了,自己是他未婚妻,这种事当然只有自己去做他才会安心,“对啊,我为将军做了那么多事,当然让将军放心了……呵。”巫静眼里噙着泪,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凄然看着蓐收,“将军可知……你曾说过我是你未婚妻?”

  “战事结束便回去成亲,绝不食言。”

  “定要如此吗?”

  蓐收沉默半晌,吐出两个字,“抱歉。”

  巫静冷笑一声,转身离开帅帐。抱歉?不必抱歉。我早就该知道的,我依然是件器物,你权衡之后,知晓孰轻孰重,便会丢弃的器物。

  只是可叹,我被你使计送到敌人大营里的原因,竟然是,我从来一心为你。

     战乱的地区,总有流离失所的人,是人贩子出没频繁的地方,所以巫静在这里被拐卖,合情合理。

  就像当年一样。

  同样的情景,同样的人,但是却有什么不一样了,她不再是当年的她,而救她的人也不再是蓐收。

  依旧是当年的情景,她狼狈不堪地逃了出来,请求华坚收留自己,华坚不允,她便如当初一般,抽了华坚侍卫的佩剑向那贩子砍过去。华坚确实被她这样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有要带她回府的意思,只是让左右拿了些钱财给她让她好生度日便是,但是巫静却不肯收,“乱世之中,钱财哪能安身立命?还请将军给我一个差事。”

  华坚和蓐收在阵前对峙许久,这种时候当然不会轻易带外人回府,何况她还是个巫人,于是华坚也没再管她,带着人兀自回了府去,巫静没说话,只是在后面远远跟着,之后晚上便宿在将军府外,等到白日里华坚出门,她又远远跟着。

  如此持续了数月,这日华坚出门,意外地发现巫静竟没有跟上来,他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的着人去探查巫静的消息,本想着她大约是想通了,自己离开,却不想她竟是病了。

  巫妖不比神魔,是父母精血孕育,因此是会生病的,只是随着年岁见长,修为渐高,便也不经常生病了。巫静孤身在外,这几个月大约也没休息好,生病也是情有可原的事,若是由着她不管……

  大约会死吧。

  想起巫静在人群中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看他的模样,华坚发现自己竟然怎么也狠不下心来让这个巫人去死,暗叹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了,却还是叫人把她带回府里,又找了大夫来给她好生看着。

  “若是你的病传染给了别人,关内可能会爆发瘟疫,所以我才把你带回来医治,你别多想。”

  这是华坚第一次认真地和她说话,她嘴上虽然应着,内心却有些想笑——真如他所说,那么随便找个医馆把她放下就是了,以他在虎牢关的威信,只要嘱咐两句,那些个大夫定会尽心照看,又何须把她带回府里来?

  这样的人守虎牢关,真不明白蓐收怎么会久攻不下。

  “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些银两,你回北陆去好好过日子吧,这里是战地,你不该留在这儿。”

  原来他让她走,不是因为介意她是巫人,只是觉得普通老百姓,不该在战地滞留。巫静对这只老虎开始有些另眼相待了——被他蠢得另眼相待。巫静想,如果换成是她,要么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强行赶出关外,要么让她自生自灭,至少不会让她进到自己府上来。可如今她不但进到了华坚府上,甚至还可以在华坚府上自由行走,若非这人实在是蠢得让她出乎意料,她几乎要怀疑华坚让她住进府里,是另有打算,想来个请君入瓮。

  虎牢关内不比巫族,十二祖巫之间虽然是兄弟,亲密无间,但是对待下人依旧有鲜明的等级之分,而虎牢关则不然——她亲眼见过华策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华坚的面子,部下们却哈哈大笑,华坚也只是摸摸鼻子不以为然,随后便和大家一起笑起来。这样的情形若是放在巫族…且不说部下们敢不敢笑话上位者,只怕连弟弟当众驳兄长面子这种事都不会发生。

  知道自己一旦病好,华坚就会让自己离开,因此巫静一方面拖着自己的病不见好转,一方面找机会接触华坚,好让他尽快离不开自己。后来她便找了个由头,说在府上白吃白住过意不去,想要做些活计。华策不准,是因为怕她暗中使坏,而华坚不准,则是因为她还病着。

  要不是有他这个弟弟在,虎牢关大约早就守不住了吧?巫静端着饭菜进了华坚的书房,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将军,用膳了。”华坚想也不想拿起筷子就要往嘴里塞东西,但是华策却眼疾手快地拦下了兄长的举动,从袖中掏出一根银簪,挨个碗里试了试,确定没什么异样之后才让兄长吃。

  “策弟你多心了,我救了她,她不会害我的。”

  “只怕你连救她,都是她安排好的。”华策冷眼看着低眉顺目的巫静,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来自己只要让华坚开心,就能在虎牢关呆下去,巫静打定主意,便使出浑身解数对华坚好。那些她原本为蓐收学的女儿家的东西,现如今都用在了华坚身上。她原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为了接近华坚,才变得爱说些软语,想着有朝一日把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多以后,华坚终于承认,已经喜欢上了她。

  明明是想要的结果,巫静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看着华坚那副兴奋单纯的模样,内心里竟升起些许悲哀——曾经自己想要那人真心以待,却被他放在天平上与巫族霸业较量;而如今有人对自己真心相待,自己却已经千疮百孔,再无能力去爱他了。不过…说是真心相待,又有谁知道他这份真心能持续多久呢?或许有一天他灵光一闪,把自己送回去蓐收身边再使一次美人计,也未可知。

  将一颗完整柔软的心变得千疮百孔、硬如石头有多难?

  其实没有多难,只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可是想要将那颗心再恢复原样,十句,一百句,一千句,都是不够的。

  “巫静,等虎牢关战事稍缓,我就娶你好不好?”身材魁梧的硬汉此时脸上难得浮现几朵红晕,但是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着什么天大的喜事。

  “巫静何德何能,只要能陪在将军身边就好了。”

  “不不不,你很好的,不要看轻了自己。”华坚说罢,之后又吩咐府里的人,以夫人之礼相待巫静。

  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巫静却没了当初那份惶恐和感动,更多的只是一笑了之,只是这笑,却是自嘲的笑。从人贩手中救她,然后把自己带在身边,告诉她会娶她……接下来是什么?该是背叛了吧,是不是明日他就会把她叫过去,也让她去使什么美人计?

  像是要映证她的猜想一般,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华坚便把她叫到书房,“策弟方才跟我说,想要…使美人计。”

     巫静闻言在心里自嘲一笑,看吧,他们都是一样的,而你,永远也逃不出被人当做物件放在称上与别的东西较量孰轻孰重的命运。

  巫静低眉顺眼,依旧是平日里“将军想要巫静怎么做?”

  “若是策弟来与你说这件事,你可千万别答应他啊。”

  巫静诧异地抬起头,似乎没听懂华坚的意思。

  “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他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一定会答应……所以我才特地告诉你一声,我有退敌的方法的,你不必答应他使什么美人计。”

  虽然华策看她不顺眼,但她好歹也是华坚亲口承诺过的未婚妻,若是华坚有退敌之策,华策又怎么会让兄长的未婚妻去?但是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而是,“你……不答应让我去吗?”

  华坚闻言瞪大了眼睛,仿佛她在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般,“我怎么可能答应?你是我未婚妻啊!”

  “可是……我是巫族人,去的话很容易获取蓐收信任,而且正因为我是你未婚妻,你该更放心才……”巫静话说道后面,看着华坚隐隐发怒的模样,不禁噤声,随后小心翼翼道,“我……不会答应他就是了。”

  华坚这才有些消气了,“这样就好。策弟从小心思就重,我虽然已经表态不同意这事,但是难保他不会钻牛角尖,所以特地告诉你一声。”

  巫静只能呆愣愣地应几声,随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失魂落魄一般。

  华坚竟然,竟然……拒绝把她送走。那人,竟然是真心拿她当未婚妻爱护,竟然是真的把她的虚情假意当做真情实意……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为什么觉察不出来她是奸细,为什么看不出来她的虚情,为什么要把一颗真心给了她这个物件?!巫静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怔怔出神,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若是华坚能再聪明一点,看出自己是个奸细,或是他为人再绝情一些,把自己一早赶出虎牢关,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那颗蛊虫的虫卵早就顺着一杯茶水进了华坚肚子里,且每四个月就要以她的血喂养一次,否则她与华坚皆没有好下场……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巫静坐在房间里怔怔出神,想着一年多来和华坚相处的点点滴滴,一时间竟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年在虎牢关救下自己的就是华坚,或者蓐收不曾把自己当作未婚妻,自己依旧只是他的一个下属,事情会不会有些许不同?自己不应该对华坚那样好的,应该再对他冷淡一些,不要温声细语的,应该……让他早些把自己赶出去的。

  巫静那几日心神不宁的,有时候手里干着活,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这件事传到了华坚的耳朵里,当晚,华坚便二话不说就带她出了府,穿过山野丛林,抱着她在星夜下一路狂奔。巫静心里还暗想,莫不是华坚反悔?亦或是他知晓了自己细作的身份要将自己偷偷处理掉?巫静手中暗暗蓄力,准备先发制人,可是华坚却突然停下脚步,兴奋道:“到了!”

  巫静撤回掌力,愣愣地看着华坚,“什么?”

  “你看啊。”华坚指了指天上,巫静顺着方向看去,却见夜幕之下,群星闪耀,当真是美不胜收,巫静一时便看得呆了。

  “这是虎牢关最好的看星星的地方,我和策弟小时候在山上乱跑时发现的,我听他们说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想着你可能是在府里面憋坏了,就带你出来了,”华坚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四周,“这里地势开阔,但是因为要翻过一座难爬的高山,所以人迹罕至,除了我和策弟,几乎没人知道。你放心在这里看星星就是,不会有人打扰的。”

  华坚说罢便躺在山坡上,用手枕着脑袋,嘴里叼着一根草,十分惬意地看着满天繁星,巫静却偏过头看着华坚,沙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此刻竟露出如孩童一般的单纯神态,额头上还布着细密的汗珠,想来是刚刚抱着她跑的,这样难得一见的样子让巫静不由得看呆了眼。

  “你看我做什么?”华坚见巫静半晌都不说话,便看向她,谁料她竟然正在看着自己,但是看了半晌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便开口问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巫静回过神来,浅笑着摇摇头,“只是头一次看到嘴里叼着草的老虎,觉得有些稀奇。”

  华坚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巫静这是在打趣他,便佯装恼怒,“大胆,竟敢这么说本将军!”

  巫静便从善如流地配合他,“将军息怒,小女子以后不敢了。”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就罚你…”华坚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由头,“在战事结束之后,陪本将军游历天下,寸步不离。”

  巫静欣然应允,“将军…不想一直镇守虎牢关吗?”

  “你看我除了功夫好些外,哪里像是一个守关大将了?”华坚不以为意地说道,“策弟比我合适太多了。我嘛,从小就想一个人,背着行囊游历六界,结交好友——不过这个愿望现在有了点变动,我想和你两个人一起游历,而不是我一个人。”

  巫静看着华坚亮晶晶的眼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呢,你有从小就想做的事吗?”

  从小就想做的事?巫静想了想,随后悲哀的发现自己的人生虽然看起来是为了自己而活,但从当年蓐收把她救下后,她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围绕着那个人的喜悲,哪怕是现在,她已经对那人寒透了心,却依旧在做着为他好的事,何其悲哀?

  “巫静?”华坚见她又不说话了,便试着唤了唤她,巫静一个激灵,“什么?”

  “我问你可有想做的事……要是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有的。”鬼使神差地,巫静开了口,“我自小颠沛流离,所求无非是一个栖身之所,我想有个家。”

  华坚听到这话笑了,“我便是你的家,你的愿望实现了。”

  之后的日子,两人算得上琴瑟和谐,除了每四个月一次以血喂蛊时巫静显得忧心忡忡之外,其他时间都堪称岁月静好,仿佛就是巫静一直想要的那个模样。她所设想的所有与蓐收在一起的日子,竟然都和华坚实现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弄人吧?只是她心里终究还有根弦时时刻刻紧绷着——她是细作,华坚一旦知道绝不可能再对她这样好,他们的未来是可见的悲哀。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华坚的话,不要给自己更多的幻想,免得等那一天来临时她痛不欲生。

  但是那一天还是来了,她第三次以血喂蛊,之后蛊虫就会在华坚体内长成,只要蓐收在对阵之时念动咒语,华坚便会痛不欲生,虎牢关也会大乱。她本想着等华坚死了她就回巫族去,当作这三年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作这三年来没有人曾真心实意爱过她的虚情假意,没有人曾把他捧在心尖上。但是华坚的举动还是瞬间攻破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凤冠霞帔,大红嫁衣,那人柔声细语,在意的仍旧是她喜不喜欢。

  巫静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她一直都无法欺骗自己,那人的真心是那么热烈滚烫,那样但凡靠近都会害怕被灼伤的温度,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不过一直是她自欺欺人罢了。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华坚对她情感也许真挚但不会长久,而她对华坚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可是情感这种东西,假戏做多了,未必不会变成真情。

  当假戏真做,谁又能辨得清孰真孰假呢?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恳求蓐收,希望蓐收至少能放过华坚的性命,但是蓐收没有。那一刻她才嘲笑自己天真,她怎么忘了,那个男人是可以为了巫族霸业把自己未婚妻送到敌将身边的蓐收啊,看似深情,实则狠绝,他怎么会答应放过华坚的性命呢?

  蓐收凌辱华坚尸体,下令把华坚的尸体挂在辕门外,她明白,这是在等华策自投罗网。于是,她做了这一生从未做过的大胆的事——背叛蓐收。蓐收埋伏在辕门外的士兵是巫族的好手,但是她张弓搭箭,箭无虚发,个个都是一箭穿喉。毕竟是蓐收手把手教出来的箭术,她想。

  其后的事情,便一目了然,眼下巫静自寻死路进了自己的结界里,自己就履行承诺,给她个美梦吧。梦魇想着,默默念动咒语,给了巫静一个美梦。梦里,她穿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与华坚交杯执手,两厢深情。

  战事未了,但是他们终归是成亲了,从此巫静不再是未婚,而是他的妻。

  但是除了梦魇谁也没有注意到,巫静倒进结界中的刹那,有一抹灵光也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梦魇发了善心,便一起给了两人好梦。

  蓐收看着结界中毫无生气的女子,半晌未曾动弹,只是过了许久,才声音喑哑地开口,“烦请魔君,将我族巫静的尸首,归还与我。”

  到了最后,蓐收口中仍旧是“我族巫静”,而不是“我未婚妻巫静”。

  身体这东西重要么?重要,看华策和巫静拼死也要把华坚的尸首带回去,就知道身体重要的不行。可是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梦魇看了看梦境中相依相偎的两人,又看了看紧抱着巫静尸首不说话的蓐收,不屑地笑了。

  “你说…华坚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巫静是细作的呢?”凝水看着带人浩浩荡荡又离开的蓐收,不禁开口问道。

  “大概是…华策叫他使美人计的时候。”

  华策原本是想将巫静这个烫手山芋以牙还牙还给蓐收,却没料到,华坚竟已情根深种。

  凝水:“竟然那么早啊……我还说蓐收和华策都闲着没事,就知道使美人计呢……不过巫族损失了兵力,主将仍在,虎牢关换了主将,兵力没有大损,真是不知道咱们这热闹要看多久。”

  梦魇站起身来,看着远处旌旗翻动,风云变换,“或许,咱们可以换个地方看热闹。”

  孟岩再次睁开眼时,沈凝仍在湖心亭中的玄凉玉榻上半倚着,面前站了一个穿着打扮都甚为怪异的女子。

  巫静?刚从梦中醒来的孟岩一时间竟分不清眼前的女子,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昆仑雪宫,那个女子应该就是大老远从北陆跑来找华江的巫族驱魂使巫婧。

  这么说起来,似乎华江与梦境中华坚长得也十分相似?难道这两人竟是什么前世今生的戏码不成?

  孟岩正想着,忽地听到沈凝开口,“既然醒了就过来吃些东西吧,正好,巫婧大人手上有些关于你冤案的线索。”

  线索?听到这话孟岩登时便来劲了,急忙跑到巫婧面前,“还请巫婧大人告诉我线索。”

  巫婧点点头,“你身上的命案有长寿镇三万余口的命案,当时那个镇子的勾魂工作我也参与了,那些人并不是被一个个杀死的,而是有人用了伤害巨大的招式毁了整个镇子。”

  什么招式能一下毁灭一个镇子?孟岩心中不禁暗叫不好,只怕那个不知名的对手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对付。

  巫婧:“惊天一剑。”

  孟岩登时便愣在那里——他明白为什么师门言之凿凿就是他杀的人了,那招惊天一剑是礼天山极难的招数,整个礼天山也只有三个人会,那两个人是掌门师伯与天才绝艳的掌门大弟子周天师兄,而事发当时两人具在师门闭关。

  只有他,被周天师兄私下传授那一招;只有他,当时接到了消息赶往长寿镇周边不在师门里,所以……到底是什么人处心积虑地要害他?他不过是一介孤儿,总是天分高了些,也比不过周天师兄,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被幕后黑手这样算计的?

  沈凝见孟岩面色不善,也不多言,只是对巫婧道:“谢谢驱魂使大人告知,华江那边我已与他说明,他若是愿意和姑娘走,昆仑雪宫绝不阻拦,只是那老虎答应了我要教孟岩拳脚功夫,只怕你们离开后,还是要时不时回来几天。”

  巫婧点点头,对着沈凝一拱手,“多谢凝姑娘,既然日游阴帅吩咐在下的话已带到,在下就不叨扰凝姑娘了,这便去处理私事。”说罢便离开了。

  沈凝见巫婧走远,对身边的白雅问道:“华江那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白雅笑了笑,“姑娘放心,只怕那老虎昨夜梦了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如今正怕巫婧姑娘离去呢。”

  沈凝点点头,“这样就好,从前战乱四起江山破碎,他们没能善终,如今岁月静好,他们该有一个好归宿。”

  华江昨夜回到房间内,只觉房间内味道有些奇怪,并未多想,但谁料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梦中,他变成了几千年前的虎牢关守将,满心的自由洒脱被身份责任所累,一心只想早日解脱得自由。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巫族的女人,虽然是敌人,但是他还是沦陷了,一心只想她欢喜,甚至连被下蛊、被杀死、死后尸身被凌辱,他都觉得没什么关系。

  这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自由啊。

  最后,他看到那个女人自愿踏入魔君的陷阱,于是他也毫不犹疑地跟了进去,在魔君为他们织就的美梦中,游览名山大川,有了温暖的家。

  华江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脸上竟然隐隐有泪痕,回想起梦中的一切,他竟然分不清是真是假,满心满脑地就只有一个念头——巫婧!

  自己昨日请凝姑娘帮忙,以凝姑娘的能力此刻怕不是已经把巫婧打回北陆了?思及此,华江推开门直奔昆仑山顶的凝水湖,却在中途与一人撞了满怀,定睛一看不由得愣了:“巫婧,你…你没走?”

  巫婧没好气地看着华江,“知道你想我走,我这就回房间收拾东西。”

  华江闻言紧忙拦下巫婧,“别、别走!”

  巫婧一愣,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从华江的嘴里听到这句话来,当下便停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静静地等着华江的下文。

  华江方才跑得气喘吁吁的,眼下一紧张更是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同你回去。”

  巫婧这下更想不明白了,这人前几日还唯恐躲她不及,怎么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巫婧面色复杂极了,她试探着开口,“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是去找凝姑娘开药的吧?是不是口条不灵光了?刚刚看你说话都磕磕巴巴的,口条被开水烫了?”

  华江:“我和你成亲,没开玩笑,我想好了的!”

  巫婧:???

  华江:“我喜欢你,上辈子开始就喜欢你了!”

  巫婧这才恍然大悟,“你知道了?”

  华江:“我知道了……嗯?你早就知道了?”

  巫婧:“轮回台上可看三生,我们巫族的女儿基本都好奇去看过啊。”

  所以……?她当时亲自己是有预谋的?华江想到这里,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但是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正色道:“可那终究已经过去几千年了,现在的我们和前世终究不一样了,你……”若是因为喜欢前世的我而爱屋及乌,就完全没必要了。

  华江虽然话没说完,但是巫静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宽慰道:“生死伦常这种事,我们北陆冥界比谁都了解,正因为了解,所以做出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我是因为今生的你很好,所以才喜欢你的。”

  华江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一把抱住巫婧,“我也是!”

  以后的年年岁岁,我们一起游历天下,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昆仑山顶,湖心亭。

  沈凝听着来人的报告,轻轻笑了笑,“他们两个倒是出去游玩乐得自在了,这玄凉玉的生意给我扔了个烂摊子,看来还是要扣钱才行啊。”

  来报告的是昆仑山墨雪十二卫中的雪十一,原是昆仑王的贴身侍卫,但是自千年前昆仑王归隐后他就在雪宫打理事情,现在是昆仑山的总管,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笑,“凝姑娘这千年来,可是越来越像天上的那位鹭老板了。”

  沈凝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道:“南陆的事情都打理好了么?”

  雪十一:“姑娘放心,只要姑娘有用,那边就会开始行动。”

  沈凝点点头:“东陆呢?我去礼天山闹了这么一出,东陆的那位怕是坐不住了吧?”

  雪十一:“边境确实多了许多细作,都依姑娘的意思放进来了看紧了,也放了口风出去,说姑娘不日就要再去南陆一趟。”

  沈凝闻言放下心来,看着遥远的东方,杏眼微眯,兀自喃喃道,“凌霄啊凌霄,这从君上手中抢来的六界之尊,你也该还给我们了……虚空之境的神魔,可不是随意拿捏折辱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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