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啪嗒、啪嗒。”
某个满是钟乳石的洞穴内，一名枯廋如材的女子把包裹着绷带的手从面前尸块内部抽出，紫黑色的血顺着手臂淌下，弄脏了衣服和长裤。但她并没有被影响，将那些肉块一粒粒放入附近钟乳石上凝结的一层极厚的半透明流体内。
这些流体是地脉的一种。通常情况下，地脉只会扎根在生机勃勃的地区，而不是这种光秃秃的洞穴。
那些肉块被地脉流体吸收，鼓胀起来，同时各个方位的脉流都以同一种路线涌动而去。
她确认了各个地脉流体的流向大致与计划相同之后，把手臂上被污血感染的绷带拆除，用火焰焚毁。
她被拆除绷带后的手臂，如同金属一般反射着火光——那分明是机械臂。单从刚刚她点火的施术速度和动作根本看不出任何违和感，从这一点来看，这副手臂的质量相当高了。不过绷带也只是被她拆除到了手腕的部分，不能确定手的其他部位是否也是机械。
她从口袋里掏出全新的绷带重新把手臂缠了一圈，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问题很大。就像我担心的一样，初代魔女的遗体耐久度不够了，哪怕是这样，这些被污染的地脉还是全部往她的身体内部流动。这样下去迟早将她的身体撑爆。”
电话里头传出了一名女性的声音。
“你在担心是那些被封印的恶魔搞的鬼？”
根据第一任魔女的记载，「恶魔」是一种生活在地脉里的一种不轻易显露真身的特殊种族，以各种「恶意」为食。然而唯一能直接感受到第一任魔女用自己身体和地脉建立的封印的现任白魔女素衣却被「法官」告知，她还没有资格获取更多资料。甚至连初代封印恶魔的理由都没有说清楚。
哪怕已经到了现在，也依旧如此。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能素衣永远都无法了解真相了。
而洞穴里的这位女性，正是「三色巫女」的首领「白魔女」，素衣。
「三色巫女」是法律体系中特殊的一个系列分支，是独立于常规体系之外的另一套机制，主要的职责是维护地脉以及对贪图地脉的人实行惩戒。它以三原色命名，首领为白魔女。白魔女之下，是三位以三原色命名的三位巫女。
简而言之，「三色巫女」负责用术法对一些特殊事件实行惩戒，日常的工作是检查地脉。
而另一方势力则是很常规的法院这些。
而「法官」是常规法律体系下的最高执行官。
“是的。说实话，虽然他们的存在并没有公之于众，但是我们对于恶魔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代魔女的一部分记录，无非是纸上谈兵。”
“这么说也对，‘酒杯’装满了酒水，继续往里倒入酒，却完全没有溢出，反而容纳了不属于它的体积的酒水，确实值得注意。”
“通俗又简单的描述，很形象。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接下来要去……”
素衣话未说完，就被电话里的人打断了。
“不好意思，麻烦停一下。你是不是忘了，下周五是国王的生日?你已经连续5年没有参加他的生日宴会了，这次真的不能再推脱了。”
素衣感觉从心底升腾出一股怒气。
封印绝不能出任何问题。作为我的朋友，你居然让我忽视自己的职责?
“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什么事情？国王能比世界重要?你不觉得太突兀了吗？”
“这次是国王指明你必须去的。”
“啊?等会，他又在作什么妖?”
“哎哎哎，你怎么当了魔女还这么不忌讳?你记着，这话可不能当面说！”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次他用终止供应「云铁」来威胁，没办法，有大人物要来，他不想丢了面子。”
云铁是一种用特殊方法锻造的金属，目前只有皇室掌握并封锁了锻造方法，常用于机械的维护和义体的制造。它最明显的优点是可以被加工成任何形态（固液气）和任何颜色，颜色的改变毫不违和、绝不会影响机械本身的稳定是它最大的优势和世界独一份稀有的金属特征。
大人物？现如今能被称为大人物，又肯来皇帝寿宴的，素衣只能想到一位。
素衣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屈服了。
“用这种我拒绝不了的方法来威胁我么。明白了，这次我会去的。”
我的「分身」多着呢。待会分离一个意识吧。虽然会分散一部分注意力，也没办法拒绝了。
“没办法，你这具不断磨损的肉体需要特制的云铁，想来皇室就是用这种方法胁迫你为他们办事的。”
“为了活命，当时谁还顾及这些。”
后面她们又聊了些工作之外的日常琐碎，互相道别后魔女挂断了电话。
素衣掏出一枚朴素的铜镜，将它狠狠摔到地上。也许是因为摔的力度过大，镜片四散纷飞，魔女的面容也随之一闪而过。
素衣看了一眼地上残留着玻璃渣子的铜镜，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眼时，已经来到了一个幽暗异常的空间。她在黑暗的环境下很自然的把手往前抓去，一盏放在面前桌子上的煤油灯就这么通过接触被点燃了。
光芒如同利剑，刺穿了黑暗，势不可挡的扩散，将四周晕染成橙金色。
这里是以初代魔女的肉体内部为模板，用幻术抽象出来的空间。对她来说，那枚铜镜就是进入这里的媒介。按照她继承魔女时「法官」对她的解释，魔女们命运相连，在获得同一身份时，自然就能知晓最初也是最重要的那位魔女的状态。这显然不可信，但那位「法官」刻意隐瞒，她也不便多问。
凉亭、树林、树林边的河流，这就是目之所及的所有景物了。
素衣盯着远处的树林，眉头紧蹙。
大片大片的树叶枯黄，枝干发黑，树干甚至隐隐有细微裂痕。
如果单看少量泄露在地表地脉里的杂质，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是正常的泄露，但眼前的景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第一代魔女用自己的肉体作为封印，筋骨血脉是核心。那些树会直观反应她的筋骨血脉的状态。
已经要到临界值了。估计最多2个月，她的血管会被地脉撑破。虽然不知道封印恶魔的理由，但既然是封印，那就有必须禁锢的理由。
素衣想要张口唤一个人来，可是她却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咔嚓。”是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一名男士几乎是用双手爬行的方式，以濒死的状态爬到了素衣身边。素衣并无半分慌张，也没有躲开的意思。
他像是能感受到我一样，每次不用我喊，就会自己过来。嗯……这次的出场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咋舌。
那男人伸手，似乎是在讨要什么东西。
哈……他又来了。算了，满足他吧。
素衣拔出短剑，捅了他几刀。
“这次的力度怎么样？有没有让你稍微感觉疼痛一些？”
那男人抓住了素衣的手，接过短刀，只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表情倒是没那么阴郁了。
然后……他开始自己捅自己刀子。
他正面瘫倒在地上，右手以各种怪异的姿势用短刀自残的画面本该是血腥且令人不适的，但他的身体只会出现伤口而不会流血，反而导致一种怪诞的场景。
素衣也试图了解这个困在幻境里的男人，跟他交流过，但是他对自己的经历绝口不提，只能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出他毫不在意自己的存亡，甚至可以说更希望自己死掉。
好在男人很听素衣的话，有求必应，素衣也就没必要耗费精力去了解了。不过时间久了，会好奇也是正常的。男人也同样一次都没有回应过。
素衣现在更没闲心去管他了。
她瞥了一眼面前不断用短剑娴熟的自残——不，自杀的男人，拿出一瓶不知道装着什么液体的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瓶，放到趴在地上的男人鼻子旁边。
“我要你……给我创造一个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