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Story着魔（23）
李慕白：逸辰，你去哪啦？
李慕白：逸辰，你回家了吗？
李慕白：邵逸辰，你是失踪了吗？
李慕白：邵逸辰，你究竟是去哪里了？
李慕白发给邵逸辰的短信停留在昨天下午16:03分，四个未接来电，最后的时间显示在15:43分。这个时间邵逸辰刚到江劲腾的公寓，手机一直躺在包里没有拿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设置了静音。隔着屏幕都能看到李慕白当下炸毛的样子，邵逸辰想起昨天早上李慕白死活要赖着他的事情，结果还是被抛下了呀，只是李慕白这家伙究竟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邵逸辰赶紧给李慕白回了电话。
不过，李慕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真的过分愉悦了。
“慕白，你买彩票中奖啦？”邵逸辰问。
“彩票，没有啊，我不买彩票的。”李慕白还在乐呵，丝毫没听出邵逸辰的调侃。
“你心情怎么这么好？”李慕白傻呵呵的笑声让邵逸辰都有些嫉妒了，果然担心这家伙是多余的。
“有吗？没有啊。”李慕白无厘头的笑着说。
“李慕白，你不是找我吗？”邵逸辰耐着性子问道。
“哦，没事了。”李慕白的语气中有着雨后彩虹的明朗，对比之下，邵逸辰显得很颓丧。
邵逸辰挂了电话，心情越发消沉，因为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面对江劲腾的亲密碰触时内心不起波澜，每次跟江劲腾分开之后，因为自己的不争气，心里硌得慌，难受得只想躲回房间冬眠。
只是那该死的江劲腾，一睡醒就轰炸邵逸辰的手机。来电铃声响到邵逸辰的耳朵都麻木了，还在固执的鬼哭狼嚎，邵逸辰仿佛看到房间的天花板都在跟着颤动，感觉随时都会天崩地裂。
“不好意思，刚在客厅，没接到电话，怎么啦？”邵逸辰声音温柔得自己都忍不住打冷颤，尽管早已在心里把江劲腾拆骨剥皮，表面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让江劲腾发觉他是故意这么久才接电话的，硬生生的把江劲腾还未出口的暴躁发言给憋了回去，邵逸辰听着电话那头江劲腾浓重的喘息，内心偷着乐。
“怎么走也不说一声？”江劲腾似乎在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说话时气息长而重。
“不忍心打扰你啊。”邵逸辰也在努力着保持耐心回答江劲腾的问题。
“那你今天，”江劲腾突然顿了一下，邵逸辰隐约听到电话那头用鼻腔发出嗯嗯声，很弱，但还是能辨别，接着听见江劲腾继续说，“来找我吗？”
“没空。”邵逸辰秒拒，声音铿锵有力，一不小心又把江劲腾惹恼了，意识到态度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江劲腾没有立即发作，相反还温和了些，但听着江劲腾讲话的语气更像是地震来临前的平静期，“所以，你刚刚是故意不接我电话的吧？”
怎么又绕回来了，邵逸辰心里虚得慌，咬紧牙关挤出两句笑声，“真的不是。”
“不是的话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江劲腾毫无逻辑的质疑道，像个耍任性闹脾气的小孩。
邵逸辰没能理解这个深奥的问题，只听懂了后半句，“我今天没空啊。”
“所以你刚刚就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我没有。”
“没有的话那你今天为什么不敢来找我？”
“不是说了没空。”
“所以你是因为今天没空，故意不接我电话怕我找你？还是因为不想看到我，所以故意不接电话，接了电话又推脱没空？”
“.…..”
“你今天究竟要不要来找我？”
“好吧。”
结束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邵逸辰的脑袋还是懵的，被江劲腾这么一绕，感觉像踩了坑，就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平时在学校几乎天天见面，昨天又在一起待了那么久今天还要约见面，是看不腻吗。
这一天天的，就没一个正常的，当然也包括邵逸辰他自己。
要追溯起来的话，最不正常的还是言毅。照昨天的情况看，江劲腾的母亲李燕跟言毅看似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之前言毅评价起李燕言之凿凿的样子又不像那么陌生，而且，在邵逸辰的记忆中他们不应该是陌生的。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看似那么亲密。当时李燕那样袒护言毅，没有给予江劲腾半点关怀跟信任，眼里只有受伤在地的言毅，没有关心过江劲腾是不是也受了伤，这样的关系让邵逸辰怎么相信他们现在是陌路人。
更重要的是，见义勇为这种事也算寻常，可对方是李燕还是让邵逸辰增添了几分疑虑，不过也不是说不过去，但言毅没事跑到停车场去干嘛，他又没车，邵逸辰猜想言毅应该是去找人，找谁呢？找在停车场里遇到熟人的江劲腾吗？在邵逸辰的理解里，在美术馆内遇到熟人会真的聊到正下着滂沱大雨的馆外的露天停车场吗，甚至都不跟邵逸辰打声招呼，怕不是跟踪那个所谓的“熟人”出去的。
那突然出现的年轻老板呢，他跟言毅又是什么关系，年轻老板说他是“重来”的人，邵逸辰不知道这跟“重生”有什么区别，总之也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人。
邵逸辰更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究竟改变了多少，保留了多少他活过的痕迹。
越想就越觉得细思极恐，身处的世界忽然就变成了一座谜宫，如果闯不出去，即便你垫高了脚往上跳跃，看到的依旧是你眼前看到的，看到的依旧是创建迷宫的人想让你看到的，重重关卡让邵逸辰觉得这个平庸的脑袋根本不够用，思绪早已成散沙，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邵逸辰决定先去洗把脸醒醒神。
在洗手间洗漱完，换下那套从江劲腾家里穿回来的灰色家居服，踏出房门，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让邵逸辰振奋，这一早上什么也没吃，这会邵逸辰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不行。邵逸辰径直走到厨房，刚好撞见正端着碗筷从厨房走出来的妈妈。
“逸辰，你才刚回来又要出去啊？”妈妈柔和的眉眼在看到邵逸辰的瞬间紧蹙，说话的语气有些沮丧。
邵逸辰看看身上穿的这一身外出休闲装，有点羞愧，难得周末两天，竟然没有一天在家陪着妈妈。邵逸辰接过妈妈手上的碗筷，跟妈妈一起围着餐桌坐下，他决定要鸽了某个得寸进尺的人。在吃着午餐的时候，飞速的给某人发了条短信：家里有事，忙完再找你。
邵逸辰已经准备好继续被某人电话轰炸了，结果对方短信回道：需要帮忙的话告诉我。虽然真的有事邵逸辰也不会找江劲腾帮忙，找了也不一定真的帮到忙，但还是有被暖到。
午餐过后，邵逸辰陪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望着窗外的已经放晴的天，邵逸辰主动邀约道：“妈，要不今天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妈妈盯着邵逸辰迟疑了一下，“那就去超市吧，刚好生活用品也要补充了。”
“好啊。”
邵逸辰已经想不起来上次陪妈妈逛超市是什么时候了，上学的时候要兼职，身边还多了个江劲腾，毕业后实习期的邵逸辰也不敢懈怠工作，经常加班，妈妈工作也忙，时间上总是错开，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是谁有空谁去买，浓烈的工作气息掩盖了生活气息，很少有机会这么惬意的一起逛超市。即便跟江劲腾恋爱期间，都还是工作极大的覆盖恋爱，工作与生活，从来工作即生活，生活即工作，恋爱跟生活反而更像是工作之余的偷懒小憩。
“妈，我再去那边买点水果，待会去收银台找你。”
“嗯，买盒草莓，其它的你自己看。”
“好。”
邵逸辰快步的走向水果档，从一旁的冰柜里挑了盒品相还不错的草莓，然后在堆得高高的橙子山里挑了满满的一袋橙子，称量完心满意足的朝着收银台的方向走。距离收银台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邵逸辰又见到了那位年轻的老板，手里拎着已经买完单的大袋东西，正站在出闸口笑嘻嘻的看着邵逸辰。
邵逸辰欣喜若狂，加快脚步跟妈妈汇合，趁着妈妈在买单的空档，走到年轻老板的面前。
“怎么在这里？”邵逸辰问，眼睛往后扫了一眼，注意着妈妈买单的进度。
“来超市买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年轻老板说着往邵逸辰刚看过的方向也瞥了一眼，“陪妈妈来？”
“对啊，”邵逸辰盯着年轻老板手上那一大袋东西，“你说你今天有事不营业不会只是为了来超市买东西吧？”
“那当然不是，”年轻的老板摆摆手否认道，“我这是被人放鸽子了。”
听到这里让邵逸辰想到另一个被鸽的人，不由自主的笑了。
“放你鸽子的人我是不是认识？”邵逸辰问道，嘴角还挂着笑。
年轻的老板摇摇头，很苦恼的样子，“怎么样，有空去我店里喝杯咖啡吗？”
“有。”邵逸辰说完又看看已经买好单的妈妈，“我先帮我妈把东西拎回家，你煮好咖啡我很快就到。”
“那我先走了。”年轻的老板说完，对着正走过来的邵逸辰妈妈挥手无声的打了招呼，顺着身旁的扶手梯下楼去了。
“你朋友啊？”妈妈问。
“算是吧。”邵逸辰接过妈妈手上两个沉重的购物袋，随后也跟着妈妈一起下了楼。
年轻老板的早餐店没有敞开门营业，铁闸门上倒是真的贴着张告示，写着：咖啡馆装修，敬请期待。邵逸辰敲了敲铁闸门，门立即打开了一个口，邵逸辰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光线有点暗，弥漫着很浓的咖啡香气，在邵逸辰上次坐过的位置上，年轻老板备好了一壶咖啡，观那个颜色，那一壶下去估计能亢奋到明天天亮，桌上还放着年轻老板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水果跟点心，这让邵逸辰感到受宠若惊，这是打算跟他畅聊的意思吗。
“原来你的早餐店真的卖咖啡啊？”邵逸辰抿了一口咖啡，问完又抿了一口，配着桌上香甜的葡萄，一口咖啡，一口葡萄，口感相当奇妙。
“我本来就是开咖啡馆的。”年轻的老板满不在乎一脸骄傲的说。
“那你究竟多大年纪了？”邵逸辰忍不住又盯着年轻老板的脸看，硬朗的五官棱角分明，帅气比起江劲腾有过之而不及，还多了分稳重，却又不是固执死板。
“我也忘记了，算不上老，你看我像几岁？”年轻老板下颚微微抬起，那份自信让他看起来“年轻气盛”。
“三十？多？”邵逸辰毫无底气，因为眼前这张脸确实看起来不显年纪，只能靠举手投足间的风采来做猜测。
“五十都有了吧，”年轻老板看着杯中的自己的投影，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感慨，“你从九年后重生回到这里，我呢，从九年后重生回到这里，一直活到了九年后，然后又回来了，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活了多少年有时候自己都点懵，我记得九年后是四十一岁，那现在就是三十二。”
邵逸辰咽了咽口水，重新打量这位年轻老板，感觉被对方说得他现在脑袋也懵懵的，但也听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正陷入一个九年的生命循环，也就是这个人就没活过九年之后。
“真的很不可思议！”邵逸辰为这般怪异的事情不禁发出感叹，原以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经超出想象，没想到只是小巫见大巫，“那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那我呢，会不会也跟你一样？”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是有一点我很确定，我是因为言毅回来的。”年轻老板的眼神很坚定，却也让邵逸辰觉得这个年轻老板是故意在这个时候提起言毅的，可能是因为话题衔接得有点怪，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九年间循环，又怎么确定得了是因为言毅回来的呢，难道这一切不应该是不由自主的吗。
“你跟言毅的事情本来也打算一起问你的，没想到你承认得真快。”
“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我还能看不出来吗，不管你问不问，我都会告诉你的，毕竟很多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关系，不提他，我们的话题只能在这里被迫结束。”
邵逸辰现在兴致高涨，仿佛所有的疑虑都要解开了。
“怎么说？”
“言毅，他跟你是一样的，只是回来得比你晚，就在你遇见我的那天，”年轻的老板望着默不作声的邵逸辰继续解释说道：“或许应该这么说，他只是死得比你晚，但你们都因重生获得二次生命。”
高涨的情绪再次因为年轻老板的话热血沸腾，然后忽的急转而下，荡不起一丝涟漪，只觉得很沉闷。邵逸辰右手食指和拇指紧扣着咖啡杯，左手的大拇指摩挲着杯子的把手，眼睛盯着斜下方，这一分多钟里思考了很多，却又不知道想了什么。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死？即便是九年后他也还年轻不是吗？”
“自杀，他患有精神疾病你知道吧，自杀了。”
年轻的老板说得很坦然，似乎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只是吃饭睡觉如此平常的事情，不过也是，除却曾经，至少言毅现在安然无事的活着。
“也是个可怜人，其实，对于他，我有好多事情想问。”
“问什么？问他跟江劲腾的关系还是跟江劲腾母亲的关系？就是你现在认为的关系啊。”
“你知道我认为的是哪种关系？”
“言毅果然说的没错，江劲腾这种人，有些事哪怕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即便在你面前也不会提起，言毅跟我提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加上你昨天看李燕跟言毅讲话时的眼神，我大概也能确定你的想法，要知道我可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呢。”
“所以，言毅真的是江劲腾爸妈的第三者？然而言毅还是江劲腾的弟弟，江劲腾爸爸的儿子，却是江劲腾妈妈的情人，我感觉我能想象出一场家庭伦理大悲剧。”
以前邵逸辰总以为家族的过分期待才是江劲腾最大的负担，江劲腾在家里受了气不开心的时候，邵逸辰也总是安慰他，让他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想想，这些安慰会不会加剧他的烦恼呢。
“但是言毅跟李燕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江劲腾的爸爸也从来没承认过这个儿子。”
“但江劲腾承认他这个弟弟。”
“言毅也承认江劲腾这个哥哥啊，自从他妈妈死后，甚至产生疯魔般的占有欲。”
“这些我都不知道。”
真是太戏剧化了，难以想象。
“你当然不会知道，江劲腾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其实江劲腾可能是怕把你吓跑吧。”
年轻老板起身从柜台里端来一杯全脂牛奶，递给邵逸辰，“需要加点吗？”
邵逸辰摆手拒绝了，“言毅究竟对江劲腾做了什么？”
“他希望江劲腾遭人憎恨，被人唾弃，好死死的待在他身边，这是他最可怕的初衷，连跟李燕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李燕不是本来心里就没江劲腾这个儿子吗，言毅说李燕恨江劲腾，那为什么还要将李燕列入计划中。”
“可是江劲腾心里还是有这个李燕这个妈妈，有血缘维系，哪能那么容易真正做到不在乎，毕竟是个孩子，心里对母爱这种东西还是有期待的。”
“但是言毅离间他们母子感情的手段也太不耻了，这对他并没有好处，江劲腾会恨他的。”
“有时候把自己逼到绝境，你是不可能会顾虑到这么多的，而当你身边只剩一个人，哪怕那个人让你被世界唾弃，你也只有他了，那个时候，你可能也会对他感同身受。”
“好可怕的想法。”
更可怕的是，言毅还会有这种想法的可能。邵逸辰想到了那个被牵连的成陆然。
“是很可怕，但像你说的，他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可怜人也必有可恨之处，但站在他的立场，不逼疯自己，只好折磨别人吧。”
“你为什么对他的事那么清楚？”
也许比言毅自己更了解他。
“因为就算言毅一直拒绝我，他能依赖的人也只有我，只是他不愿意承认。”
“你跟他？”
“嗯，单方面追求。”
邵逸辰呵呵呵干笑了几声，还真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但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我，言毅，你，能重生，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我恐怕回答不了你，因为我也是当局者迷，但我知道要珍惜这次机会。”
“那你知道，我死了之后江劲腾……他……还活着吗？”因为年轻老板说过，他画的那幅画是实景模拟。
“说真的，你老躲着江劲腾不就是不想再重蹈覆辙吗，既然这样，在你死后他过得好不好还重要吗？哪怕他死了，就能改变你现在的决定吗？”
“不能。”
邵逸辰扪心自问，真的不能吗？好像也没说出来的那样确定。
“既然这样，就不要问了，好好过现在的人生。”
这一刻邵逸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咖啡余味还在回甘，却有种味觉逐渐丧失的错觉。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告诉我那么多关于言毅的事情，他的事情也跟现在的我没关系吧？”
年轻的老板深吸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他再死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