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餐 29 谎言
他呆呆地看着她,甚至忘记了手中还拿着酒杯。她在他面前站起来,跨过那叠散落在地面上的钱,然后
停了下来,她握紧拳头,插进衣服口袋里,这下子他就再也闻不到她身上那股不可思议的香味了。
“你们这群白痴,他操纵你们就像是操纵提线木偶一样。到时候他会从你们的尸体上直接跨过去的,等着
瞧吧,他将会杵着拐杖跨过你的尸骨。到时候你就会明白对他来讲,什么才是真正的兄弟般的情义!”她
尖叫道。“我敢打赌他跟你许诺了‘金球’,对吧?还有那地图,什么陷阱,对不对?混蛋!从你这张白痴
的脸上我就猜得出他干了些什么!你就继续等着吧,他当然会给你一张地图的。愿上帝保佑蠢蛋红发
Redrick Schuhart的灵魂。”
Redrick慢慢站起身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她停了下来,瘫坐在草地上,把脸深深埋进双手,哭了起
来。
“你个蠢货...Red,”她喃喃说道。“这样一个好机会都被你浪费了。”
Redrick低眼看着她,喝完了手中的伏特加,然后看也没看就把酒杯朝‘仓鼠’扔去。没什么好说的了。
Burbridge家的一些好孩子被‘造访区’迷了心窍,真是可爱又可敬啊。
他走到街道上,拦了辆出租车,说到Borscht酒吧,还有些正事没做。困意不住地袭来,眼前所有的
东西都变得模糊飘渺,于是他在出租车里睡着了,公文包压在他的身下,直到出租车司机摇醒了他。
“先生,到了。”
“我们在哪?”他看了看四周。“我告诉过你要去银行的。”
“没有,伙计,你说到Borscht酒吧,这里就是Borscht酒吧。”
“好吧,”Redrick嘟嚷着说。“肯定是我做梦了。”
他付了钱,出了汽车,双腿沉重得不听使唤。沥青路在太阳底下慢慢融化,天气太热了。Redrick发现
自己已经汗湿了,而且口里有股怪味,眼睛又在不停地流眼泪。进酒吧前他看了看四周,跟往常一样每
天的这个时候街道上就跟荒漠似的,商店都还没开门,Borscht酒吧可能也没开始营业,但是Ernest
肯定已经站在他的老岗位开始慢慢地擦玻璃杯了,对着酒吧角落里的喝啤酒的那个所谓三重唱乐队组合
白眼不断。椅子还没摆好,一个陌生的穿着白夹克的守门人正拖着地,而另一个则在Ernest背后搬运
啤酒。Redrick走进酒吧,把公文包放到吧台上,跟Ernest打招呼,Ernest不知道嘟嚷了些什么,
反正不是太欢迎的样子。
“给我来杯啤酒。”Redrick喊道。
Ernest把一个空杯子重重地拍到吧台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给杯子满上。而Redrick
则在一旁用手遮住嘴巴,等Ernest倒酒,并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好几次瓶口都和杯子碰在一起了。
Redrick又抬头看看Ernest的脸,他的眼眶下陷得更深了,嘴巴也歪了,原来肥胖的脸颊也松垮下
垂了。那个拖地的守门人拖到Redrick右脚边来,角落里的那群人在为了什么比赛而争吵不休,而另
一个守门人搬来了一个装了啤酒的木板箱,箱子太重,他的脚步都有点不稳了,不小心撞在Ernest身
上。他说了声道歉。Ernest以一种怪怪的声音说道。
“东西带来了吗?”
“带什么来?”Redrick朝身后看去,有个人懒洋洋地站起来,朝门口走去了,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点了支烟。
“咱换个地方说话,”Ernest说。这时候拖地的守门人已经拖到Redrick和门的中间去了,他是一个
体型壮硕的黑人,和Gutalin一样高,但是宽度是Gutalin的两倍。
“走吧,”Redrick提起了公文包,这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困了。
他向酒吧后面走去,途中不得不从那个搬运啤酒木箱的守门人身边挤过去。那个守门人很明显得把手指
头给弄破了,他就站在那,吸着自己的手指并且看着Redrick走过去。他同样也是个大个头,但是鼻
子很明显受过伤,耳朵也好像有点不对劲。Ernest来到酒吧后面的小房间,Redrick跟在他身后,他
们没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可以进行谈话了,因为刚才角落里的那三个家伙这时候堵在了门口,而那个拖
地的守门人也站在储藏室门口了。
进入房间后的情景是Redrick没有想到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Ernest一进屋就坐到靠在墙边的椅
子上,而一脸病容的Quarterblad上尉则愤怒地从桌后站起来,左边还有一个联合国部队的士兵,大
大的头盔同样遮住了他的眼睛,而且他的一双大手也在怪异地摆动着。他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个黄铜铁
指,对着Redrick的腰朝上尉的方向刺了一下。Redrick只得乖乖就范,把公文包放到桌上。
“你这个吸血鬼,”他对Ernest说。
Ernest提了提眉头耸耸肩,这下子Redrick全明白了,门口传来那两个守门人哧哧的笑声,而且这
个房间也没有其他的门窗可以逃出去。
Quarterblad上尉的脸因为厌恶而扭曲至极,他贪婪地把公文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桌上:两个
小‘空洞’;9个‘电池’;各种大小的‘黑雾’,全部装在一个塑料盒里;两个完美的‘海绵’;还有一罐‘碳酸
土’...
“你口袋里还有东西吗?”Quarterblad上尉轻轻地问道。“全部拿出来。”
“你这条毒蛇,”Redrick说。“妈的。”
他拿出一叠钱甩在桌上,其他的人都惊住了。
“啊哈!”上尉说。“还有吗?”
“杂种!”Redrick愤怒地喊道,把第二叠钱扔在地上。“拿去,小心被钱给憋死。”
“有意思,”上尉平静地说。“把钱捡起来。”
“去你妈的,”Redrick把双手背到身后。“你们这群钻到钱眼里的人,要拿就自己拿。”
“把钱捡起来,潜行者,”Quarterblad上尉的声音一如既往,但是却把他的拳头朝Redrick亮了亮。
他们互相盯着僵持了一会儿,后来还是Redrick让了一步,他弯下腰,嘴里纷纷不停地咒骂着,极不
情愿地开始捡钱。身后的那两个守门人又是一阵窃笑,联合国士兵也在一旁哼哼冷笑。
“妈的你再哼一声试试?”Redrick说。“老子让你再也哼不出来。”
他在地板上手脚并用地爬着,一张一张地捡起钞票,并慢慢朝角落里那步满灰尘的地板上的铁环移动。
他得找个更好的机会才能行动,他一直在大声咒骂,但是却在一直默默朝自己的目标前进。当他爬到那
个铁环旁边的时候,他突然停止了谩骂,一把拉开那个铁环,在那个活动门板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一头
钻进又黑又冷的地下酒窖里了。
他的双手先落地,一个前滚翻,他就跳了起来,蜷缩着身子朝前跑去。酒窖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Redrick只能凭着自己的记忆和运气,在酒架之间的小路快速跑过,一路上都将两旁的酒瓶碰落,倒在
身后。跑过一段距离后,他慢慢摸上一条台阶,台阶上面有一扇门,用生了锈的铰链锁了起来。他朝门
狠狠地撞去,门破了,他发现自己来到了Ernest的车库。他浑身发抖,喘个不停,眼前有星星闪闪的
血点游过,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喉头也难受得不行,但是他仍然一秒也没有停下。他朝远处的那个角落
跑去,那里有一堆垃圾,那块地方的外面曾经挂着一块广告牌,后来广告牌被拿下的时候,墙上破了一
个洞,便用垃圾堵在那了。他用双手挖开一条路,一头扎了进去。洞口也没多大,他的胸口贴着地,才
勉强挤过去,甚至身上的夹克也被挂烂了。外面是一个又窄又小的院子,他躲在垃圾桶后,脱掉了自己
的夹克衫,解下了领带,上下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拍了拍裤子,然后就站起身来朝院子里跑去了。前面
有个小排水沟,从那里可以通向旁边的一个院子,他爬了进去,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途中他听到了警察
的抱怨声,他在里面等了会儿,等声音消失的时候,他从水沟里爬了起来,快速朝前跑去,一路上他将
前面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吓开,弯腰跑过晾晒的衣服,从破围栏的洞中穿过--这一切都是为了尽快离开
这一片区,以免Quarterblad上尉派兵将这块地方包围起来。他对这片社区非常熟悉,小时候他经常
在这块地方的院子和酒窖里到处玩耍,还有那些早已没人使用的洗衣店,以及每家每户存放煤球的地窖,
他都一清二楚。在这一片他认识不少人,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不管什么情况,他都可以在这里躲起来,
甚至住上一个星期也不会被抓住。但在之前他都不曾从Quarterblad上尉手里逃跑过,如果再被抓住,
光是畏罪潜逃这一条就是12个月的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