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翻译 《死亡舞会(Deathmasque)》2/4
“真的吗?”他问,“那么这个伟大的猎手,他是谁?”
她把头扭向一边,他看到她的虹膜呈现出最明亮的琥珀色。冰冷的银色光斑在那里跳跃,无限的悲伤流溢而出,好似来自一个比她所有的孩子都要命长的母亲。金色的长发,如同新近成熟的玉米,衬托着精致的银制心形面具,上面绘着一滴流淌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
“你知道在假面之夜问及姓名有失礼节。”
他耸了耸肩,“那就别回答,反正我也不在乎。”
他转身要走,但那个精灵追上了他。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即便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精灵的迅捷和神秘美貌引起了他的兴趣,但现在,他已经对她的存在感到厌倦,不愿再玩她的游戏。他还有事务在身。
“他叫库诺斯。”她说,这回答令他停下了脚步。
“啊,”他没有转身,“你疯了。”
她在他身边起舞,指尖在他的胸膛上滑动。
“如果悲痛使精灵发疯,那么是的,我想我确实疯了。”
“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是吗?”
“不,没有,”她说,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仿佛害怕被别的精灵看见她正和他说话。“他只是......在别的地方。”
他继续挤过人群,看着一个穿着洛伊克装束的杂技演员在狂欢者之间旋转欢笑,仿佛一个调皮的顽童。一群被罩在斗篷下的阴影跟随在他身后,随着听不见的音乐进行着永不止息的舞蹈,拒绝停歇。影子舞者的追随者们反复无常,行为莫测,时而挑逗又哄劝,时而窃取并挑衅。
“我喜欢看他们的舞蹈,”那个女性精灵说道,“它使我感受到希望。”
“那么你不仅发了疯,还受了骗。”他回答着,加快了步伐。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希望是愚者的庇护所。留给这个世界的希望又在哪里?”
“看看你周围,女妖。它无处不在。在微笑中凝视,在泪水里品尝,在乐曲间聆听,它便会向你昭示。在最高的塔楼之颠,在凉亭的阴影之下都有它的欢歌。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有希望留存。”
当剑舞者们沿着街道狂欢而过时,他围着她转了一圈,舞者的剑刃在周围飞旋着编出银色的网,洛伊克的信徒们在其间翻滚旋动。热烈的欢呼声从两边的建筑中回荡而出,乐潮随着赞美而汹涌。
当战士们的队列向他们走来,领队除了戴着凯恩的深红色面具外一丝不挂。那个精灵恐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的剑浸透鲜血。”她喃喃说道。
“不,那只是火光。”
她的手指愈发用力,“你错了。凯恩的剑总是浸透鲜血。瓦尔的劳作永无止境,他为对抗黑暗王子的战争制作了许多无限精妙的武器。它们在锻炉成型的那一刻,便已经染血。”
“我没有看见血,”他说。“只看见上好的伊瑟拉玛银的光芒。”
“你没有看到血,是因为你不了解我所知的悲恸。”她回答道。
愤怒在他心头颤动,促使他双手握拳。他的脉搏中涌动着施以暴力的冲动,想让她知道他对悲恸有多么熟悉。他已经为奥苏安牺牲了自己的一切,但这还远远不够。没有精灵知道他为保卫这片土地的安宁所付出的惨痛代价,而她竟觉得失去一个亲人的悲伤就能与此相提并论。
“你的愤怒将导致为你的毁灭。”随着她的话语,他的怒火缓缓退去,他意识到自己该诉诸语言而非暴力。
“我知道什么是悲恸。”他逼迫着字眼从咬紧的齿间吐出。
“你知道凡者的悲恸,”她说。“但当你必须看着你所爱胜过一切的美丽子女们在永恒中凋零逝去时,你就会了解真正的蚀骨之痛。”
伊瑞斯有太多悲痛的寡妇和母亲。地精、杜鲁奇和他们自己都知道这一点。这个城市的每一个家庭都遭受了损失,在街道上,白色的丧服比洛瑟恩最时兴的华美丝绸更加常见。他想起了自己父亲的罹难,兄弟的亡故紧随其后。他没有时间去哀悼,战争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责任的锁链将他紧紧束缚,他曾经熟悉生活,关于希望与重回黄金时代的承诺,已成为遥远的记忆。这个精灵让他心烦意乱,并且耗费了他太多时间。不管是什么悲剧使她的理智尽失,他都不感兴趣。该走了。
“我必须告辞了,女士,”他说。“我为你所失去的感到遗憾,但我今晚还有事情要做。”
“在节日之夜?”她问道,“塔尔-伊瑞斯一年来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不要用职责这样的托词玷污这个狂欢与希望的夜晚。一整年,这些精灵们都在哀悼,像影子一般继续着生活。请允许他们在这一晚念起他们依然活着,还能尽情地行动,享受不用为未来而惶恐的短短几个小时。”
“他们应该为未来而惶恐,”他厉声喝责,不再关心他的粗鲁是否会将她冒犯,“未来只有血与战争,死亡与悲伤。这就是未来的全部,并且会永远如此。对任何其他东西的期待都不过是谵妄。”
他转过身,向人群深处走去,无视赤裸的男女精灵们的邀约。他们画着彩绘的躯体在城市沐浴的魔法之光中舞动,他越向里走,音乐的节奏就越快。在街角,他听到了断续的诗句,那是诗人歌声飘荡的回音。他的心随着每一个转瞬即逝的喜悦眼神,每一次讲述这座城市最伟大战斗的可憎民谣发出诱人回声而愈发坚硬。在他目光所及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闪烁着泪光的眼睛,然而那并非悲伤和空虚的泪水,催生它们的是希望和对美好明天的许诺。
“愚蠢!”他嘶声咆哮,看着成对的精灵们随着歌曲的节奏而摇摆。
“相信事情会变好是愚蠢的吗?”女性精灵的声音再次传来,她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
他叹了口气。“我永远无法摆脱你吗?”
“永远不能。”她应道,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我天生执着,总是虔信那严冬后的春日。”
他站定脚步,愉快的温暖在他周身流转,如同一夜安眠的宁静。自从那一夜晚在塔中的遭遇以来,他一直被可怕的噩梦所困扰,几乎忘记了休憩的感受。他转过身来,面对这个精灵,感觉到她的手指放在他的掌中,尽管他没有感觉到她在握着他的手。
“毕竟,就像夏天的世界会逝去一样,冬天的世界亦有竟时。希望是给生命以机会的光明,没有希望,便只余黑暗。在你将那把匕首带回家之前,请谨记这一点。”
灼伤感使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人群涌动,魔法火焰的星爆在头顶炸开,引起了热切的呼喊。白色和金色的闪光螺旋在空中翻滚,不绝的歌声充斥着城市耀眼的心脏,在空旷的街道、弃置的别馆和荒废的市场间飘散开来。遥远的回音出声应答,超越死亡的记忆被这个夜晚的力量唤醒。
那声音消失了,他回过神来,寻找那个戴面具的精灵,但她已无处可寻。
“感谢诸神。”他低声呓语,转身跟上了人群
到德特里恩剧院去。
泰伦洛克的伟大剧作家德特里恩创作奥苏安最伟大的艺术作品,比如《午夜森林》、《奥瑞莉亚》和《提莫尔》,还有许多最令人心碎的挽 歌。他的作品流传的范围已远超奥苏安的海岸,尽管它们的真正精髓在被翻译成人类语言时大都遗失。与原作相比,人类所知道的精灵歌曲不过是可怜的影子。德特里恩是个忧郁的诗人,他的作品总以悲剧收场,群星间恋人注定无法获得幸福,英雄们被诅咒以牺牲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一切为代价来取得胜利。
他读过德特里恩所有的作品,并对这位早已逝去的诗人佳作充满敬意。尽管他的史诗故事情节宏伟,跌宕起伏,但人物却恰当地没有多愁善感的特质。让这个吟游诗人的作品在德特里恩剧院里上演到底是一种侮辱,还是说这远比他愿意承认的更加合适?事实上,他也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