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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昭二十三年,严冬河枯。 京都刚下完一场雪,银装素裹,北风冷峭。 守城的官兵打着哈欠将城门打开,没来得及睁眼就被铺天而来的寒意给吹得打了个激灵。 天还未亮全,隐约瞧见城外一片萧瑟景色,再往远了看,便只能瞧见仿佛能将人吞没的层层薄雾。 不远处,一辆马车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金铃声响,晃晃悠悠破开薄雾而来。 走至近处,马车蓬角悬挂着的灯笼上有个龙飞凤舞的字,隐约瞧着好似是个“寒”,一个半大少年扬着鞭子,慢悠悠停了下来。 “公子,咱们到京都城啦!” 少年欢快蹦了下来,一边对马车中的人说话,一边拿出来路引和通关文牒递给官兵。 马车的人没应声,只是发出一声压抑住的咳嗽声。 两位官兵接过路引和文牒扫了一眼,面面相觑半晌,看向马车的眼神有了些古怪。 一人问道:“你家公子名唤晏行昱?” 少年不明所以:“是啊,你不认字吗?” 官兵干咳了一声,神色更加古怪了,他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相国公子。” 丞相公子晏行昱自幼体弱多病,被丞相送去了江南寒若寺养病,离京已经十年,本该甚少有人认识他。 但这段时日不知是谁传了流言,说那有大凶之煞命格的晏行昱要在年底归京。 京都城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热闹——哪怕是传闻中的草包七皇子在宫宴上问“秣马厉兵是什么意思”的小事,都能被传笑好几年。 不出几日,整个京都城都知晓灾星晏行昱要归京,全都想着见一见那传说中的相国公子,是否如传闻中所说那般招灾引祸。 原本一些人只是当个笑谈,没想到这晏行昱竟然真的归京了。 官兵抱拳道:“下个月便是祭天大典,圣上下令严查所有进京之人,劳烦公子打开马车门。” 少年一愣,眼睛都瞪大了:“你既然知道我家公子是相国之子并非歹人,怎么还要查呀?” 官兵在心中嗤笑一声,不是歹人,却是灾星啊。 只是他面上却是极其尊敬:“今年四境来京都之人各个都要搜,并非针对公子。现在正值年关,若是有一点小纰漏我等可是要掉脑袋的。” 少年着急道:“我家公子体弱,见不得风,你们不能搜!” 官兵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不搜便不放行。 两人对峙间,将周围的人也引得朝他们看来。 就在这时,马车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咳,那声音不大不小,仿佛是拼命压抑着咳嗽。 一只手轻轻从马车中探出,骨节分明,腕子上还缠着一串破旧的佛珠。 素色的车帘被轻轻撩开,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端坐在狭小的马车内,微微抬眸,朝阳倾洒进车中,照亮他的半张脸。 那守城的官兵原本满脸不耐烦,无意中一抬头,愣了一下。 丞相府的大公子晏行昱约摸着十五六岁的模样,如墨似的青丝半披着,一缕发垂在肩上仿佛能裹住他纤瘦的病体。 大概是方才咳过一遭,他眼尾有些发红,晕染的红色将眼下的一滴红色泪痣囫囵包裹住,眸中仿佛蒙上氤氲缥缈的雾团,久久不散。 “阿满。”晏行昱气息紊乱,一看就知病虚已久,“不要胡闹。” 他满脸苍白的病色,只有被咬出了齿痕的唇和眼底的红痣有了一抹艳色。 叫阿满的少年忙跑过来:“您风寒才刚好,可别再吹着风了。” 他说着就要将帘子拉上,晏行昱却轻轻摇头,对着一旁看呆了的官兵颔首道:“劳烦,搜吧。” 晏行昱舟车劳顿,千里迢迢来到京都,眉眼间全是倦色,连多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但礼数却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官兵愣了半天,这才手忙脚乱地让人去搜马车。 马车上没什么东西,就一人和一个盛东西的箱子,箱子里就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药。鍶簬茽攵蛧艏蕟╭ァんττρS://ωωω.SしΖωω.℃Θм んττρS://м.sしΖωω.cΘмヤ 角落里一只黑猫正蜷缩着睡觉。 官兵很快就搜好,给放了行。 阿满气咻咻地瞪了他们一眼,连忙跑上来把帘子放下。 就在帘子即将垂下来时,一直安安静静的晏行昱突然一伸手撩住了帘子。 阿满疑惑道:“公子?” 晏行昱捏着帘子,半张脸隐在阴影下,漂亮如琉璃似的眸子看向不远处。 阿满跟着看了过去,瞧见城墙下有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正勒着马绳,似笑非笑地朝他们看来,也不知看了多久。 晏行昱的视线刚好和那人对上,手指一抖,帘子瞬间落了下来。 阿满知道他家公子清心寡欲惯了,这般反常瞧一个人必 本章完 第 1 章 归京 定有缘由的,想了想,问一旁的官兵,抬手一指那红衣少年,道:“那人是谁?” 离他近的官兵正要去查下一个人,顺着阿满的手漫不经心看去,等看清那少年的模样,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立刻将阿满的手拉了下来,低声道:“那是当朝七殿下!不得放肆!” 阿满不懂怎么指一下就放肆了,但问到了身份也没多说,撇撇嘴上了马车,一甩鞭子,进了城门。 阿满边驾马边不开心地说:“方才那人就是故意为难我们。” 晏行昱淡淡道:“刚归京,别惹事。” “我不惹事。”阿满勒着缰绳,偷偷摸摸将手中石子往不远处一弹。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正在诚惶诚恐前去面见七皇子的官兵突然感觉膝盖一痛,一个趔趄直直趴在了地上。 正好倒在了七殿下的马蹄下,半天没爬起来。 七殿下——荆寒章垂着眸,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马蹄下的官兵:“倒也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官兵满脸苍白,膝盖剧痛却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行礼道:“见过七殿下。” 荆寒章一身猎衣,肩上系着一袭宛如火焰似的火红披风,寒风一拂猎猎作响,那高高束起的长发间,若隐若现坠着流苏穗子的赤绦。 他驾马在城外的空地上溜达,马蹄将雪地踩出凌乱的印子,他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不知是什么意思。 官兵冷汗都要下来了,七皇子荆寒章得圣上宠爱,性子乖戾阴晴不定,做事更是随心所欲,无人能捉摸得透,在京城的凶名人尽皆知。 若是惹了他不快,自己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好在荆寒章并未责难,很快一个少年就策马追了上来,身后跟着满脸焦急的侍从——众人应该是刚从城郊猎场归来,笼子里还关着一只蹄子受伤的幼鹿,正呦呦哀叫着。 江枫华呼出一口白雾:“殿下!” 荆寒章转身一挑眉:“你又输了。” 江枫华甘拜下风道:“还是殿下骑术更胜一筹,臣甘拜下风。” 荆寒章漫不经心地哼笑道:“父皇就不该将我拘在京都学什么书,若我能随着大皇兄前去西北,早就将那劳什子的蛮族打回老家去了。” 江枫华道:“西北艰苦,边境秣马厉兵,殿下万不可涉险。” 荆寒章一顿,古怪地看着他,道:“再提‘秣马厉兵’四个字,明日武场就是你同我切磋。” 江枫华:“……” 他差点忘了,前些年七殿下就是因为不知“秣马厉兵”是什么意思闹了个大笑话,明里暗里不知被京都城的人笑话了多久。 荆寒章善骑射,年纪轻轻在武场上从无败绩,但对于学课却是一窍不通,平日里没少被太傅和圣上责罚。 江枫华一想起荆寒章在武场上凶悍冷厉的架势,立刻拼命摇头:“殿下武艺精湛,臣定不是对手,还是不扰殿下雅兴了。” 荆寒章性情乖戾,但在猎场玩的开心,也没有多言。 众人策马入城,荆寒章骑着马慢吞吞踱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问江枫华:“你之前是不是同我说过相国公子的事?” 江枫华有些诧异。 昨日他同荆寒章随口说着京都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相国公子时,荆寒章满脸意兴阑珊,江枫华才开了个头说了个名字,荆寒章就不耐烦地跑了。 现在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荆寒章性子张狂恣意,江枫华作为皇子伴读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有时候都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既然殿下想听,江枫华便将流言再说了一遍。 “臣听说那相国公子体虚病弱,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 荆寒章懒洋洋“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晏行昱自小体弱,年幼时被送去江南寒若寺养病。但我私底下听说,他并非是因病才离京的。” 若是养病,随意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便可,为何要去寒若寺那荒无人烟的苦险之地。鍶璐妕攵蛧蕞筷ΗtΤpδ://WWw.@@sζZwω@@.CōΜ ΗTΤρs://Μ.δlZωW.CǒΜ “据说是因当年老国师为他批的命格……”江枫华小声说,“是七杀格,大凶之煞。” 荆寒章嗤笑:“我从不信这个,什么命格,皆是子虚乌有罢了。” 江枫华道:“丞相自然也是不信的,但在晏行昱六岁那年,以一己之力……险些抹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脖子,丞相无法这才将他送去寒若寺。明着说养病,实际上指不定是在镇煞。” 荆寒章:“不是说他是个病秧子吗?” 就刚才那副喘气都唯恐伤了肺管子的模样,荆寒章都怕他被风一吹就碎了。 就那种冰雕似已碎的美人,怎么可能抹人脖子? “就是说啊。”江枫华道,“ 本章完 第 1 章 归京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京都那点谈资更迭极快,来来回回传了十年,指不定早已面目全非,也不能尽信。” 荆寒章漫不经心地点头,道:“不过管他当年是因为什么被送走的,丞相近些年风头太盛,百官都暗里道他权倾朝野,他这个病秧子儿子这个时候归京,定会落人口实……哼。” 江枫华不知道他哼什么,但七皇子一脉自来和丞相府水火不容,这个“哼”大概有看好戏的意思。 荆寒章对丞相一直不满,江枫华顺着他的话,道:“也是,先不说子虚乌有的命格如何,就说堂堂丞相之子在寒若寺那小破庙里长大,不知被养成什么古怪性子,今年京都想来定会十分热闹。” 荆寒章心想,性子古不古怪是不知道,但定是极其懦弱的,否则也不会被区区守城官兵扣着查马车了。 江枫华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道:“殿下……是瞧见过那个相国公子了?” 听传言说晏行昱这几日会归京。 荆寒章:“嗯,瞧见了。” 江枫华忙问:“那人如何?” 如何? 荆寒章想了想,方才只是匆匆一瞥,晏行昱只掀开了一半帘子,半张脸隐在暗处,并不能将轮廓瞧的太分明。 唯一记得的,便是如玉石似漂亮的眼睛下,那颗艳红的泪痣。 江枫华见荆寒章似乎在出神:“殿下?” 荆寒章如梦初醒,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甩马绳猛地转身,高高束起的发在空中划了半圈,发梢飘然落在肩上。 “什么大凶大煞七杀格?”荆寒章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不屑道,“本殿下一只手能撂倒十个。” 江枫华:“……” 荆寒章说完,大概觉得这奚落的话太过小儿科,但他学课实在懈怠,一时想不出多有水平的话,只好说:“哼!” 说罢纵马就跑。 江枫华:“……” 这个“哼”,他实在是解读不出来到底是何意。 *** 京城的夜市十分繁华,天还未暗便有人沿路热火朝天地摆摊。 京城的人来自五湖四海哪里的都有,夜市中小食自然也是种类繁多,一眼望去,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阿满驾着那辆灰扑扑的马车驶入长街后,晏行昱轻轻撩开帘子一角,安静地往外看去。鍶璐妕攵蛧蕞筷ΗtΤpδ://WWw.@@sζZwω@@.CōΜ ΗTΤρs://Μ.δlZωW.CǒΜ 京都的风太冷,他只能透过一条缝隙去看那繁华长街。 哪怕只是一条缝,依然有冷风灌进来,晏行昱捏着帘子一角的手指被冻得一片冰凉。 阿满正满心欢喜地看着喧闹的长街,突然听到他主子低喃了一句。 “停一下。” 阿满立刻勒住缰绳:“公子?” 晏行昱把帘子放下,冻得冰凉的指尖被他塞进了怀中小猫的肚子上暖了暖。 “方才瞧见了一家老铺子,你去帮我买块茯苓糕吧。” 阿满忙将马车停在了路边空地,蹦了下去。 晏行昱叮嘱道:“只买一块。” 阿满道:“我知道!” 省钱! 说罢,开开心心去买茯苓糕了。 晏行昱闭眸靠在椅背上,手将腕上的佛珠轻轻拨动。 寒若寺中一年四季只有朝夕的钟鼓和终年不变的诵佛声,晏行昱端坐在一帘之隔的破旧马车中,听着窗外的喧闹,那浓烈的烟火气让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突然活了过来。 耳畔传来一阵放肆的马蹄声,接着似乎有人停在了他车窗旁。 晏行昱倏地张眼,眸底一抹寒意,手轻轻捂住宽袖。 他太过惧冷,马车中遮得严严实实,一片昏暗中,一旁的窗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了一条缝隙。 晏行昱一怔。 京都的寒风从小小的车窗刮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第一缕穿破云层的朝阳。 一身红衣的少年骑在马背上,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正拿着剑鞘,漫不经心地挑他的车帘。 光太过耀眼,晏行昱眸子微微一垂,从长睫的阴影处朝那影影绰绰的人看去。 荆寒章拿着剑鞘挑着车帘,将人打量半日,越看越觉得少年张大眼睛迷茫看他的模样,很像今日打猎时遇到的那只幼鹿。 一样的人畜无害,满眼全是软弱无能。 在这群狼环伺的京都,摊上相府公子这么个显眼的身份,再加上那传闻中的「七杀格」,说是幼鹿都高看了他。 幼鹿还能用四只蹄子跑几步,而他却宛如俎上之肉,只能任人宰割。 荆寒章看着看着,突然勾唇一笑,满脸桀骜不驯。 他问:“你叫晏行……” 晏行……什么来着? 七殿下突然卡了一下,不过他一向轻狂,哪怕不记得别人名字也没有羞耻尴尬,反而更加张扬道:“晏行鹿?” 晏行昱:“……” 本章完 第 2 章 冷待 晏行昱方才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路数。 荆寒章看了看这人好像连喘息都费劲的病弱模样,哼笑一声,没再多说,将帘子随意一放,直接策马而去。 来去如风。 只留下晏行昱对着摇晃的车帘看了半天,不明所以。 片刻后,马车到了相府。 晏行昱手中捏着阿满买给他的一块茯苓糕,天寒地冻,香味已经散去不少,却没什么心思吃。 寒若寺的马车摇摇晃晃入了相府,阿满欢喜得不行,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靖国丞相,上佐天子,下统领百官,这等尊贵身份,阿满本以为那丞相府邸必定奢靡无比,却没曾想只有相府门口威风些,内宅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宅子差不了多少。 大雪覆盖满院,举目皑皑,反倒平添了几分幽静。 马车进入相府后停下,晏行昱裹上厚厚的大氅,马车后的双门被打开,木制的轮椅从倾斜的木道上缓缓滑下,齿轮摩擦发出一串声响。 相府的赵总管算是看着晏行昱长大的,瞧见他一身病骨支离,眼泪险些落下来。 “少爷……受苦了。” 晏行昱温和地笑了笑:“不苦。” “哪能不苦啊?”赵伯看着他惨白的脸,心疼得要命,“寒若寺那种地方往往都是僧人苦修之处,您当年那么小,双腿又伤着,老爷怎能因为那什么批命就将您送去那种艰险的地方受苦,怎么舍得啊?” 晏行昱见劝不住,只好无奈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伯忙擦了擦眼泪:“是是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他话音刚落,旁侧的长廊中刚好走过来一身锦衣的男人,正是丞相晏戟。 晏戟年过不惑,一身常年在朝堂中濡染的威严气势,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晏行昱眼睛微亮,手撑着轮椅扶手,因为急切的动作让肩上的大氅掉落一半——他穿了这么厚,离了大氅,身子单薄得要命。 “爹。” 晏戟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锐利,仿佛一柄出鞘的剑。 “回来了。”他神态漠然,只是漠然一瞥便收回了视线,对着赵伯吩咐道,“将车辇上的折子送去书房。” 赵伯一愣,没想到晏戟瞧见晏行昱竟然会这么冷漠,一时间呆了一下。 晏戟行事雷厉风行,吩咐完后根本没等回答,目不斜视地和晏行昱错身而过,语气冷然地留下一句。 “既回来了,就安分点。” 晏行昱五指猛地抓紧了扶手,指节一片泛白。鍶璐妕攵蛧蕞筷ΗtΤpδ://WWw.@@sζZwω@@.CōΜ ΗTΤρs://Μ.δlZωW.CǒΜ 赵伯看到一旁的晏行昱小脸惨白,刚要壮着胆子说话,却见晏行昱一颔首,讷讷道:“是,行昱记住了。” 晏戟疾步离开。 赵伯满脸忧心地将晏行昱带去了他当年的院子。 晏戟虽位高权重,但却极为节俭,晏行昱离府十年,相府竟然没变化多少。 偏院门扉虽然破落,但里院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药圃花圃用篱笆隔开,一旁还栽着两颗桃树,枝上绑着条条红绸裹着凝成冰霜的白雪,仿佛冬日里也盛开着花簇似的。 赵伯拎着灯将晏行昱迎进去,边走边小声道:“现在朝中动荡,几个皇子折腾得满城乌烟瘴气,老爷整日都在忙朝事,并非故意冷待少爷的。” 晏行昱垂着眸,长长的羽睫轻轻一眨,遮挡住有些黯然的眸瞳。 是否是故意冷待,他心中清楚。 赵伯说完也觉得这个理由不通,干笑了一声:“老爷说少爷在寒若寺多年,定是喜静,早早就让我们将这院子收拾出来了,虽然偏僻但十分清幽。” 晏行昱没说话。 “离主院远些倒也好。”赵伯许久未见晏行昱了,喋喋不休个不停,“小公子这些年被夫人宠坏了,还是个孩子脾气,前几日不知在哪里听到了您的……闲话,唉。” 他没说完,晏行 本章完 第 2 章 冷待 晏行昱方才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却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路数。 荆寒章看了看这人好像连喘息都费劲的病弱模样,哼笑一声,没再多说,将帘子随意一放,直接策马而去。 来去如风。 只留下晏行昱对着摇晃的车帘看了半天,不明所以。 片刻后,马车到了相府。 晏行昱手中捏着阿满买给他的一块茯苓糕,天寒地冻,香味已经散去不少,却没什么心思吃。 寒若寺的马车摇摇晃晃入了相府,阿满欢喜得不行,一路上眼睛都不够用,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靖国丞相,上佐天子,下统领百官,这等尊贵身份,阿满本以为那丞相府邸必定奢靡无比,却没曾想只有相府门口威风些,内宅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宅子差不了多少。 大雪覆盖满院,举目皑皑,反倒平添了几分幽静。 马车进入相府后停下,晏行昱裹上厚厚的大氅,马车后的双门被打开,木制的轮椅从倾斜的木道上缓缓滑下,齿轮摩擦发出一串声响。 相府的赵总管算是看着晏行昱长大的,瞧见他一身病骨支离,眼泪险些落下来。 “少爷……受苦了。” 晏行昱温和地笑了笑:“不苦。” “哪能不苦啊?”赵伯看着他惨白的脸,心疼得要命,“寒若寺那种地方往往都是僧人苦修之处,您当年那么小,双腿又伤着,老爷怎能因为那什么批命就将您送去那种艰险的地方受苦,怎么舍得啊?” 晏行昱见劝不住,只好无奈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赵伯忙擦了擦眼泪:“是是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他话音刚落,旁侧的长廊中刚好走过来一身锦衣的男人,正是丞相晏戟。 晏戟年过不惑,一身常年在朝堂中濡染的威严气势,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晏行昱眼睛微亮,手撑着轮椅扶手,因为急切的动作让肩上的大氅掉落一半——他穿了这么厚,离了大氅,身子单薄得要命。 “爹。” 晏戟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锐利,仿佛一柄出鞘的剑。 “回来了。”他神态漠然,只是漠然一瞥便收回了视线,对着赵伯吩咐道,“将车辇上的折子送去书房。” 赵伯一愣,没想到晏戟瞧见晏行昱竟然会这么冷漠,一时间呆了一下。 晏戟行事雷厉风行,吩咐完后根本没等回答,目不斜视地和晏行昱错身而过,语气冷然地留下一句。 “既回来了,就安分点。” 晏行昱五指猛地抓紧了扶手,指节一片泛白。鍶璐妕攵蛧蕞筷ΗtΤpδ://WWw.@@sζZwω@@.CōΜ ΗTΤρs://Μ.δlZωW.CǒΜ 赵伯看到一旁的晏行昱小脸惨白,刚要壮着胆子说话,却见晏行昱一颔首,讷讷道:“是,行昱记住了。” 晏戟疾步离开。 赵伯满脸忧心地将晏行昱带去了他当年的院子。 晏戟虽位高权重,但却极为节俭,晏行昱离府十年,相府竟然没变化多少。 偏院门扉虽然破落,但里院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药圃花圃用篱笆隔开,一旁还栽着两颗桃树,枝上绑着条条红绸裹着凝成冰霜的白雪,仿佛冬日里也盛开着花簇似的。 赵伯拎着灯将晏行昱迎进去,边走边小声道:“现在朝中动荡,几个皇子折腾得满城乌烟瘴气,老爷整日都在忙朝事,并非故意冷待少爷的。” 晏行昱垂着眸,长长的羽睫轻轻一眨,遮挡住有些黯然的眸瞳。 是否是故意冷待,他心中清楚。 赵伯说完也觉得这个理由不通,干笑了一声:“老爷说少爷在寒若寺多年,定是喜静,早早就让我们将这院子收拾出来了,虽然偏僻但十分清幽。” 晏行昱没说话。 “离主院远些倒也好。”赵伯许久未见晏行昱了,喋喋不休个不停,“小公子这些年被夫人宠坏了,还是个孩子脾气,前几日不知在哪里听到了您的……闲话,唉。” 他没说完,晏行 本章完 第 2 章 冷待 昱却也大概猜到了。 晏行昱离京那年,他弟弟晏为明也才三岁。 虽然当年很粘他,但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不说晏为明如何,就连他也早已不记得那个弟弟长什么模样了。 他在外十年才归京,再加上走时名声不怎么好,京都的人不知要说多少闲话。 晏为明还小,听信了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对他产生恶感,倒也正常。 晏行昱并不在乎。 阿满却在一旁气得脸颊鼓鼓。 他总算看出来了,他家公子的爹真不是个东西,儿子回来这般漠然也就罢了,还将嫡子打发到这种偏僻的住处。 这简直是将对晏行昱的“不喜”摆在了明面上,这若是传出去,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 赵伯叮嘱了一番,又记下院中几个需要修葺的地方,留了几个下人伺候。 晏行昱不习惯被这么多人伺候,全都打发走了。 这么一番折腾,已过了亥时。 好在晏戟只是冷待,并未苛待他,这院子虽然偏僻,但该有的却一样不缺。 晏行昱收拾了一番,闭着眸靠在软枕上拨弄佛珠,他墨发披肩,满脸都是困倦之色,仿佛随时都能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佛珠拨动数圈,口中佛经也念完一遭,这才缓缓张开眼睛。 这是他这些年在寒若寺养成的习惯。 他自幼有些心疾,最忌心神激荡,佛经能静心。 窗外的雪飘落而下。 晏行昱病弱不便开窗,只能从那窗棂的缝隙中瞧见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雪瓣。 他轻轻一抬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角落里的黑猫伸了个懒腰,身姿轻巧地跳到榻上,别扭地蹭了那纤细的手指两下。 晏行昱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意,指腹轻轻揉着黑猫的脑袋,左眼下的红痣仿佛活了过来,鲜艳欲滴。 院中传来一串脚步声,晏行昱怔了一下,眉头轻轻蹙起。 很快,阿满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苦药。 晏行昱熟稔地接过药碗,轻轻嗅了一下:“换药了?” “嗯。” 晏行昱喝惯了药,面上没什么排斥,只是空着的手却几乎将佛珠捏碎了。 他将药一饮而尽。 阿满收了药碗,随口道:“公子,方才我瞧见有人来偏院……” “乖,别说话。”晏行昱面色温和,微微垂眸,柔声说,“先出去,我马上就要生气了。” 阿满:“……” 每次吃药,都苦到同自己置气,他家公子也算是头一份了。 晏行昱的气还是没生成。 他本就体虚,从江南到京都舟车劳顿半月,今日又吹了寒峭的冷风,刚躺下一会,就开始发起高烧来。 阿满应对这种事早已轻车熟路,熟练地熬好药端来。 晏行昱烧得迷迷瞪瞪,嗅到药味本能地就伸手去打翻。 阿满早已习惯了,将晏行昱扶起来,几乎是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晏行昱病恹恹地躺着,被子拉高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满是水光的眼睛。 他烧得神志不清,呢喃说了句什么。 阿满没听清,凑上前:“什么?” 晏行昱软声说:“有虫子,要抄佛经。” 阿满见他都烧迷糊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小心翼翼将他搭在床沿的手塞到了被子里,小声哄他:“好,我去打虫子。” 晏行昱双眸失神,瞳仁仿佛蒙了一层水雾的琉璃。 他像是诉苦,又像是在撒娇,喃喃道:“京都有好多虫子,我不喜欢。”鍶潞掱機鍴樶赽ΗΤτpS://M.δ/ι/Ζ/W/W.℃/o/m 阿满一边哄一边随口敷衍:“好,既不喜欢那就都打死。” 晏行昱含糊应了声,又说了几句胡话,终于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去。 *** 晏行昱归京的消息,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翌日一早已经有些京中权贵差人来送礼,一件件往相府里搬。 其他人心里很清楚,送礼是假,看戏是真。 丞相晏戟手腕强横,在朝中树 本章完 第 2 章 冷待 敌良多,那些被常年打压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看好戏的机会。 所有人都想知晓,那被国师批命七杀格,又在江南偏僻之处待了十年的相府大公子,到底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凶煞。 不过,也有人真心实意来送礼的。 京都难得的好天气,一丝风都没起。 晏行昱烧已退去,满脸病色,虚弱地坐在木轮椅上晒太阳,阿满怕他遭不住寒意,愣是在他周围又放了两个炭盆。 晏行昱默念完一遍佛经,一睁眼就瞧见阿满从门外走来。 “公子。”阿满满脸欢喜,“又有人送礼来啦,我还瞧见一块好大的岫岩玉,京都的人可真有钱。” 晏行昱知晓今日迫不及待来相府的人八成都没安什么好心,也没多说,淡淡道:“我的茯苓糕买回来了吗?” 阿满点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块纸包的茯苓糕,递给他,道:“哦对了,我还瞧见有人送了一只小鹿过来。” 晏行昱捏着茯苓糕的手一顿:“鹿?” “嗯,特别小,好像才刚出生没几日,一直在那呦呦地叫。” 晏行昱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昨日那第一次见面的七皇子说的“晏行鹿”,他怔了片刻,道:“将那只鹿带来。” 阿满正蹲在一旁逗猫,闻言疑惑道:“啊?您方才不是说外面的礼不要送到这里来吗?” 晏行昱:“我现在又想要了。” 阿满只好起身去了内院,将那只小鹿拎了过来。 那小鹿应该是受到了惊吓,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四只蹄子站都站不稳,走一步摔三下,瞧着十分可怜。 晏行昱头一回瞧见幼鹿,新奇得很,歪着头看着那鹿连摔带爬地到了他腿边,双眸湿漉漉地望着他。 晏行昱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只鹿一只蹄子受了伤,被送来前应该涂了药,一股上等止血药的药香。 连一只鹿都舍得用这般贵重的药…… 晏行昱抬手抚摸了一下鹿头,道:“这只鹿是谁送来的?”鍶潞掱機鍴樶赽ΗΤτpS://M.δ/ι/Ζ/W/W.℃/o/m “七皇子荆寒章送来的,就我们昨日在城外瞧见的那个人。” 晏行昱一怔:“荆寒章……” 阿满“哦哦哦”几声,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道:“这是在那放小鹿的笼子里瞧见的,您瞧瞧。” 晏行昱打开纸,上面就写了三个字。 「晏行鹿」 右下角也不是落款,而是点了七个不耐烦的墨点。 晏行昱:“……” 传言七殿下肆意妄为,看来果真如此。 阿满扫见晏行昱的神色一变,手指几乎将那张纸给捏碎了,疑惑道:“公子,您要生气了吗?” “是。”晏行昱直白得很,一点也不知掩藏,哪怕生气也生得有条有理,规规矩矩。 阿满正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就听到院子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嚷嚷。 “晏行昱呢?!他就住在这种破地方吗?” 这个声音听着是个稚嫩的孩子,趾高气昂,语气狂妄。 晏行昱就算生气,也没有寻常人愤怒时的狰狞,他很有耐心地将那张纸整整齐齐叠好,贴身放在衣襟里,眸子淡然地看向门口。 很快,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半大孩子被几个下人拥簇地冲了进来,气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寻仇。 那孩子约摸十一二岁,稚气的脸上全是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倨傲,一看就是被宠坏的,而且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手持着一把骚气冲天的折扇。 晏为明一挑眉,浑身一股纨绔子弟的气势,高傲得头都要仰翻过去了。 他气势汹汹道:“你就是晏行昱?” 大概是为了长气势,刚进偏院就唰的一声展开扇子,以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狂晃手给自己扇了好几下,将长发间垂下的发带吹得微微一飘。 晏行昱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不着痕迹打了个哆嗦。 晏行昱:“……” 他这个弟弟,脑子好像不怎么好使。 本章完 第 3 章 装病 晏为明嫌弃地用眼尾一一扫过端坐在轮椅上的晏行昱,将“你好穷酸哦”几个字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晏行昱轻轻拨动佛珠,耐着性子说:“你该唤我兄长。” 晏为明不屑道:“我才不要叫你兄长。” 阿满闻言眼睛都要发绿了,看模样似乎想要一刀砍了这口不遮拦目无兄长的孩子。 晏行昱面上毫无波动,只是拨动佛珠更快了些。 “你乖。”晏行昱病恹恹的,连说话都没太大力气,“兄长现在有些生气,没空闲哄你玩。你说句服软的话哄我开心,我就不将此事告知父亲。” 晏为明皱眉:“什么事?” 晏行昱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弟弟脑子当真有些不好使。 “你冒犯兄长的事。”晏行昱好脾气地说,“你瞧瞧,我那门都被你踢坏了,兄长有些胆小,你若再大点声,我怕是要犯心疾了。” 晏为明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前,让他瞧瞧真正的冒犯无礼。 只是还没等到他冲到晏行昱轮椅旁,一旁忍无可忍的阿满眸子猛地一狠,动作迅速地一脚踹向晏为明的膝盖。 晏行昱撑着脸侧,姿态懒散地屈指轻轻一敲轮椅扶手,发出极其轻微的“哒”。 阿满一怔,踹向膝盖的脚硬生生往下一蹬,一脚抵在了晏为明的鞋尖。 晏为明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摔个正着,哎呦哎呦往前冲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 他一摔直接摔到了晏行昱面前,晏为明惊魂未定地一抬头,就对上晏行昱温和的眸子。 小小少年不知为何,突然一呆。 晏行昱温柔地看着他,像是没瞧见阿满的动作,还在安静地等着弟弟哄他开心。 晏为明定定看了他半天,最后还是身后的下人冲上来扶住他,他才猛地回神。 “起开!”他挥开下人的搀扶,不知是气的还是其他别的原因满脸通红,色厉内荏道,“爹把你打发到这鬼地方住着,根本就不在意你!就算我不敬兄长又如何,你以为爹会为了个从穷乡僻壤里出来的灾星责罚我吗?!” 晏行昱拨动佛珠的手指突然一顿,两颗佛珠相撞,发出一声微弱的咔哒声。鍶潞掱機鍴樶赽ΗΤτpS://M.δ/ι/Ζ/W/W.℃/o/m 他微微抬眸,长长羽睫在眼尾勾起弧度,眸瞳浮现一抹冷意,明明是个病秧子,却一眼就让叫嚣个不停的晏为明惊了一下。 晏为明本能后退半步,立刻稳住了,继而有些羞愤。 他竟然……被一个不良于行的病秧子给吓到了?! 若是被京都的其他人知晓,多损他的名声! 晏为明给自己壮胆,心知他就算再生气,也对自己做不了什么,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正要继续,却听到晏行昱突然温柔地说了一句。 “为明,兄长要装病了。” 晏为明:“……” 晏为明满脸懵,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一瞬,一直满脸温和的晏行昱突然伸手捂住心口,脸色惨白地急喘了几声,搭在扶手上的手死死握着扶手,本就如玉似的手更是一片惨白。 晏行昱只是急喘了几口气,额上已全是冷汗,簌簌往下落,有几滴盈在过长的羽睫上摇摇欲坠,瞧着仿佛是不堪忍受痛苦而落泪似的。 晏为明:“……” 晏为明吓呆了,愕然看着他。 他听说过晏行昱自小就有心疾,但根本不知晓心疾发作时会这般严重,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方才晏行昱说的那句“装病”。 ——毕竟,晏行昱此时险些喘不上气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脸上全是冷汗,痛苦至极的模样根本不像装的。 恍惚间,此时的场景似乎和他尘封已久的记忆缓缓重合了。 好像很久之前,也曾有人在他面前艰难呼吸,痛苦不已。 晏为明不知为何,心尖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得要命。 阿满像是一只被抢了骨头的恶犬,龇着小虎牙恶狠狠地盯着晏为明。 晏为明本来是想要去扶晏行昱,却被满脸凶气的阿满吓得后退数步,讷讷道:“我我……我不是 本章完 第 3 章 装病 有意的,我、我根本没吓到他,兄……” 晏行昱根本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头一偏,似乎是虚弱地昏过去了。 晏为明:“……” 正在此时,赵伯喜气洋洋地过来了,还未进院子就扬声道:“少爷,圣上方才下旨要您进宫……” 话还没说完,就瞧见院中那乱糟糟的一幕。 赵伯:“……” 他失声道:“少爷!” 一阵鸡飞狗跳中,晏行昱被扶上了床,又是熏药又是灌水,折腾个不停。 赵伯又气又急,看到晏行昱终于平稳了呼吸,一边差人去请郎中,一边隐忍着怒气去寻晏戟。 晏为明懵了许久,被下人拥簇着回了奢靡富贵的院子,久久回不过神。 下人都在劝他。 “公子,老爷根本不喜那病秧子,就算赵伯前去告状,老爷也定不会为了个灾星而处罚您。” “是啊,小的听闻昨日他回来的时候,老爷根本没理。” 晏为明有些失魂落魄,无意中听到下人七嘴八舌地诋毁晏行昱,心中突然无来由地腾起一股无理取闹的恼火来。 他一把甩开扶着他的下人的手,冷声道:“就算他是灾星,又哪里是你们能随便说的?” 几个家丁一愣,忙跪下来告罪。 晏为明更加烦躁了,他使劲揉着眉心,一会眼前劝是晏行昱满脸痛苦的样子,一会又要担心晏戟会真的罚他。 片刻后,晏戟身边的侍从面无表情地过来,不顾周围下人的惊叫,将晏为明扛起来扔到了相府祠堂中。 晏戟正在祠堂上香,身形如松,仿佛永不弯折。 晏为明本来吵闹个不停,一瞧见晏戟立刻蔫了。鍶簬茽攵蛧艏蕟╭ァんττρS://ωωω.SしΖωω.℃Θм んττρS://м.sしΖωω.cΘмヤ 他被侍从放下来,怯怯地说:“爹。” 晏戟头也不回,对着满屋先祖牌位,漠然道:“跪下。” 晏为明:“……” 晏为明吓了一跳,他也被罚跪罚习惯了,忙跪在了蒲团上。 晏戟一一看过祠堂上的牌位,最后视线在一块无名牌位上扫过,才收了回来。 他微微侧身,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模样让晏为明吓得腿都在软。 晏戟扫他一眼,问:“知道哪里错了吗?” 晏为明愣了一下,觉得他爹不可能为了晏行昱罚他,故作镇定道:“儿子不知。” 晏戟也不怒:“那就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晏为明:“……” 晏为明愕然抬头看他。 晏戟做事自来雷厉风行,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晏为明有什么反应,转身离开祠堂,只留下一个满身煞气的侍从。 晏为明不可置信地起身要追:“爹!您竟然为了晏行昱责罚我?!爹!” 晏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把他蒲团撤了。” 晏为明:“……” 侍从面无表情,一把握住晏为明的肩膀将他蒲团扯开。 晏为明的膝盖直接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上,他这些年就算闯了祸被罚也没这么重过,半大的孩子又被宠得脾性极大,当即炸了。 他怒气冲冲道:“放开我!” 侍从不为所动。 晏为明几次都想要起身跑出去却被那人高马大的侍从强行按在地上跪着,来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晏为明终于认命了。 他满脸屈辱道:“我错了,我不该对兄长无礼。” 侍从漠然扫了他一眼,勉强算他过,这才转身回去复命了。 晏为明一瘸一拐地往院子里走,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晏行昱!小爷和你势不两立!呜!” 之前的什么心疼,什么难受,此时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腔无能怒火。 而罪魁祸首晏行昱正靠在软枕上,漫不经心地翻看早已破旧的佛经,脸色除了有些苍白外,并没有方才那恨不得把心给喘出来的病重之状。 阿满在一旁添炭,不满地嘀咕道:“一个孩子而已,阿满单手就能把他打哭,公子何苦作践自己?” 晏行昱漫不经心掀过一页,随口道:“我不想进宫,顺水推舟罢了。” 阿满又添了一块炭,微微一怔:“您知道今日圣上要您进宫?” “嗯。”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