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嬴政统一六国之后，在尊号上犯了难。

说他功高盖五帝也不为过，个人的威望也到达了一时的巅峰，超过三皇就有点难说了。于是大臣们建议称呼他为“始皇帝”，真的是这样吗？

这是作为后来人的太史公司马迁的一家之言，但凡有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除了皇帝这个名号之外，还有泰皇、人王、天子等称呼可以用来盛赞君王。

就拿秦二世胡亥来说，他就选择了“天子”这个尊号，自他之后刘邦也选择了做“天子”，后世的帝王均沿袭这个叫法。

再比如说，上古时期，尧舜禹以及夏商两代君主所选择的称号是“人王”，仅仅只有周代提出“天子”的说法。

那么，秦嬴政为什么要舍弃这两种名号，单单钟爱“皇帝”呢？

周制里的“天子”。

综合先秦文献可以得出，周制“天子”的诞生无外乎有三种途径。

一种是由诸侯王共同推举。

《史记·五帝本纪》:“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孟子·尽心下》:“得乎丘民而为天子。”

《吕氏春秋·简选》:“武王……显贤者之位，进殷之遗老，而问民之所欲，行赏及禽兽，行罚不避天子，亲殷如周，视人如己，天下美其德，万民说其义，故立为天子。”

秦嬴政，诛灭六国之后再无诸侯，此时成为“天子”，既没有条件，也不符合礼制。这在儒家眼里是不合规矩的。

这也是秦始皇为后世文人所诟病的地方。

第二种是“禅让”。

最早一代天子出于周文王。他的儿子武王联合诸侯灭商。而商代除了继承“人王”的尊号还自称“泰皇”。推翻了商之后，除了废除“泰皇”“人王”的尊号之外，再就是将商代的领土当做酬劳分割给了诸侯，定义“天子”的职责。

比如：

《孟子·万章上》:“匹夫而有天下者，德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第三种是制造舆论，强行造势。这点就不说了。后世的刘邦、李渊都是个中高手。

以上三种途径，都来源于先秦文献。

我想，在秦嬴政想为自己找个尊号的时候，朝臣们也会去翻阅这些先秦文献。

他们的才智并不弱于我们现代人，也会寻找依据，并归纳总结出以上规律，可惜的是没有一种适合他们的君王——秦嬴政的。

历史时空下“天子”和“皇帝”名号背后的意义。

（一）“天子”不仅仅是一种名号，还是爵位和身份的象征。

《吕氏春秋·重己》:“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

《白虎通义·爵》:“天子者，爵称也。爵所以称天子者何？王者父天母地，为天之子也。”

这两本书都明确指出了“天子”这个称号背后的含义，为古代统治者提供了主持分配土地的合法和正义性。

而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并没有采取周天子的做法分封诸侯，所采取的是郡县制，也即文官制。而文官制度对应的是商鞅变法的功爵制，其本质是小地主参政的做法。

周采取分封制，走的道路和秦制相反，实行大地主参政，小地主——公卿士大夫配合大地主管理封地。

通俗点说，秦制是中央集权，周制是联合执政。为了突出地表现秦制和周制的不同，选择“皇帝”更为实用。

“天子”的称号只具有分配资源职能，并不具备调集资源的能力；而“皇帝”这个尊号，既体现了始皇帝的功绩，也表明了他统一六国的合法身份——华夏之主。

作为华夏之主，他废除了大地主联合参政的权利，沿用商君的功爵体制。

此刻，重新启用“天子”的称号，无异于向六国示弱。我想不但秦嬴政不答应，恐怕那些文官和功爵体制出身的小地主也不赞成。

倘若始皇帝一意孤行的话，势必众叛亲离，秦王朝瞬间土崩瓦解，得不偿失。可叹的是秦二世胡亥就这么做了。

秦二世在赵高的一统忽悠下，恢复了“天子”的尊号，无疑向六国余辜释放恢复旧制的信号，这样就遭致新势力小地主的集中反对。

就拿秦始皇时期南下的任嚣来说，当时整个北方战火全开，诚然北上有风险，但勤王救驾的功劳之大，他不可能不明白。之所以没去，真相很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对秦二世胡亥的“天子”称呼有怀疑。

不但任嚣没有配合，其余始皇帝时期培养的诸多官员，如下陆的喜之类的文官，都没有配合剿灭农民军工作。他们很可能都不满秦二世的“天子”做派。

而六国余辜承袭周制，自然是懂得“天子”背后的政治含义，各自有各自的算盘。

在六国余辜出工不出力的敷衍和小地主的不配合情况下，陈胜吴广的大泽乡事业，点燃了底层抗拒中央王权的大火。

秦，因此亡于秦二世胡亥的神操作之下。

（二）刘邦称“天子”的意义。

刘邦建立天下之后，自称“天子”，也是迎合了六国余辜的心理需要。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分封了诸多异姓王，这就是此中缘由。

其次，刘邦出身于平民，本身没有爵位，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所谓的天命，先后让人炮制出“东南有天子之气”“赤帝子斩白帝子”等一些列谶纬之言和神话传说。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宣传“君权天授”，借此来为自己夺得帝位增添神秘色彩，为自己主持土地分配取得正统；一方面否定六国余辜在帝位争夺过程当中的作用。

等到六国余辜在民间的影响力逐渐减弱，也就是在剿除完所有的异姓王之后，他又迅速恢复了“皇帝”的称号，夺回调配资源的权利，继承秦始皇的大一统集权制。

历史时间来到这，大地主联合参政日薄西山，至此，“皇帝”称号和“天子”再无多余含义，两者可以并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