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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咒(72)【花怜】

2023-08-07 22:08 作者:初夏叶落  | 我要投稿

夜间,谢怜卧在榻上,和衣而眠。外头风声簌簌,竹叶沙沙,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跃而过,谢怜双眼一睁,彻底醒了。

这里不是鬼王府,是以他睡得不算安稳,睡眠极浅,外头有什么响动很快就能捕捉到。即便那阵脚步声稳稳跃动,似点水而过,谢怜五感敏锐,还是听到了。待要起身下榻一探究竟,放在他腰上的一条手臂微微一紧,将他锢在了原地。

谢怜一怔,微一抬眼,和花城微睁的眼对上了。他抬手拍了拍那条揽着他的臂膀,待要说些什么,却被花城抱得更紧了些,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耳廓是他贴上来的双唇。花城沉声道:“先别出去。”

谢怜轻声道:“可是,这个时候在外面奔走,除了闯进府里的不速之客,不可能有别人了,我怕减风他……”

花城收了揽着他的手臂,伸到谢怜眼前,五指并拢,一覆一翻,一阵淡淡的银光在他掌中亮起——是只死灵蝶。他抬手轻轻一扬,那银蝶抖着翅膀,飞出窗外,渐渐隐了光,不见了。做完这些,花城探过身子,额间与谢怜相抵:“让它出去看,不容易暴露。”

谢怜闭了眼,眼前出现屋外院落的景象。远处屋舍一角闪过一道身影,速度极快,又是黑夜,轻易让人看不清身形。银蝶紧追而上,绕过那堵高墙,眼前砖砖瓦瓦一片,人倒是没了。

谢怜睁了眼,心有余悸道:“好快的身手!”

花城二指轻点眉弓,似是在操纵那银蝶调整视野,末了放了手:“他不在外面,应该是进某间屋舍了。”

谢怜沉吟一瞬,还是道:“让银蝶去减风屋里盯着吧。那人既是闯进这里,不论藏身何处,最后的目标都是他。”

花城微一点头,操纵银蝶停落至减风房舍窗槛处,藏在角落阴影,收了光,不动了。若是有人敢闯至此,银蝶便会立刻飞扑上前,锋利的蝶翼能够瞬间划破那人的喉咙。谢怜沉吟片刻,缓缓道:“故钰的寝室就在减风隔壁,也不知道他听到动静没,或许应该通知他……”

话音未落,银蝶那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减风室内点了灯,小厮在门口端着烛台跑来跑去:“怎么了怎么了?”

榻上是减风的喝止声:“有情况。小竹,你锁好门窗,先别出去!”

“可是……”

减风无事,银蝶未动,是谁发出的惨叫?

这边,花谢二人已然下了榻,匆匆赶至减风房前。谢怜叩门道:“减风,今日是否还有别人在此留宿?”

他视线对上了隔壁刚好开门出来的故钰,就听减风在屋里回道:“是有一位,阿钰亲自接见的。”

故钰一转身,示意他二人跟上。谢怜点点头,嘱托减风道:“让你房里守夜的孩子别出来,千万别出来!等确定没事了再来找你。”说着便匆匆跟上了故钰:“那位同是留夜的客人是谁?”

故钰边跑边道:“是我老战友,白天刚跟他商议好作战计划的。所以那声惨叫……?”

谢怜沉声道:“大概是他了。方才我听见窗外有人经过,你有注意到吗?”

故钰一脚踹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眼前的骇人景象定在了原地。

月光稀疏,淡淡洒落在站在墙边的人身上。不,他并非是站在那里,因为他胸前横贯了一把长剑,血水自那狭长洞眼中汩汩流出,染红了贴身的中衣——他分明是被那把剑钉死在了墙上!

故钰双目圆睁,崩溃吼道:“老陆!”

他冲上前将那尸身从墙上撤了下来。谢怜咬紧牙关,闭了眼,出了房门就要往府邸大门处跑,被花城拦了下来:“哥哥,你要去哪?”

谢怜急道:“那道人影想要出去只能走大门,一定要拦下他!”

花城摇了摇头,安抚似的握紧了他的手:“整个府邸除去那个小竹,没别的仆人了。门口没人守着,杀人的人想逃出去,早就逃了。”

谢怜怔愣着看向他:“所以,杀人的人,要么已经跑了,要么……现在还藏在府里?”

花城目光沉沉,微微颔首。

谢怜抓了他的手:“三郎,可以用银蝶探查一下吗?如果他还藏在府中,一定要立刻找到他!”

花城一挥衣袖,数十只银蝶振翅飞散。他顺着谢怜的发,安慰道:“哥哥,别担心。”

谢怜看着自己无意间揪紧花城衣袖的手,赶忙放了,转首望着屋内抱着尸身痛哭的故钰,涩声道:“我有愧于他,明明说好留下来是护人的,可我……”

他没将那不速之客立马拿下,便是留了极大的隐患。这次死的是即将上场的士兵,下一次,是不是就轮到减风了?

听到谢怜这么说,故钰停了哭声,抽噎着看向谢怜:“师父,不怪您的……”

花城道:“你并不知晓此人的存在,护人的事,你已经做得够好了。还未探清对方身份,实力不明,最好不要交手。”

这边花城在调动银蝶查看府中四处,谢怜上前至故钰身侧,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对不起,先前我发觉窗外动静,应该早点出来查看的。”

故钰搂着那具尸身,闻言惊惶地看向他,摇了摇头:“不行,师父,您跟他对上,万一出事了……”说着,他搂紧了尸身,颤颤道,“他已经是第三个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个了。”

谢怜蹙了眉:“第三个?那前两个又是谁?”

故钰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没再哭了:“也是我老战友,死在军营里了,都是一刀毙命。”

谢怜道:“这两位的死因有查清吗?”

故钰想了想,摇头道:“只知道都是在夜晚遭人暗算。都是要上战场的兵,所以有人在传,是缇梁那边派了卧底,或者,军队里出了叛徒。”

莫非先前他听到的脚步声,与杀死前两位士兵的,同属一人?

思忖须臾,谢怜道:“故钰,这三人之间有何相同之处,或者他们有什么联系吗?”

故钰似乎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呆滞问道:“师父问这个做什么?”

谢怜将那具尸身平放在地,问他要了方帕子,轻轻盖在尸身面上,拜了两拜,回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军营人数众多,不乏新兵,那人为何偏偏选了这三个老兵?他与这三人之间,从前是否会有渊源?”

故钰挠了挠头:“若那杀人的是缇梁派来的就有解释了,战事临近,老兵于他算有新仇旧怨。”

有几分道理。谢怜又问:“这死去的三人,生前在军中任职是相同的吗?”

故钰回道:“不同。一个是排头兵,一个是支援队的,还有一个负责杂役,看管军粮。”

相差太大,甚至因着职位差异,这三人在军中应当几乎没有交流才是。谢怜揉着眉心,起身道:“先回减风屋里看看吧,这位的遗骸,等天明之后将他送回老家,告知其父母。”

故钰收拾好心情,跟着起了身。二人一同出了屋,谢怜在后与花城并肩而行,就听花城道:“哥哥,这府中上下,没有其他人了。”

谢怜轻声道:“已经逃了吗……”他叹了口气,“至少,减风现在安全了。”

三人一同回了减风屋内。小竹开了门,兴冲冲跑回屋里报告。见来了人,减风下意识想要起身,在见到故钰凝滞的表情,以及谢怜沉默的反应后,大约猜到了什么,轻轻躺了回去。

故钰让小竹回去休息,又垂了头,坐在减风榻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减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伸了手,握拳,轻轻锤了下故钰的肩,似是在安慰。

终于,故钰开口了,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我希望俨舟能长存。”

减风微抬了眼,默默看着他。谢怜道:“故钰,你在参军之前,是在俨舟哪里生活的?”

故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在离皇城很远的一个村镇,吃百家饭长大的。听村里街坊说,我娘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因为战乱,爹抛下她跑了,后来是在躲敌袭的暗道里生下的我,但是因为难产,就……”

他说着仿佛云淡风轻,但谢怜却觉得,他的身子似乎矮下去了一截,又听他道:“其实我以前是有名字的,还是街坊邻居给我起的,就是……后来敌军打进来,屠了村,他们都死了,我就不敢再用那个名字了。总感觉,要是让人叫上一次那个名字,我半夜会做噩梦。”

谢怜心间一紧,苦苦思索想要安慰几句,却见故钰转首看向他,笑得很热烈,眼神也亮灿灿的,他道:“谢谢师父给我取新名!”

谢怜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选择参军?”

故钰点点头,双眼紧紧盯着谢怜,一字一句道:“所有侵害这片国土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减风本是阖眼小憩,闻言睁了眼,提醒道:“算算时间,你也差不多该回军营了。”

故钰应了声:“嗯,作战计划已经布置下去了。老陆的事……我会跟大家说的。”

谢怜道:“到时,我与你一起去吧。”

“不行。”

“不行啊师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怜愣了一下,看了眼故钰,又看向花城:“理由?”

故钰抢着答道:“师父,可能我说得很过分,但你已经算是外人了,按规定不能随便进军营的!”

花城道:“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保护他吗?”他指了下榻上的减风。

谢怜先回答了故钰:“怎么说我也算是老前辈了,何况此次去军营,我只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其他一概不过问。军营里其他人若是日日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又如何在战场上稳定发挥?”

几句话,压得故钰没法回了,就见他愣在原地,许久才迟疑地“哦”了一声。谢怜又拉了拉花城的衣袖,两人行至屋内一角,谢怜道:“三郎。”

花城脸上表情并不轻松:“哥哥,第三次了。”

听闻此,谢怜也觉得自己实在不守信,不论是来俨舟,抑或是在此地留宿,都是自己提出来的。花城会跟着留下,也是出于担心他的安危,但眼下的情况,俨然像是自己把自己往更大的火坑里推。谢怜垂了头:“对不起,可我……”

他眼前仿佛是一个正在被拨开的迷雾,显现的越多,越能发现局势不容乐观。花城牵了他的手,与他额间轻轻相抵,温声道:“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

谢怜微怔:“你同意了?”

花城道:“不论我同不同意,有些事情,不是非得我不希望,你就不能去做的。”他揽了谢怜的肩,在他额间轻轻吻了一下,“我去收拾行李。”

见花城出去了,故钰道:“呃,所以,花城主是同意了?”

谢怜拍了拍自己的脸,感觉没那么热了,这才回转身看他:“对,所以你也别再劝了。”

故钰挠了挠头:“哦……”他起身往房门处走,“那我去联系军营里信得过的几个,我们不在,让他们来照顾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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