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童话 Main Theme#0 引子

引   子

 

混乱，厮杀，无休止的争斗，哀嚎，痛彻心扉的嘶吼，殷红的血，尸体，肢块，令人作呕的腥味，被斩首的龙，沾血的双手，她……

她？还是……我？

——她醒了。

梦是虚假的，可为何脑中的一切如此真实？她近乎自虐地强迫自己去回忆，脸庞上甚至能感受到鲜血的温热。

如此真实，她想。

又如此……令人不安。

那些那些残酷的景象刺痛着她的神经，在无数个静谧的夜晚搅得她无法入眠。战争纠缠不休，死亡如影随形。那些在生与死的边界挣扎的渺小生命，那头苟延残喘终遭屠戮的巨龙……偶尔她想到这些，心中总会被某种强烈的情感所充盈。她才八岁，尚不知这种情感准确的名称，但那无妨。

她只是因自己的睡眠屡屡受到打扰而有些烦躁，有点生气。她轻轻坐起身来，带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眨了眨，清澈的目光投向斜靠在房间一隅的银发少年。

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瘦削，比她高出不少。他始终与他那深灰色的硕大背包寸步不离，此刻正百无聊赖的用手捋着自己的发梢。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有些生硬地别过脑袋，望向窗外厚厚的云层。

女孩轻笑了一声，重又躺下。她用被子蒙住头，数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又偷偷望向少年的侧脸。

——他没有回头，只是耳根有些发红。

女孩没有发觉，带着几分困意的她有些无趣地翻了个身，眼巴巴地瞧着自己在墙上亲手刻下的冰激凌图案。经过雨水多日的侵袭和渗透，这些图案早已潮湿、黯淡，直至难以辨认。但女孩还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幻想着她能大块朵颐冰激凌直到吃撑的那天。然而，腹部传来的空虚感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回现实。女孩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最终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用手轻按腹部权当自我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愈发难以遏制的睡意压倒了连日赶路的疲惫和饥饿感时，狭小的房间内便响起了她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但少年浑然不觉——

自他望向窗外，那紧锁的眉头便没有一刻松开过。

暮色四合，阴云低垂，大雨将至，星月无踪。

他用手掌紧贴窗玻璃，感受室外的温度，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有些年代的锡制卷烟盒，拇指机械般地滑开盒盖——

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了顿。

叹了口气，少年走到屋外，又轻轻合上门，方才点燃了卷烟，静静地仰望着深邃的夜空。

一道惨白的闪电穿透云层，刺破夜空，掀开了帷幕的一角，

一轮血月高悬于帷幕之上，片刻之后又被黑云所吞没。

“轰隆——”

大雨突兀地倾盆而下，少年却仍站在屋外，仿佛没听到半点声响。等他回过神来，手中的卷烟早已被雨水打湿。

 

屋内，女孩仍在熟睡，像一头毫无戒备的小兽。

这一次，她的梦中不再有肆无忌惮的杀戮、泯灭人性的战争；

不再有根深蒂固的偏见、无处不在的苦难。

 

她正大快朵颐着冰激凌，

在梦中，在今夜，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