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海（5）

第九章、归来 从市区到港口，走路几分钟就到了，塞斯船长正一瘸一拐地走在他再熟悉不过的一条路上。 斯芬克斯号的原船主很是高兴，因为塞斯给了他一份感恩节的惊喜，提前了整整一个月将余额结清。 “我听说了月初［1］发生的事，对您的勇敢十分敬佩，同时也因曾经拥有过这艘神奇之船而沾光。我们家今晚有感恩节晚宴，能否赏个光，跟我们一同庆祝一下？” 塞斯找了个借口，推托了主人的热情邀约，然后告辞。现在他正步行在港口路上，大风夹着零星雪花，迎面而来。 节日将至，虽然天气恶势，但是挡不住人们的欢庆心情，街上比平时热闹了不少。塞斯本不想太过张扬，但他忍着伤痛迈出的可笑步伐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人群认出了这位英雄船长，纷纷向他靠拢，对他送上带有敬意的掌声，高呼：“Happy Thanksgiving，Captain Seth！”［2］塞斯受宠若惊，他向人群边摆手边道谢，然后钻出了这堵人墙。 塞斯船长的脚冷不丁地勾到一个东西，差点跌倒。他回来一望，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望着他歉意地笑了笑。他穿着单薄，浑身脏兮兮的，勾起了塞斯的侧隐之心，使他回忆起自己的生世。 “你叫什么？” “波士顿·莫里斯·查理。” “你家住在哪里？” “我没有家，不知道父母是谁，只好以流浪为生。” “我是一名船长，如果不嫌弃我的话，愿意跟着我的船，出海捕蟹吗？” “好的，船长先生，我十分乐意。” “叫我塞斯船长。” 塞斯领着查理到斯芬克斯号上，发现船上比以往热闹了不少。甲板上不仅有他常常见面的捕蟹同事，也有其他船上的船长。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 船员们率先欢呼了起来，他们一个个拥抱塞斯船长，同时还与新加入的小同事亲切握手问候；船长们则多是拍拍他的肩膀，用长辈的口吻祝贺他，并祝他日后捕蟹好运。几位政府官员与他握手，并对他救人的行为吹捧了一番。还有当地一名电视台的记者对他做采访，塞斯敷衍了几句。 最后一个来到塞斯船长面前的人，穿着正式而讲究。有个人在一旁为他撑伞，显然气派不小。 “您好，船长。我是白令海渔业有限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我们公司最大的一艘捕蟹船，育空号［3］，将要下水运营。我代表我们公司，诚邀您成为此船的船长，薪水由您定。合同我已拿来，只需您在这签字，您就将领导白令海上最大的捕蟹船。” 塞斯船长拿起笔，飞速地在签字栏上签下“诺·圣克斯。［4］ 在用感恩节晚宴庆祝了新成员的加入后，船员们各就其位。在岸上不少围观群众的注视下，斯芬克斯号缓缓驶离停泊位，驶入白令海的怀抱。 注： ［1］、巴罗号沉船在11月1日，见第六章。 ［2］、即：感恩节快乐，塞斯船长！ ［3］、育空河为北美洲主要河流之一，流经加拿大的育空地区中部和阿拉斯加中部。先往西北流，然后总的采取西南走向流过一个向下倾斜穿过阿拉斯加的地势较低的高原，注入白令海。 ［4］、即“No，Thanks”。不了，谢谢。 第十章、轮回 2021年11月1日，阿拉斯加半岛［1］南部海域，斯芬克斯号在大海上驰骋。 此时的斯芬克斯号已不再是15年前的那艘船，而是现役捕蟹船中最大的之一，甚至比当年的育空号还大。时过境迁，物非人亦非，船上的面孔换了又换，就连格洛克也到了另一艘大船上做船长，只有塞斯与查理的面孔不变。查理现在已经是大副了。 今天是个纪念日［2］但塞斯船长不太高兴，因为发生了两件他曾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浮标破了；捕到了一条鲨鱼。 浮标的裂口与当年似乎没什么差别，有些像鱼叉刺的。但塞斯船长明白，这次显然不是有人故意扎的，因为塞斯实在想不出有这样的仇人，或者这样缺德的人了。他令船员们再用鱼叉戳了又一个洞，有些像但不尽像。 算了，想不到就算了，大不了换一个浮标就是了，想些开心事，比如······鲨鱼？鲨鱼！ 浮标是被鲨鱼咬破的，真相竟是如此简单。 塞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老船长的笑容，浮现出他的叮嘱，想起那一夜的惊心动魄。他想起自己买下这艘大船，想要起名为“巴罗号”时，老人告诉他：“巴罗号是我的历史，还是叫她斯芬克斯吧。”这样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老人不久前在医院结束了自己传奇的一生。 凌晨时分，斯芬克斯号驾驶舱。 塞斯船长好久没有尝到失眠的滋味了，但今天晚上他注定难以入睡。他取下架子上一个沉甸甸的奖杯，其形状正是由当年的斯芬克斯号同比例缩放得到的，奖杯底座上刻着：献给T·Z·塞斯船长与他的船员们，你们是白令海上真正的英雄。塞斯将奖杯在怀中轻轻抚摩玩弄。 深夜是查理值班，但他睡过了头。他急忙跑到驾驶舱，看到了塞斯船长与他的奖杯。 “您还不去睡吗，船长？” “不了，睡不着。你今天捕了一天的蟹，累了，就再回去睡一觉吧。今天晚上我来值班好了。” “不必了，刚才睡得够多了。您要多注意休息，这是让我来吧。” “要不我跟你聊聊天吧，反正睡不着。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个奖杯的吗，孩子？” “大概听别人说过，说是您在风暴中救了一艘沉船的船长和船员。报纸上说那个船长不久前在医院过世了。您救人好像就是在收留我不久前。” “那你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不清楚。” “那就都告诉你吧。所有事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注： ［1］、阿拉斯加半岛（英语：Alaska Peninsula）位于白令海的布里斯托尔湾与太平洋之间，长约800千米。阿留申山脉纵贯全境，构成半岛骨架。 ［2］、巴罗号沉船15周年。

尾声 多年以后，塞斯船长也老了，不再当船长了，斯芬克斯号也完成了它的使命，成为了历史。是谁接过了他们的接力棒呢？是查理船长和由他自己命名的一艘捕蟹船。 到过查理船长的驾驶舱的人，一定会发现在操控台最显眼的位置上，立着一座奖杯。它由纯铜打造，形状是一艘小型捕蟹船。奖杯底座上的字已因岁月的侵蚀而难以辨认，只能依稀看见“······T·Z·塞斯船长和······，······白令海······”。查理船长的船员们都知道这座奖杯的来历。他们被里昂船长，塞斯船长和查理船长的精神所感染，立志将他们的事业与品质传承下去。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里昂船长，塞斯船长，甚至是查理船长，都已被捕蟹人所遗忘，只有白令海的海水仍在拍打着塞斯海峡两旁的小岛。人们所不知道的是，多年前，一位与海峡同名的船长曾受因于此，从那之后开始了他的蜕变。这条海峡正是为纪念他而命名的，就如同这片海域的命名一般。［1］ 白令海上的船只变了又变，跟它相爱相杀的面孔换了又换，但他们又从未改变，从未消失。一代又一代捕蟹人继承着他们前辈冒险拼搏，坚毅乐观，永不言弃的精神，在过去，在现在，也将在将来，书写属于各自的篇章。而白令海，就是这部蔚为壮观的史诗。 （全书终） 注： ［1］、白令海是为纪念丹麦航海家白令（1681-1741）而命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