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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威天龙 第三章: 情不知所起

2021-01-26 13:29 作者:參玖酱  | 我要投稿

午夜,12点05分,老魏两手捧着着一个面部青紫的婴儿匆匆的闯进了自己的值班室,他用脚把门关上,然后背过一只手锁上了门,又用这只手拉下了灯绳。

 

“啪”

 

枯黄的灯光忽明忽暗的冒了出来,老魏直接冲向南屋。进去之后,他把婴儿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枕头上用枕巾包了起来,而后老魏打开了屋角炉子的封火盖,接了一壶水放了上去。



 

老魏又赶忙回到床旁,把手放在那婴儿的鼻子的下方,没有气息!

 

怎么办?是不是已经没救了?老魏感觉自己在一层一层的冒汗,这是条小生命,得把他救回来,老魏心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老魏听说过如果孩子不哭,就要把孩子倒拿着打脚心,虽然心里没底,他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老魏打开枕巾,把手垫在婴儿的脚脖子下轻轻握住,然后以倒悬的方式慢慢把她往起提,当她完全倒立过来的时候,那条羊肠一样的脐带垂了下来,里面渗出两滴橙红色的液体,滴在了老魏的枕巾上。

 

看着那婴儿微微透着血丝的脚底,老魏狠了狠心,在上面“啪啪”打了两巴掌张。婴儿还是没有反应,他狠了狠心,加大力度又打了两巴掌,打完之后那婴儿“咳、咳”的咳了两声,吐出一口羊水,哭了起来。

 

眼前的情景让老魏长舒了一口气,他赶紧又把她又包回了枕巾里,而后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小毯子,给她裹在了外面。可能是因为虚弱,加之受凉,这个小猫般的婴儿躺在老魏的床上不断发出一些像呛水一般的哭声。老魏很焦急,他像关在笼子里的狼一样,在地上一圈一圈的走着……

 

水壶刚响了一声,就被老魏提了起来。他把开水倒进印满红花的白色铁盆里,也不顾水热,就拿着一条毛巾在水里摆了起来。他把毛巾来来回回的在水里揉了五遍,然后拧干,在空中抖展。又把毛巾上上下下的吹了十几遍,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感觉没问题了,就去给婴儿擦身子。他把手垫在婴儿的脑后轻轻托起,然后极为小心的用毛巾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划过,婴儿身上的血污已经微微风干,毛巾划过之后那暗淡的红色就像未干的墨迹一样顺着她细嫩的皮肤缓缓流下,老魏折一下毛巾,紧忙再去拭那一串串“泪珠”……

 

整个擦过一遍之后,老魏又用热水把毛巾摆了一遍。而后他把婴儿的脐带整个擦拭了一遍,这个婴儿的脐带显得格外的长,它盘在孩子的肚脐处,就像一条即将发动攻击的蛇。做完这一切之后,婴儿的哭声明显平稳了一些。老魏已是满头大汗,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淡淡的血腥味和浓浓的胎膻味。老魏不敢开窗户,他用剩下的热水洗了一把脸,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2点半。他慢慢的爬上床躺到婴儿的身边,那小脸已经透出了些许红润,睡的十分平稳。

 

老魏看着他,眼里慢慢露出了疼爱,他看着看着,眼皮也沉了下来……

 

还不到六点,老魏就在嘤嘤的啼哭中醒了过来。他打开包着孩子的垫子,发现里面已经被他尿湿了一大片,老魏找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干,又翻出一条毯子给他裹上,但那可怜的小脸还是张着嘴哭个不停。肯定是饿了,老魏一边想着一边烧上水。

 

当年老魏来到邯城陵园当看守,带着抗战老兵的身份,很多报纸都报导了这个事件,大多题目是《抗战老兵不忘旧情,入驻陵园誓要与战友永生相守》。那是1950年,老魏才28岁,他回到这片土地,就好像回到了龙眼山保卫战的当晚,所有人都知道老魏是那晚唯一的幸存者,但其实他并没有,他已经带着深深的愧疚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夜晚。

 

月光暗沉,老魏在一团手臂的簇拥下艰难的爬上一个断崖,炮弹在他眼前炸开,轰鸣和烟尘中一个满身是血的长发女人像个破旧的木偶一样扶着脖子走出出来,她睁着惊恐的眸子冲老魏大喊着“救我,救我!”。这便是夜夜缠绕老魏的梦魇。

 

转眼40年过去了,老魏生活中的一切都没变,他日常的工作是左将军堂的保洁和园区最后的清查巡逻,工作不重,白天的时间都属于老魏自己。除了做饭吃饭,老魏最爱躺在躺椅上听收音机,手边放一大杯浓茶,一听就是一下午。

 

老魏的清闲截止于两年前,市里通报龙眼山脚下槐树林也属于重要历史遗迹,要派专人保护,就安排了一个专业植物管理学者入驻邯城陵园协助管理,这个林木管理员正巧姓林,被人称作林管。他50出头,一米八的个子,180的体重,一副树皮面色,虚胖的身材紧紧的裹在一身棕色糙皮风衣里,活脱一副老树的模样。

 

林管虽然不是官员,但上任还是烧起了三把火,他先狗拿耗子的要求园区的晨扫时间从八点提前到七点,而后又义正言辞的要求所有园区工作人员无要事不得进入林区,否则罚款,最后他找来了施工队,加固了树林和龙眼山之间的间隔。

 

一次老魏要上山,走到树林西北侧通往山上的铁门时看到上面挂着一把新锁,他便找到林管要钥匙,林管不给,还对老魏大放厥词,指责他随意践踏林区。老魏解释到自己一年只上一次山,进林子也什么都碰,麻烦林管明天把钥匙准备好给他。

 

第二天,老魏到了林管办公室,林管正在看报纸,老魏给林管带了一兜子苹果,客客气气的放到了桌上,又说了一遍麻烦林管给他一把钥匙,他一年只上龙眼山一次,看看战友。林管头都不抬的跟老魏说:“东西拿走,钥匙别想。”

 

林管就威风了这一句话,而后他就成了全邯城第一个先听到自己骨折的声音,才感到疼的人。老魏把林管按在桌子上,问他到底给不给钥匙,林管疼的呲牙咧嘴的,大喊着:“来人啊,来人啊!抗战老兵打人了!”。

 

后来两人都去面见了市里的领导。事情的处理结果是老魏开开心心的给林管道了歉,拿走了钥匙。

 

自此林管就跟老魏结下了梁子,他变着法的用一些阴损的招数给老魏找麻烦——堵锁眼,砸玻璃,冬天的时候往门前泼水……老魏照单全收,都是自己处理,从不生气,也不去找他理论。后来老魏发现林管悄悄给市里提了报告,说按照管理规则无关人员不该在园区安家,本着对抗战老兵负责的原则,应该早日安置老魏去养老院颐养天年,老魏的两排平房也急需充公,用做管理工作间。知道事情的第二天,老魏又给林管送去一袋苹果,林管收下了,后来林管主动撤销了申请,见到老魏还会皮笑肉不笑的打个招呼,时至今日皆是如此。

 

老魏做完打扫工作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林管从他的车上下来,林管咧着嘴跟老魏招了招手,老魏也跟他招了招手,随后就开门进了屋,进去之后老魏又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才匆匆的走到床前。那婴儿正沉沉的睡着,老魏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检查了一下包着她的垫子,马上就又出门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老魏来到了邯城火车站东边的大卖场。1990年,这算是邯城最繁华的商业地段了,各种小商小贩应有尽有。老魏找到门店,买了奶瓶、奶粉、尿不湿还有一个拨浪鼓。随后又去床上用品专区买了新的床单、被罩、各种小毯子小垫子,和十条毛巾。

 

他把这些东西都装到一个大编织袋里,扛在肩上,走了半个小时回到园区。

 

今天是清明节,园区门口有已经有很多前来扫墓的学生在排队了,老魏扛着袋子,从边上的小门进园,回了住处。

 

走之前老魏已经烧好了水,他先拿出奶瓶用开水烫了一遍,然后拆开一桶奶粉泡了满满一瓶一瓶,调好温度之后,老魏把奶嘴递到啼哭不止的婴儿嘴边,孩子感受到奶嘴之后,就大口大口的嘬了起来。

 

看着正在吃奶的孩子,一股莫名的温暖与感动从老魏心底涌了出来。老魏已经很多年没感受过这种温暖了,他30多岁的时候,曾谈过一个女朋友,叫徐雅,那是个带着学生来的年轻老师,一头乌黑的长发,一身清新的素装。她站在初春的熙光里,像是从名画中走出的佳人。老魏在槐树林里碰到了迷路的她。

 

后来她便经常来看老魏,过来跟他聊天,一来二去两人熟了,也就交往了起来。他俩的感情发展的很顺利,过了一年便到了谈婚嫁的地步,老魏跟着女方去见了家长,他们很喜欢老魏。那天夜里徐雅把老魏送回了住处,两人在昏暗的油灯前聊了很多结婚以后的事情,徐雅爱老魏,他不强求老魏离开园子,她愿意来园子里陪他,只要老魏过年过节能跟她一起回娘家就行。

 

老魏接受了徐雅的爱,她答应了徐雅,他也想有个人陪他走过春夏秋冬,他也想晚上噩梦惊醒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天很快就亮了。那晚分别的时候,徐雅在老魏脸颊上亲了一口,害的老魏大半宿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老魏带着聘礼去了徐雅家,进胡同之前却看见一辆救护车鸣着警笛开了出来,老魏狐疑,冲到徐雅家门口发现大门紧锁,没人应铃。老魏慌了,扔下东西就往医院跑。再见到徐雅的时候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颊没有一点温度,老魏拉着她的手只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医生说徐雅脖子后面长了个鹌鹑蛋大的瘤子,非常坚硬,压迫着动脉,阻碍了徐雅的脑部供血,昨晚便成了徐雅的永夜。摆在眼前的事实难以接受,老魏看着徐雅脖子后面那个青紫色的瘤子,上面有一条黑色的印记,像一条张牙舞爪的虫子,老魏盯着它,跌进了无止境的黑暗……

 

眼前的这个婴儿让老魏想起了徐雅,他渴望去爱,渴望保护这个刚来到世界上,无依无靠的生命!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谁?”

 

老魏警觉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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