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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地之春(五十一)

2021-09-20 23:08 作者:君策之  | 我要投稿

赤地之春(五十一)

 

杨九郎昏昏沉沉睡了半日,依旧没什么大精神。

刘正春过来摸了摸脉,又开了剂方子。

“刘老……”杨九郎叫住刚要想走的刘正春——他其实很想要刘正春给他开一剂抑制药吃下去简单明了,实在不喜欢这般浑浑噩噩的感觉,但……刘正春是淏王的人,他不得不揣度这个要求的可行性——别目的没达到,又触了淏王殿下的“逆鳞”!

刘正春自然十分明确的是淏王的人,但对杨九郎也是莫名的真心喜欢,许是有镇国公府名头的加持,许是觉得杨九郎这个人真实可靠——若能有杨九郎这样的一个人安心待在淏王身边,想必淏王会更加……阳光些……

人与人的缘分,往往就是这么“窥一息而变一生”!

“你的身体,不能再多吃那些药了!”他看得出来淏王对杨九郎的喜欢,也乐得做一个工具人助推,但他也并不是平白无故地欺骗杨九郎——他还是有医德的!

一个坤泽要在满是中庸和乾元的军队中生存下来不被发现,自然必须非常手段、“重典重药”,但饮鸩止渴终有被反噬的一天!

而杨九郎的身体,虽还没有到最后的那一步,但若是再任意胡来,想必即便是他这样的圣手也别想再调回来——淏王属意杨九郎,他不能拿王府的子嗣玩笑!

杨九郎及时闭了嘴。

纠缠刘成春势必会被淏王殿下知道他的想法,他也只能及时“止损”!

况且……

况且他并不在乎……之后会发生的事!

他抿了抿唇,朝刘正春淡淡一笑:“多谢刘老。”

刘正春点点头:“你好好休息,风寒这东西过两天就好了!”

“是!”杨九郎“谨遵”医嘱,给自己拉上被子,翻身往床里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又是大半天,当杨九郎再次睁眼,已是暮色深重,霞光渐陨。

门轻轻被推开,推门的贤羽没想到杨九郎已经转醒,正有些怔怔的坐在床沿,她也怔了一下,才堆起笑,道:“杨侍卫长醒了?”语调颇为欣喜,像有些久别重逢又或是劫后逢生的意味。

“贤羽姑娘!”杨九郎还是不怎么习惯单独与女子共处一室,更何况他还着着亵衣算是衣冠不整,但他又不能直接与人说“出去”,只好带起点笑意站起身去够一旁架子上的外袍,但混沌的脑子终究还不算太清醒,一下子又起得有些猛,一阵眩晕让他眼前一黑,他忙虚扶了一下帐帘子缓了缓。

贤羽是侍婢中少有的坤泽,淏王府极大多数下人都是中庸——淏王殿下在这方面确实足够清冷,连贴身侍婢、小厮都不大用坤泽。贤羽是已逝的长公主当年趁着张云雷开府建衙时赐的,连同薛用一起,张云雷瞧着她并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人又稳重聪慧,才拔升到自己身边做贴身丫鬟。

她昨儿晚上见淏王殿下没回府便催着薛用去问殿下去了哪里,今儿一早上得到消息又立马收拾了包袱往望春别墅来。

杨侍卫长身上有淏王殿下的味道!

贤羽一早来便闻到了这个味道,心下十分欢喜——殿下终究如愿以偿!但……

刘老的意思,杨侍卫长受了风寒,之前在军中又不曾顾忌,用了些重药,最好是要调一调身子,然后……

她抬眼细观杨九郎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无血色,精神头儿也不大好!

“杨侍卫长可要用膳?已经辛时半了,您今儿也没大用什么吃食!”

杨九郎缓过劲儿,装作毫不在意地披上外袍,笑着应了一下:“烦劳贤羽姑娘,倒是确实感觉有些腹中空空。”

膳食早已准备好,贤羽这回来就是想看看杨九郎起了没,什么时候用。听得杨九郎说饿,她立即回身向外招呼了一下,洗漱的、端食物的下人、小厮瞬间井然有序地进进出出,安安静静将一切都置办妥帖。

杨九郎一脸懵地杵在一旁,只下意识用两根手指将还未系好的外袍拽过些,掩了内里的亵衣,其它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直到贤羽上前将热帕子递到他手上,他才如梦初醒般一缩,然后有些讪讪:“贤羽姑娘放着吧,我自己可以……”

贤羽笑着应了,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我还是留下吧,杨侍卫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杨九郎面色微僵,又一红:“……姑娘……也出去吧,不劳烦……”

贤羽见他实在不自在,笑道:“行吧,我也出去,若是侍卫长有什么需要就叫一声,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谢谢……”

杨九郎终于一个人了,清清静静给自己稍稍洗漱了一番,清清静静坐下享用一桌的美食——若是,一直能这样随心所欲就再完美不过了!

从霞光略隐到月上西楼,杨九郎闲敲棋子落灯花,月明中庭逗昏鸦,确实闲适……

若果不是贤羽太过照顾的话——

贤羽觉着杨九郎黄昏时分用了些“清粥小菜”,终究寡淡了些,遂又不时给他添些软糯易克化的小点,杨九郎不好拒绝人家姑娘的好意,全盘扫进了自己肚子,到最后只好在月上中天、世人皆睡时分围着望春别墅中唯一的一片水塘“对影成三人”!

没多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妪一手勾着个食盒缓缓向杨九郎走来,倒也不十分近前,将食盒往离杨九郎五步开外的一对石头桌椅上一放,笑道:“请杨侍卫长安,贤羽姑娘让老奴给杨侍卫长送药。”说着从食盒中端出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汤水,“刘先生说侍卫长还需补气益血,请侍卫长趁热喝!”

杨九郎看见黑乎乎的汤药先是皱了一分眉,似是十分不喜那汤药溢出的苦味。

老妪笑着端立在石桌旁:“良药苦口,侍卫长可不许讳疾忌医,这是刘先生又花心思改的方子!”

“贤羽姑娘在做什么?淏王殿下可回来了?”杨九郎慢慢踱向石桌,目光望向老妪,又略略扫过湖边几条在微弱宫灯照射下若隐若现的小径。

“正是因为淏王殿下未归,贤羽姑娘正在厨房忙着准备王爷的宵夜,一时脱不开身,老奴是厨房杂役,这会儿的精细活儿用不上奴才,便接了这个差事来躲个懒儿,杨侍卫长看在老奴这么大年纪份儿上多担待些!”这老妪边说边给杨九郎作了个揖,觍着一张笑脸。

杨九郎点点头,双手拢在袖中踱到老妪左手处站定。

老妪笑意未歇,见杨九郎并不伸手端药,便一脸讨好的将双手在腰窝处擦了擦,端起药碗:“药要趁热……唔!”

话音未落,寒光暴起,杨九郎原本拢着的双手两处一分,一手迅速推翻碗底,黑乎乎的药汁一滴不漏地全泼在老妪面上,将她还想说出口的话语悉数闷回,一手在袖中抽出时蓝湛湛的寒光已映着月华没入老妪胸中,只是电光火石便已血腥四溢……

“你……你怎么知道……”本就“风烛残年”的老妪此时更像是一个破了口的烂布麻袋,再怎么竭力吸气也吸不进半点空气,性命就在这漏露着风的胸口破洞处流逝!

“我怎么知道你有问题是么?”杨九郎收回见了血的匕首,用帕子将它擦干净、不慌不忙收回袖中,然后踮脚踢开老妪手中暗暗扣着的星形暗器,居高临下,一脸睥睨:“贤羽姑娘即便有事缠身,也断不会将我的药随便交给一个厨房杂役!”更何况是一个“老眼昏花”的杂役——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规矩,贴身之人不仅仅能力要好,样貌也是极重要的一环,年纪稍大的下人便是近不得年轻主子的身的,除非是从小的奶嬷嬷——即便是从小的奶嬷嬷,知道规矩的也尽量退避三舍,非有事不常见小主子,更何况是淏王的地盘!

由于杨九郎一点没留情,这“风烛残年”的老妪也没坚持多久,很快便带着一双淬毒怨恨的眼神,死透了。

值夜的侍卫听到声响儿也立即围护过来,杨九郎觉得这望春别墅定不只这“老妪”一个“外人”,命人立即彻查,加强别墅守卫——不知道这些人是针对他还是淏王……

一番摸排下来,还有一个烧火的伙夫,三十来岁的样子,只是被侍卫摁倒之时他便服毒自杀了!

“查,他们是何方人士,可有相熟之人,又与何人过往从密……”杨九郎忍着心慌,一脸寒冰地指挥人继续往下查——今日若那老妪面对的不是他杨九郎,而是三脚猫功夫的淏王……他有些不敢想,那星形暗器分明淬了毒,那老妪挣扎的两步虽然踉跄但底盘稳固、是个练家子……

越多想一分,杨九郎的面色便寒上一分,心也颤得更紧密一层!

侍卫们从未见过平日里温吞阳光的侍卫长这一脸暴虐戾气的模样——也难怪,淏王府一向固若金汤、滴水不漏,却在该放松的年底出了这档子事!这还是被侍卫长撞上,若是淏王殿下……

这京城,大约谁都别想活!

杨九郎回到院子,贤羽一脸焦急的上前询问:“怎么了,杨侍卫长?”她看着杨九郎的脸色不太好,霜青的额间一层细密的汗。

“我没事……”杨九郎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后背阵阵泛冷。

贤羽看出了他身子的轻颤和踉跄,上前搀扶,杨九郎却反应灵敏地避开了。

贤羽倒并未觉着尴尬,因为从前就听闻镇国公府家教甚严,男子年过三十无后才能纳妾,否则便只是一夫一妻,直到终老。若是将军出征在外,妻子只要愿意便可以随军,所以杨九郎的大哥、二哥都是生在军营……杨九郎有这样的反应便是从小的家教吧!

杨九郎扶着院门缓了缓,转身向贤羽道:“薛长史是否在王府?”

“是,应该在的……”贤羽虽不明白杨九郎为什么这么问,但下意识地信服杨九郎。

杨九郎咬牙喘了口气,反身出院门到侍卫的院子,招来两个平日里颇有能力的侍卫,让人迅速去淏王府,将别墅发生的一切报给薛用,让薛用将淏王府也清理一番——若淏王殿下今晚宿在府中,这边别墅闹出的动静是否会令这些人狗急跳墙,奋起而直接对淏王不利?

殿下的安危……重中之重!

交代完一切,杨九郎精神上一松,却不妨自己的心脏猛地一跳,跳得眼前一阵恍惚,天旋地转……

“咳咳咳……”

一阵长咳,汗“唰”的下来,瞬间浸透大半衣衫。

这是……

杨九郎顾不得周围人传到自己耳中已变成的七嘴八舌、戡乱纷纷的询问与关心,忍着翻天覆地、虚影重重的恍惚,摸索着疾步回到松涛苑:“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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