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长捉弄的她 修改版1-5章
第一章
「不能忘记她，
别忘了她！
别忘了她...
我还想再见她，
真的真的想再见她一次...」
黑暗慢慢将我拥进了怀里。
*********
“哈士奇你又在看这种网站了！！！”
她突然大叫一声，一伸手把我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机拽了出去，耳机被拽掉之后手机的声音转成公放，汤姆·克鲁斯的声音猛地在教室里响了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看电影吗？”
“我倒希望你这句话能大点声喊。“
我小声嘟囔着把手机抢了回来。
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我感觉脸上似乎被涂了她最喜欢的老干妈，热热的。
我赶紧低下头假装要看手机关视频。
“每次都在教室里这样捉弄我。”
“我叫你你不理我啊，你要的酸奶买回来了，三寰的。”
我把外包装打开递给她一袋，“一起喝吧。”
“3Q!” 她笑着接过酸奶，一缕头发从耳边滑到脸颊的梨窝。
口干舌燥。
我低头猛嘬了一口酸奶。
“你看过这个《明日边缘》吗？”
“看过看过，艾米莉·布朗特超A的！”
说着她挺起腰板摆了个电影里艾米莉·布朗特肩扛飞机螺旋桨巨剑的造型。
宽松的运动校服都挡不住她傲人的天赋。
我赶紧把目光移开。
“你觉得以后真的能有这种逆转时间的东西存在吗？”
“为什么非得要逆转呢，大家都喜欢开这种从来没有人真正做到过的脑洞吗？”
“可能是因为人们总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有所眷恋或者遗憾吧。”
「遗憾。
遗憾。
遗憾... 」
我听到了一个十分沧桑沙哑的声音。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吗？”
“嗯？”
她转了转头，不算大的眼睛里塞满了问号。
“我...没eieieiei tintintin听到。”
“你meimeimeimeiei 发shaooooo呜uuuu吧？”
她的声音很突兀地变得不连贯了起来。
动作也像拆了电池的招财猫。
伸过来摸我头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突然发现我所在的环境是这么的静。
静得这么不真实。
除了刚才我俩的对话和手机外放的声音之外似乎没有一丝其他的声响。
不是似乎。
就是没有其他声音。
「预期进度完成，记忆失真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三，正在退出，开始回收。」
另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好似魔音贯耳，直接在我脑袋里炸开了。
第二章
「它们为什么要追我？」
陆奇林蜷缩在一个墙角。
浑浊的眼眸里全是惊恐。
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捂着防毒面具的滤嘴。
生怕他的呼吸惊动它们。
其实这个面具质量很好，声音根本不怎么能透出去的。
刚才那一段对他来说跑了太久太累了。
衰老的身体器官在平时本就连正常走路都费劲。
刚才紧急关头虽然强逼着自己跑了起来。
但是现在他的肺已经喘得要炸开。
干瘦的双腿也在打颤。
「整个避难所的人都被抓走了。」
陆奇林摸索着往前爬动。
废弃工厂的矮墙正好能遮住他佝偻的身子。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些受过辐射的老人下手？」
「抓我们有什么意义？」
但最重要的是，它们究竟是什么？
一种不可名状的黑炎包裹着暗黑色的金属身躯。
仿佛是地狱中走出来的骑士。
头部是...
头部是，
头部是什么呢？
陆奇林只能确定它们有头。
但是完全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去形容。
它们的头好像包含着广阔无垠的浩瀚星空，
又好像只有一个点。
极其强大的反差让人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违和感。
它们伸出一团黑线纠缠着的前肢，避难所里苟延残喘的老年人们就全部被黑色立方体包裹起来，消失不见了。
「可怕。」
墙边锋利的碎砖划破了他干皱的手掌，他强忍着没发出声音。
盖格计数器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完了。」
「离避难所这么近的地方竟然有辐射区？」
不知为何声音又消失了。
周围诡异地变得无比寂静。
陆奇林最后看到的是一个个无情的黑影。
第三章
我下意识地想眨眨眼，但是已经感觉不到我的眼部肌肉了。
我像被吸尘器吸走的尘埃一样从教室里一动不动的那个「我」上被剥离开。
我现在正在飘离那个我似乎呆了一辈子的教室。
周围暖暖的软软的，强烈的困意带着刚晒好被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闭上了双眼。
哦，现在我已经没有眼了。
*********
「我在哪？」
陆奇林睁开双眼发现他被关在一个黑色玻璃一样的容器里，某种液体浸泡着他的身体。
他的四肢和头部都被固定住无法动弹。
他想张嘴大喊，但是他的嘴巴却根本动都没动。
他全身上下现在只有眼球还受控制。
透过模糊的黑色玻璃，他只能看到面前有一个身影缓缓靠近。
「这是什么东西！！？？」
陆奇林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瞳孔因为惊吓一下子扩得好大。
“他醒。”
一种极其怪异的机械音透过黑色玻璃朦朦胧胧地传了过来。
*********
那段日子真的很痛苦。
我和她没有任何劫后求生的经验。
在帝都爆炸的反物质炸弹竟然波及到了距离帝都直线距离470公里的这里。
没有任何预兆，教学楼建筑的整个上半截都消失了。
是很安静的那种消失。
就是一瞬间安安静静地，所有建筑的3层以上高度的部分就全部消失了。
包括在那些建筑里的所有存在。
我们俩都是独生子。爸妈都在市中心的高级写字间工作。
当我们用了好长时间避开侥幸存活混乱惊慌的人群走到市中心的时候。
看到的却是像刚被修剪过的灌木丛一样平整的3层左右建筑物残骸。
她一下子抓紧了我的手。
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却是在噩梦一样的事实面前。
*********
我的意识刚从加强机里回到现在的身体里，还有点恍惚。
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到了过去。
这一切开始的那个下午。
小臭移动起来让我们靠近了空间囚笼。
“他醒。”
小臭的机械声让我把意识重新聚焦到现在。
我透过黑色玻璃一样的空间囚笼盯着里面的人。
“他害怕。”小臭说。
“看出来了。”现在这个身体沧桑沙哑的声音让我略感不适。
“取出来。”小臭说着就要开始采集。
我赶忙伸出唯一还能动的那只手按住小臭的屏幕。
“已经是最后一块了，不至于那么急。我找了他41年，不差这一会。让我跟他说两句话。”
小臭排干营养液，把他的大脑电信号重新接了起来。
“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我朝着囚笼里吓傻了的陆奇林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第四章
陆奇林从来没想过他自己的心脏还能跳这么快。
就好像和平年代代表学校出去打篮球比赛获得市冠军时候的感觉那样。
只不过以前是因为惊喜。
现在是因为惊吓。
还好有层黑玻璃似的物质隔着。
要不然他能把呕吐物直接喷射到面前那个「怪物」身上。
一团似肉非肉的烂泥一样的物质上插满了机械组织和各种管子。
就好像是把生化危机里的舔食者和终结者里的t-800一起塞到搅拌机里调最大动力档位搅了一小时之后淌出来的产物。
唯一能看见人形的地方就是挡在呼吸面罩后面的貌似是人脸鼻子和眼睛的部分，还有那软软的快要拖地了的一条手臂。
「我上哪见过这种东西去？」
虽然求生欲迫使他的大脑高速回忆往事，
但是这种如此让人印象深刻的「怪物」是不可能见过一次之后不认得第二次的。
到最后他只能呆呆地摇了摇头。
“不...不记得了...”
随即他察觉到了那个「怪物」眼睛里突然涌出的灼烧一切的怒火。
*********
我透过黑色囚笼上自己的倒影直视着陆奇林的眼睛。
小臭不知道因为什么，在陆奇林说“不记得”之后开始在我身体里微微发抖。
我拍了拍小臭伸在我身体外面的屏幕，想安慰安慰小臭，但是却并没有什么用，小臭抖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吓人。
“所以你就从来没有因为当时放弃了我俩而后悔过吗！？”
陆奇林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他无力地垂下头，我知道他想起来了。
*********
终于熬过了难闻的夏天。空气中已经能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我和她已经2天没找到任何正常的能吃的东西了。
如果没数错的话从帝都被攻击那天开始已经过去了90多天。
超市里的东西早就被人抢光了。
偶尔能发现的罐头食品保质期短一点的也因为断电之后长期暴露在高温环境下开始变质发霉，根本没法食用。
沿海发达地区全部被核弹攻击过，污染面积还在不断扩大。已经完全无法靠近。
有传言说内陆腹地还有残存的国家力量在接受难民。我们就在离开城市之前尽量收集了一些吃的和日用品，避开大路找人少的地方朝内陆前进，希望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传说中还保有文明与秩序的地方。
尽管她根据食物的存量帮我俩严格分配了三餐。
但是还是很快就全部消耗完了。
她瘦了好多。
瘪下去的脸颊反而显得眼睛大了一些。
虽然很疲惫但是她眼神里的灵气并没有消失。
我偶尔偷偷盯着她的侧脸，大概知道了贾宝玉为什么喜欢林妹妹多一些。
“前面好像有个湖。”
她有气无力的声音难掩语气中的兴奋。
我虽然没力气说话但是脚步明显加快了。
在湖边我们用自制的过滤器简单过滤了一下湖水。
然后开始烧热水，打算煮点从边上的树林里摘到的野果和树叶吃。
我们俩都喝了个水饱。
她摸了摸自己打结了的头发，突然小脸一红，小声嘀咕了一句“哈士奇帮我看一下周围，我想洗个澡。”
“也是，你太臭了。”
被她打了一顿之后我感觉精神多了。
我靠在破帐篷边上，背朝着她，眼睛扫着我们来的方向。
她那面水声潺潺，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到她在哼歌。
听旋律好像是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
午后的阳光照得我暖暖的，就好像以前中午吃饱了之后坐在教室窗边的位置，昏昏欲睡。
“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该多好啊。”
我自言自语。
“你说什嘛？”
“没事，我说你快点洗，等会太阳过去了别感冒。”
“生病发烧没药救你的，到时候还要埋你。”我又加了一句。
“去死。”
她裹着一张破帆布跑过来给了我一jio。
我拽着她刚洗干净的纤细脚腕顺势倒下去，顶着太阳的大逆光似乎看到了帆布下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
气氛挺不错的，马上我就该去洗澡了。
轰鸣的马达声从湖心方向传来。
我赶忙起身把她推进帐篷里。
拿起一直放在身边的那根Sam会员店0元购的实木球棒。
湖面上有人正开着小艇朝我们这面过来。
远远的我看着这人好像挺眼熟。
“陆奇林！”
“不是吧阿sir竟然能在这碰到啊！”
黝黑精瘦的他从小艇上蹦下来直接把我公主抱了起来。
“你气色不错啊。”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感觉刚才吃的几片树叶子已经消化没了。
“那是，地主家余粮多着呢，这一片都是我爸的度假区。挺偏的平时没人来，出事之后我们全家一直在这避难。”
陆奇林越过我的肩膀看到像土拨鼠一样从帐篷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好奇宝宝。
“哎呦喂，您俩搁这度蜜月呢还是逃荒呢。”
我说“你滚滚滚滚滚！”一边把他推开。
她看到是陆奇林也放下心来。缩回帐篷把衣服穿好之后出来跟他打招呼。
陆奇林一家出了名的富，他小子也争气，不光人帅多金，还一点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都没有，学习体育样样精通，跟我们俩一样考在市重点高中，是我们学校的篮球校队成员，打控球后卫。他属于休息时间一出来打篮球全校的女生都要围着篮球场看的那种选手。我们仨平时关系就非常好。只是没想到那日一别还能在这里相见。
“你爸真牛啊，离带连那么远的地方都有度假区。“
她坐到我身边，见到老朋友之后病怏怏的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一丝红润。
陆奇林估计也是看出来我俩脸色都发绿。
手伸进大花裤衩兜里掏出半块士力架。
“给。”他说着扔掉包装掰成两半递给我俩“我刚才出门随手拿的一块，吃了一半你们别介意啊。”
她接过递给她的带牙印的那四分之一士力架，说了声谢谢。然后趁陆奇林没注意飞快地跟我手里的另外四分之一换了一下。
我怕陆奇林发现，就赶忙找个话题岔过去，问他为什么要来岸边。
陆奇林从小艇里拎出把斧子，说最近要立秋了，打算准备点木材过冬用。
他随后把我们安排到湖中心人工岛的别墅里，陆奇林的妹妹，爸妈都在。
一家人热情的招待了我们，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吃一顿肉洗一个干净的热水澡之后躺在干净的床上睡去。
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第五章
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我们俩和陆奇林一家在一起已经住了快一个半月。
陆奇林的爸爸在战前十分敏锐地嗅到了金融市场崩盘的迹象，再加上神通广大的关系网，提前抓住了风云突变的苗头。
他未雨绸缪，囤积了巨量的可饮用淡水与食品，足够我们吃十几年。并安排亲近的部下将他们的亲属都接到这个度假区，在离我们遇到陆奇林的湖边不远的岸边别墅区住下。男女老少加起来大概有四十多号人。由园区的前保安队长组织人手围绕园区巡逻保障安全。
我和她当时走的小路翻山进来的，要不然早就能看到他们利用园区入口建筑设置的检查岗了。
现在她穿着陆奇林妈妈的旧大衣，在湖边跟陆奇林的妹妹和另外几个小朋友追着玩。
可爱的人儿到哪里都受欢迎。
这一段时间吃好喝好休息好，我俩身体状态都恢复得不错。
我捏过她的肚子，都开始长肉了。
我把随手捡来当作围巾的那块烂布往脸上拉一拉，继续抡足了力气对付剩下的几块木头。
陆奇林在离我稍微有点距离的小船上钓鱼。
他收获不错，一小时不到已经钓了大半桶。现在正是鱼长肥膘的时候，今天中午有口福了。
我稍微有点累，把整理好的柴禾用防水布盖住。走过去躺在了陆奇林旁边。
天真蓝，云真白。
*********
出去收集资源的人带回了不太好的消息。
周围的其他营地里疯传着一伙从监狱里逃出来的囚犯的劣迹。
园区加强了巡逻的频次。
我和她还有陆奇林每人都被分到一柄削尖了的木头长矛。
前几天下了场大雪。
我们三个打雪仗打了个爽。
小妹妹年纪太小了陆奇林就没让加入，怕小妹妹受伤。
气得这小丫头直跺脚，三天没跟陆奇林说话。
我们在雪地里跑着、笑着。
她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热气穿过敞开的衣领从她雪白的脖颈上冒出来。
*********
她身体上的热气消失了。躺在那一动不动。
泪水和汗水凝结成冰，像是落满灰尘的旧汽车，停在她满是伤痕的脸上。
旧棉服被她的血染成了暗红色。
她织给我的围巾被塞在我的嘴里。
我目眦欲裂，血泪冻在脸上。
被粗麻绳割破的手腕和脚腕也早就失去了知觉。
几个壮汉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从她那边朝我走来。
为首的那一个斜眼汉子还在舔着被咬破的嘴唇，
像是在回味。
“现在让我们看看怎么处理你，小新郎官儿！”
那声音在空气中的每一次震颤都把我恶心得头皮发麻。
*********
“她被枪打中了腿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奇林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褶皱松垮的脖子上青筋暴起。
满是皱纹的脸胀得通红。
“我要赶紧去通知爸妈，我还要保护我妹妹，我要把船开走，那么冷的天他们不可能游过来的...嗯嗯嗯嗯...我妹妹...呜呜啊...妹...”
他最后的呜咽变得语无伦次。
一边笑一边哭，鼻涕都流进了嘴里。
我动了动手指，一只次元行者凭空出现。
昏暗的地下室里一瞬间洒满了宇宙深处璀璨的星光，照亮了角落里的各种仪器。
我划定了坐标，告诉它可以开始了。
次元行者一挥被黑色火焰包裹着的前肢，抹掉了它和陆奇林之间直线距离上的所有障碍物，包括看得见的空间囚笼和看不见的空气。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连我的维生系统发出的嗡嗡声都听不见了。
它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出现在陆奇林身旁，触碰到他的头部，慢慢抽出了一块色彩斑斓的一元硬币大小的水晶。
这块水晶是现存的除了我自己的记忆以外，唯一一块与她有关的记忆碎片了。
抓捕所有活着的跟她有关的人和掌握这能力，
我花了41年。
我下令让次元行者把前爪里的记忆碎片捏碎。
刚才还在哭闹的陆奇林突然安静下来。
眼神呆滞地看向前方。
好像一瞬间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了一样。
人的记忆是一栋大厦，
没有任何建筑在抛开地基之后还能像空中楼阁一样存在。
陆奇林在遇到她之后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了。
他的记忆回到了还没有上高中的时候。
记忆的大厦坍塌之后，由记忆堆叠而成的意识经不起自由落体式的下坠。摔得粉碎。
他现在已经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了。
人的记忆同时也是时间。
现在除了我自己的记忆，再也没有任何记忆能证明她已经孤零零地被葬在了那个风景秀丽的岸边。
是时候改变这唯一的记忆了。
我给次元行者下达了最后一个坐标。
随后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小臭。
“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陪伴。”
小臭静静的，什么都没说。
我闭上了双眼，开始努力回想起关于她的一切。
她修长的手指。
她尖尖的虎牙。
她圆润的耳廓。
她靠近我时幽幽的体香。
她吻我时微颤的睫毛。
...
「不能忘记她，
别忘了她！
别忘了她...
我还想再见她，
真的真的想再见她一次...」
泪水慢慢划过我布满刀痕的颧骨。
滴落在了地下室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