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X归终】从前爱情故事
#钟离X归终
#凡人pa,架空背景,第一人称,钟离和归终是你爷爷奶奶,灵感来源于我说我写归离仿佛就是在写爷爷奶奶爱情故事
当我停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站到一旁挑灯芯挑了没一会儿,祖父的声息已经渐渐微弱了下去。
灯火在我的捻拨下骤然亮起,一扫之前的熹微。暖黄色的粼粼波光在质地透明的兰膏表面荡漾,宛若融化流动的琥珀。油灯细长的铁架在木桌上印下变形的倒影,沿着窗台一路向上,顶端还攀上窓纸,像是在窗户面黏贴上了什么图案奇异的窗花。
钟离祖父已经老了。
他的发丝早已褪去了原本的光泽,灰白蜷曲,如铁锈般黯淡蒙尘,只余下发根的那一点点鲜亮的色彩凭借着最后仅剩的营养还在负隅顽抗。老人深沉的倦意和疲惫刻入眉眼,脸庞上的轮廓和线条都早已柔和无比,即使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是温和宽容的。当身躯的血肉被岁月榨干活力,过去的旧人连表层的皮肤都显得褶皱沧桑,只要轻轻一拉扯便会为那过分松弛的皮囊感到讶异。
我曾扶住那双手无数次地踏过院落的门槛,看着祖父他的脚步从坚实稳固、游刃有余,到颤颤巍巍、小心谨慎。
祖父的院落是先辈传下来的,是家族最为古老沉重的历史积淀,据说在祖父牙牙学语时,他就已经奔跑在庭院中的草坪上。庭中有棵古老的迎客松,枝干虬结粗壮,据说有千百年的高寿。我自打小时候便一直盘算着若是有朝一日穷困潦倒,便偷偷挖走卖了去。
当然,只是想想。
祖父代表了我们家族过去全部的荣光与辉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品味谈吐,是我们家族无数年沉淀下的韵味。
钟鸣鼎食之家,如离离原上草,随岁月枯荣消长,但是永远不尽不灭。
所以至今祖父还保留着那些古板老旧的习惯,照明要用膏灯火烛,听戏要听昆曲秦腔,遛鸟要带上身姿最窈窕玲珑的鸟雀,茶叶都必须是精挑细选的上等新茶。
挑。我愿称之为真挑剔。
我等俗人凑活着过活,而他却像是把日子过成了诗画。
或许只有传说中我那祖母归终才能忍受得了他。
看着祖父沉入梦乡,急着与周公论道,我叹了口气,拿灯罩掩了亮光,拾起一旁的薄被为他盖上。将将掖好被角,一声漫长低沉的呢喃呼唤像是跨越了无数年岁,从祖父的嘴中传来:
“归终……”
我放轻了动作,静悄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撑着下巴发愣,开始在我脑中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搜刮关于祖母归终的形象。
对祖母最初的印象来自于祖父的话语。祖母英年早逝,家里人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让祖父时时伤情。
也只有我这种未来的家族继承人敢在祖父面前东西掰扯,谈天说地。
那时候的我百无聊赖地拿瓷盖拨弄杯中的茶叶,随口就问道:“爷爷,奶奶是什么样的人呀?”
祖父顿了顿,一时没有回答我,他不紧不慢咽下一口茶水,然后放下杯子。细腻的青瓷简洁素净,没有什么繁复华丽的花纹,却显得如月光般温润迷人。祖父的手缓缓摩挲着杯身,目光望着窗外的春景。
“你祖母啊……当初和我一样,也是地方的统领,”祖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经意间泄露了些许笑意,“她和你不一样,她性子很是温柔近人。”
够够够,我不就阴险无情了一些嘛,天天拿这事说道,我可是未来要干大事业的人。
“……温柔?”我诧异地挑眉。为了掌权,我在家族汲汲营营多年,同旁人虚与委蛇、勾心斗角,被迫收起可以那些称作软弱的东西,为心脏披覆棱角和坚硬的外壳,活得更像一个“男人”。但却有那么一个女性,在我们认为远比现在愚昧荒蛮的年代,以温和柔软的姿态统率千军万马。
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大概是满脸写着“您又糊弄我了”,钟离祖父无可奈何地放软语气:“真的……当初即使是跟我第一次会面交涉,也跟个小女孩似的压不住雀跃。”
祖父润了润嗓子,在窗外莺啼雀鸣声中,娓娓道来那段我只在书中看过的,割据混战、烽火遍地的岁月:“那时候,我还是少年意气,见不得百姓流离失所、被苦难磋磨……”
那时候,少年的钟离一柄长枪、意气风发,率领着自己的部下在乱世混战中厮杀出一条生路,硬生生护下了天衡府连带周围大小州县。那时候群雄割据,各个地方的首领都养着自己的军队,你吞并我我蚕食你,随便哪个英武的地头蛇都像是未来一统天下的希望。
在这乱世,不知道为什么理由打,但不打又不行。
钟离不甘屈服于这世道,也对这无尽的打杀感到厌倦,只想早日结束这混战,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
所以一开始,他和归终的联合确实只是利益驱使。
他早就听闻隔壁北边的首领足智多谋、多智近妖,治下的人民生活也算富足,可惜兵力不算孱弱也不算强大。钟离没有动作,这世道谈联手太过艰难,谁知道昨日的盟友今日会不会捅你一刀,再说各路豪强各个眼高于顶,能平和地谈完一场话都已是万幸。
但钟离没有想到,他还没有任何表示,隔壁的归终先找上了门来。刚开始两边没有正式的契约,只不过自顾自地一同行动,双方礼貌客气地合作,各自怀抱着一丝戒心。
结果到后来,这买卖谈着谈着,钟离就把自己卖进去了。
他觉得归终实在有趣,明明温温柔柔的性子,结果在一句句语气平和的话语里就能给别人挖坑插刀子。归终也觉得他甚是好玩,明明沉稳顽固像是磐石,但在气死别人方面有自己的一套。
“那时候行军打仗,有时候随便扎驻在了野外,身边缺多余的纸笔,我就拿小刀雕刻在竹片上、木板上、龟甲上,然后等送军令的时候一并给她捎回去……”祖父不由自主地絮絮叨叨,给我分享那些他在脑中翻来覆去回想了千百遍的往事。
您们……可真有情调。
年轻时候的我抽搐嘴角,心里直感慨:我还是个孩子,听不得你们这些肉麻腻歪的老一辈的爱情故事。
后来,等院子里的老树一遍遍抽芽开花落叶,我在漫长的异乡颠沛流离后也回到了故土。
祖父已经太年迈了,这家族的权柄是时候也交到我的手上了。他不再像从前那么频繁跟我说起往事,更多地是在寂静和沉默中独自咀嚼自己的过去。
但我却开始艳羡起那些老旧的故事。
今夜这盘棋还未下完,祖父早已陷入了沉眠。
我吹灭了灯火,步履轻轻退了出去。我走过蜿蜒漫长的石板路,在夜色中悄然阖上祖父院落那扇厚重的大门,像是让封尘的宝藏重掩地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