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六朝博物馆:六朝竹影深处

南京 很叫人喜欢,城市干净,宜古宜今。
南京 的秋天和秋天的 南京 一样可爱。
想要古朴宁谧,清晨的老门东行人少,落叶飘落巷口古道;想要热闹,十里秦淮河桨声灯影熙熙攘攘;可以顺着人流去看看 南京 博物院的弘大,也可以找个清早去看六朝博物馆的留白,其言有尽而意无穷。
六朝博物馆:六朝竹影深处
六朝博物馆:六朝往事烟云聚散,六朝博物馆的竹影入梦来。
南京 博物院建筑恢弘,藏品海量,游人如织;而这个六朝博物馆如同一个午后小憩时欹枕 江南 烟雨的梦。不必太大,此处刚好;不必太多,留白刚好。入得大厅,阳光公平地洒落在高悬的六朝旗帜上:东吴,东晋,宋,齐,梁,陈,正如同1800年前洒落在东吴那样。同一轮太阳东升西落,六朝往事便精巧地铺陈开来。


负一楼是“六朝帝都”的主题展厅,六朝车辕瓦当木屐夯土墙遗迹皆在此处。莲花,兽纹,人面绘于瓦当之上,“要灿烂啊,要勇武呐,要守望相助呀”,泥瓦匠一笔一划书写的祝愿走过岁月,出现在眼前。细长石头铺就的车道上车辙犹在,马蹄声已远。“脚着谢工屐,身登青云梯”里六朝的木屐尚在眼前,跫音不再。从前总觉得六朝常有不羁之灵动,像捉不住的风,拢不住的流云,才会有顾恺之绘洛神以形写神,衣袂之翩跹;才会有嵇康阮籍鸣琴于竹林柳叶间,放歌纵酒寄馀情;如今透过这些器物远望,彷佛觉得那些飘渺的影子与声响更近了些许。
二楼是”六朝风采”展厅,第一个展厅无一展柜,无一墙壁,只在四面拉起白色的幕布,幕布后的灯光将竹林的影子投映其上,竹影就像水墨画一样疏落有致,浓淡得宜,留白自然;又像是屏风上流动的风景,空灵飘逸,写意风流。风过竹林影影绰绰,竹叶打着旋儿缓缓落,偷得浮生半日闲,坐在竹林的亭子间读书写字听风声,岂不快哉?岂不快哉!



继而前行,移步易景,光影变换中颇有古典园林的韵味。照壁上掏出了一个圆洞,外头的光透过米色的屏障漏进来。像是一幅远山画,就着光影画作远山长。竹枝作拱门,光影做隔断,中间的休憩区置 曲水 流觞,地板是深浅不一的流水波澜,兰亭集序的字词句段章高悬其上。

展厅展出的东晋青瓷香薰造型古朴,线条很原生态,圆形托盘上立着的灯盏很像宝莲灯,盏上塑着数只圆乎乎的鸟形青瓷,又为其增添了些稚拙童趣。对了,还有东晋黑釉鸡首壶,黑釉的裂纹遍布,像是流水风干后的土地的龟裂,与黑褐色的壶身两相宜。


东晋颜綝的六面铜印是字体颀长的篆书,印文写着“颜綝”,“臣綝”,“颜文和”,“颜綝白事”,“颜綝白牋”。可惜文物外借了,只能看展示出来的印文。我之前以为六面印是像骰子一样的立方体,于是心想这六合一虽然看似方便,但使用起来说不准会染了满手印泥。后来找了找文物图片,才发现是两个立方体堆叠的形状(侧面呈凸字形),下大上小,中间的位置刚好可作持握之用。这么一看的确是便于六合一便于收纳,且实际也是易于使用的。

六朝博物馆还收藏了一幅巨大的错版竹林七贤拼镶画像砖,原本应该是诸多石砖按照固定顺序拼成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的,就像《国家宝藏》里 南京 博物院的那一幅竹林七贤与荣启期砖画那样。但不知何故当年拼砖的泥瓦匠选择了错版堆叠。博物馆按照原本发掘的样子进行了编号并原样错版展出,展示版上指明依旧未知其错版缘由。是呀,谁知道呢?或许就是泥瓦师傅就像玩拼图似的,拼得累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码上去就完事儿,那这可能是南朝式躺平的见证耶,哈哈哈。当然也有严肃一点儿的解读,说可能这样的规模只有皇家使用,奈何有为人臣者也对此画爱甚,为了不逾矩,故着人错版堆叠以作墓葬之用。

三楼的展览主题是六朝人杰,迈步上三楼,石雕树根与落地窗外的秋日树木枝桠安然对望,相映成趣。于是心想:喔,是秋天了,虽然比从前来得晚,却也是秋天了。稍一侧首,右边是万千箭矢悬空呼啸而去,带着凛冽风声刺破木制城门,有一种万箭齐发的冲击力和草船借箭的既视感,是了,还有点像张艺谋《英雄》里的那个长镜头。左右两旁,一动一静,对比鲜明。
六朝博物馆真的很妙,虽然并不很大却处处心思巧妙。建筑设计师对空间和自然光影的掌握得心应手,一日之光阴现于光影,百代之流转存于文物博览,像是一种遥相呼应。策展人熟谙 中国 古典园林的精妙,化而用之,尽显天然。回来后查了查资料发现是贝聿铭先生的团队参与设计,其子贝建中主导设计,于是有一种果然贝老的慨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