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泰拉 第十六章 戈尔贡的真相
伏尔甘的目光凝视着座位上那庞大的身影。但在人群的边缘,在破坏者盾牌的方阵之外,在下巴松弛的机仆和自动枪械装置之外,在他的视野边缘,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鬼魂。憔悴的躯壳,悲惨而愤怒。
“费鲁斯……”
他用力闭上眼睛。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要么是他极低声说出了他兄弟的名字,要么就是他根本没有说出口。伏尔甘再次睁开眼睛,他过去的疯狂幻影消失了,但另一个仍然存在,那个披着斗篷坐在座上的身影,就像某个古老的阿尔比亚国王。
仅凭它庞大的身影就能看出绝非军团士兵。它穿着动力盔甲,它的机械节奏让人感到熟悉,但有种古怪的不协调感。
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如果真的是他,那是不是说我终究是疯了。如果是他,那我可能没有走出那座山,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头脑创造的幻象。
原体之间,至少有一部分是,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伏尔甘本该能够立刻识别出这是否是个谎言,但他此刻对自己的直觉感到质疑。他以前在比这更黑暗的情况下见过费鲁斯。有那么一个可怕的时刻,他认为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从死亡之火下的火山口中走出来,他仍然在夜曲星的心脏中沉睡。
伏尔甘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手上——“铁手”,找不出更加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它。它的银光在微弱的光芒中闪耀,光线被这神奇的造物捕捉和反射。非铁非银,它并非任何已知金属所创造。只有一件事是众所周知的。
它独一无二。
但有些不对,它少了一根手指。
这真的是我的兄弟吗?伏尔甘想象着自己伸手去触碰费鲁斯的影子,就像那些被死者纠缠的人伸手去触摸死者的影子一样,但他没有做任何动作,他心灵上的痛苦就这样短暂且不为人知的发生着。
“此即费鲁斯·马努斯之志,”那个名叫奥格的人说道。
“我们的原体回到了我们身边,”另一个此刻极度狂傲的叫克纳格的人说道。那只铁手抬起了,至少上面还剩下的手指抬起了。并保持着举起。伏尔甘再次闭上眼睛,他不愿相信,他不敢相信。
他已经死了,而死者不会回来。
“除了你,兄弟……”
闭嘴,费鲁斯。你已经死了。
“真的吗?睁开眼睛看看啊,伏尔甘。去看看真相,除非你害怕它下面的东西。”

“他的意志将得以实现,”最年长的罗特说道。但语气并不狂热,他以一种冷酷、平静的方式信奉着这一切。戈尔贡归来,所以他将再度领导众人。这是纯粹的逻辑的导向。
“看吧,梅杜森,”奥格又说话了,“我们的父亲重生了。 我请求你,兄弟,理解这份真理。”
“这不可能,”梅杜森喘着粗气说。 “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奥格说,语气和他的钢铁兄弟一样冷酷。
“但他的遗体……它被分割。被切碎,剩余腐烂的尸体被竖立起来作为战利品。我亲眼所见。”梅杜森声音中的痛苦一如伏尔甘的痛苦,尽管原体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在他知道这是什么之前,他不敢表现出来,直到他能够相信自己的感觉。
“这无关紧要,”罗特说。
克纳格补充道:“另一具躯体已被重新锻造。”
“穿着精金和陶砂,”奥格说,“比以前更强大。”
“血肉苦弱,”阿克伯恩嘶嘶地说,语气中带着疯狂。
然后他们集体齐念,低沉而庄严的合声中上方驶过一众船只,它们的引擎声震动了巨大的礼堂,并从它破旧的底座上吹起了灰尘。梅杜森从被毁坏的礼堂屋顶的锯齿状残骸中抬起头来。除了钢铁圣父和他们那些呆滞的机仆之外,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炮艇和驳船、破旧的运输工具和笨重的着陆器大量涌入,钢铁之手军官及其盟军的无数船只纷纷着陆。
“你召唤了他们,奥格。” 梅杜森低头迎上老朋友冰冷的目光。
“谨遵其命而已。”
“不是我的命令。”
“他们来见证戈尔贡的复活,”诺森说,每一个字都像倒钩一样吐出,“以及你的领导地位的终结。”
卢马克勃然大怒,几乎要第二次拔出他的剑。“小心你说的话,兄弟。梅杜森是战争领袖,其他军官都会认识到这一点。
“当原体在他们中间的时候就不会。他们会抛弃这个虚假的领袖,拥抱一个更理智的头脑。”
梅乔萨不由得冷笑。“这太疯狂了,”他低声说道。
梅杜森举起手表示冷静。他瞥了一眼伏尔甘,但原体仍然一言不发。梅杜森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他必须等待,自从那次代价高昂的突袭导致阿库·赛尔德死亡,而却几乎毫无收获之后,他的地位就已如履薄冰。
那算是一场胜利。是的,它曾经是,但没有得到任何战利品。这往往会留下苦涩的味道。避免失败与赢得战斗不同。塞尔德是一位声望很高的老兵。许多人都认识他,并且在战争期间和之前的大远征中都曾与他并肩作战。那些以前没有见过他的人也都听闻过他并尊重他。他的死是一个打击,不仅仅是战术意义上的伤害。这重创了他们,也重创了梅杜森的事业。
到现在为止,他毫不怀疑继任的盖尔恩·克伦已经在塞尔德去世后让安格瓦氏族的那些人煽动对他的厌烦。而奥格,一个他认为是朋友的战士,也转而反对他,这让剩下宝贵的少数氏族也会倾向于反对梅杜森的战略。认为他被虚荣心和对马尔的迷恋蒙蔽了双眼。
无论奥格拿出的这个“原体”是什么,它都为钢铁圣父们提供了一个有名无实的支持者,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破坏和篡夺梅杜森领导的一部分。然而,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梅杜森根本不想领导这一切,但他知道在没有另一个更合适的候选人的情况下,他必须挺身而出。现在的权力下放将是灾难性的。铁十将分崩离析,很可能永远不会恢复。他不能让它变成一面发霉的旗帜,在寂静的队伍中静止不动,成为一个被遗忘的伟大军团。
他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无数船只降落在光秃秃的竞技场地板上,扬起一阵阵尘土,缓慢停下来的涡轮风扇旋转成一股股漩涡。
没有任何明显的命令,货物和货舱坡道就已经打开了。礼堂响起了金属踩踏在地面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钟声敲响。
梅杜森看到博古斯( Borgus )和贾库斯( Jakkus) 接近集会,他们是两名军官,中尉和排长,在他们的运输船在他们身后时笑着交谈。
其他人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他们各不相同,但都在饱受战争摧残的外表下团结起来。
血肉苦弱,但他们身上的机械也遭受着苦难。
随着噪音的平息,奥格登上了舞台。
“这里的所有人都认识我,”他开始讲话,并大胆地看着梅杜森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博古斯直言不讳的问道,“我本以为是来这里听我们的战争领袖发表讲话的。”然后博古斯才注意到身穿龙鳞战甲的巨大战士,瞬间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些人恭敬的低下头。其他人则眯起眼睛,满脸疑惑。
“现在要解决一个传统的问题,”奥格说,忽略了军官们看到站在此地的高大身形的战士的喃喃自语。
“奥格想让你们看的不光是一位原体,而是两位,”梅杜森故意冷嘲热讽的说道,“尽管伏尔甘大人刚刚在他的枪炮下表示服从。那可真的是好几把枪。好几把威力无比的大炮呢。”
如果说伏尔甘对梅杜森刚刚讽刺的话语有什么反应的话,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表现出来。
“这不是很明显吗,博古斯?”奥格说,没有对战争领袖的挑衅做出任何反应。“我们之前被分裂了。我们的战争领袖——我们的前战争领袖——已经看到了这一点。而他给我们带来了一位原体,至少他说是。 奥格看向伏尔甘说道“但他却不能确认他的来历。我们必须小心,以免我们陷入另一个陷阱。虚假的盟友和虚假的友谊对铁十来说太熟悉了。’他说这些话时看向了努罗斯、伏尔甘的随从和达尔科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领导者了。我知道梅杜森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没有人会因此而责备他——但他仍然不够。”
其他一些军官,尤其是与梅杜森最亲密的战斗连长,交换着困惑的目光,看着奥格出乎意料的言论。在外人看来,奥格仅凭武力,他的地位就已经很强了。他就是被这样设计的——被设计,梅杜森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些异议中。
药剂师戈贡森提及过他对奥格在 Lliax 上所经历的事情的担忧。火星机械教显然剥夺了梅杜森曾经了解的老战士的一些东西。他曾经见过它,但他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奥格失去了什么。
“随便你怎么说,奥格,”梅杜森说,声音因愤怒而紧绷。 “你都是在发动政变。”
“你误会了,兄弟。” 他真心实意的说着这个词,兄弟,让梅杜森的胃变得更糟糕。“我只是在服从更高级别的领导。”
“谁的?”博古斯问,其他人也都在想这个。“你的?钢铁议会的?我们之前就试过了。是你自己选择的梅杜森作为战争领袖。”
“那是在我们父亲回来之前。”
“美杜莎之血啊!”博古斯咆哮道,半把剑拔了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
博古斯曾在伊斯塔万战斗过,至少是在它上方枯萎的大气层中。他看到了戈尔贡惨死的图像,叛徒向任何仍能接收信号的船只广播了这一场景。本来的目的是破坏他们的士气。但却产生了相反的效果,但任何到达地面的尝试都被证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是致命的。
“戈尔贡还活着,”罗特咆哮道,选择这一刻来重申他的效忠。
与博古斯不同的是,其他一些军官看起来很不确定。所有人都被王座上的人影所吸引,先是政变反对他们正当任命的战争领袖的钢铁圣父转向它并跪下以表明他们不可动摇的效忠。就连阿克伯恩也跪了下来,他坚忍的面容清楚地表明了这样做的不适。
一只银色的手动了动,手指抬起,像是在打招呼。
紧接着钢铁之手全都跪了下来,除了梅杜森和他的战士,还有博古斯,他的怒火让他站立。
“这太疯狂了,”他咬牙说着。
与此同时,伏尔甘睁开了眼睛。伏尔甘再没有看到他噩梦的幻影,但他也没有看到他的兄弟披着斗篷,像国王一样登基。
他开始靠近,伴随着他的脚步声的自动瞄准装置的呜呜声就像不和谐的副歌。他停下来了。
“你知道的,”他平静地说,眼睛盯着在位的国王,“我无法死去。我不只是长生,也不只是不朽。”
伏尔甘感到他的天龙护卫的紧张,他轻轻举起一只手,宰托斯、加戈和阿比德米刚拔出武器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曾对自己发誓我不会分心,但在这件事上牵涉到费鲁斯,我不能容忍这种情况。让我看看我的兄弟,”他举起手说着。 ‘把他带到光明中。让我看看他。”
奥格的右眼抽搐了一下,大量的二进制数据流向自动炮塔,使它们断电。他们像附庸向他们的领主鞠躬一样。
“兄弟……上前来,”伏尔甘说,又慢慢地移动,他伸出他的手。‘我的兄弟,是我啊。是伏尔甘。”
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了被斗篷和阴影笼罩的戈尔贡。他的手指抬起然后落下。
伏尔甘把目光转向奥格。“我是在和一只手说话吗?这就是你对他所做的吗?' 他看着他的兄弟,感到心碎。“他们把你变成了什么,亲爱的费鲁斯,”他低声诉说,流下如同红宝石般闪光的泪水。
“我在这里只看到一个谎言,”梅杜森宣称道。
“我也是,”伏尔甘悲伤地喃喃道,张开伸出的手指。
燃烧之手从它所在的地方飞入他的手中(卧槽,雷神!),金属对金属的回声响起,仿佛被强大的磁力所驱使。守护它的两名钢铁之手护卫根本无力阻止。伏尔甘猛冲上前,锤子跟在他身后,他一把撕开戈尔贡的斗篷,露出下面的谎言。
藏在下面的是用机械装置和抛光钢材组成的骷髅,由废弃的废料、四肢和肋骨组成,其上甚至是一个没有眼睛的头骨。除了银色的手臂,它的身形被造成和费鲁斯差不多。
这的确是真的,是从战场上得来的残躯上的腐肉。重新缝合,用铁丝串挂,用夹子和螺栓固定,手臂软弱无力地靠在雕像上,手指依旧反射性地抽搐着。
奥格和其他人试图阻止,但伏尔甘没有理会。他咆哮着,他现在的痛苦就像他第一次得知他兄弟的死讯时一样。他挥动着锤子,一击砸到了这冷酷的雕像。然后他伸手掐住了奥格的喉咙。
“羞辱,”伏尔甘说,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情。 “我兄弟的仿制品,你父亲的仿制品。铁十已经如此沉沦了吗?”
手臂依然在抽搐着,但在没有规律和模式,它在其他破碎的残骸中悬垂。
“你真的很幸运,钢铁圣父,宽容是我的天性,”伏尔甘对奥格说道。然后放开了他,瞪了其他人一眼,警告他们不要挡他的路,然后向着费鲁斯·马努斯的银色手臂前进。
“我的兄弟不会愿意受到任何侵犯,”伏尔甘宣称。‘可悲的是,却是要由我将施加这份伤害。也许这的确是他的一部分。但我不会看到它被进一步玷污或为疯狂的目的而使用。'
他把燃烧之手敲打在银色的手臂上,施与了最后的伤害。它在重击下像玻璃一样破碎,散落在整个竞技场。一些碎片碰到了奥格的靴子,他下意识伸手去拿它们,但又收回了手。
伏尔甘让锤子从他的手指间滑过,他感到疲惫不堪,他的怒火消退了。卷入梅杜森的斗争是愚蠢的,他现在意识到他不能再参与其中了。他必须到达泰拉;一切都取决于此。
“一切都结束了,奥格,”梅杜森说,来到伏尔甘身边,知道自己该如何使用伏尔甘的行为。“戈尔贡教结束了,但铁十还在。”
刚刚的事表明了一切,戈尔贡之手的毁灭。被如此彻底地破坏,一个曾经被认为是永恒之物的存在,这个行为剥夺了它可能带来的所有权力,并剥夺了任何试图从中获利的人的权力。
对于奥格和兄弟来说,这是他们想要担任领导职务所需的筹码。命运的天平改变了。梅杜森从战斗连长和其他军官的脸上看出了这一点。他也在兄弟会也中看到了这一点。不光是奥格和其他向那个雕像效忠的四个信徒,而是所有人。他们将会忠诚的为自己服务。他来带领,他们将跟随。
至少目前,梅杜森身边有一位原体,他会充分利用。
“我们的父亲死了。他死在伊斯特凡的黑沙上,被阿维尼氏族的尸体所包围,”他看着卢马克说道,并得到了对方的理解,“在他的脖子被割断之前,就已经淹死在自己的鲜血中。”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许多人低下了头,甚至那些不是第十军团的人。
“钢铁之手本也会在那天死去,但我们坚忍前行。我们的行为和荣誉永世长存。血肉苦弱,但铁十不是。我们崛起,但只有当我们记得我们对彼此和对王座的忠诚纽带时,我们才能做到。我,沙德拉克·梅杜森,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我出生于泰拉,但由美杜莎所锻造。”他看着奥格和其他叛逆的兄弟。 “我愿意接受任何挑战任何质疑我的人。我需要每一把刀刃。每一个人。每个尚未呼吸就已经穿戴黑铁出生的儿子。每个高贵的火蜥蜴。每一个荣耀的基瓦赫暗鸦。我需要我们所有人。”
一阵欢呼声响起,震撼了礼堂。梅杜森以坚忍的谦逊接受了人群的奉承,并且知道潮流已经转变。他会说服奥格,他会说服罗特和其他人。
“我不寻求铁十的解散,”他对他们说道。钢铁圣父们听得入神而什么也做不了。“我会看到它以应有的领导重新打造。现在,我披着领导的外衣——但仅限于现在。我努力建立一个由智慧和经验管理的军团,一个与强大的军事领袖共同奋斗的氏族议会。多种声音,合而为一。这就是我的理想。而它将会实现,但我们必须共同争取。”
兄弟会中的一些人点了点头。就连罗特也懊悔地垂下了视线。
“我希望我们从遭受的打击中站起来,不是为了骄傲,不是为了复仇,而是出于责任——为了我们的原体和我们的帝皇。毫无疑问,他现在需要我们。
他看向奥格,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愿意其他人也会跟随。
“我需要你的忠诚,”他对他的老朋友,他的手选说。 “我们的兄弟情谊需要。我们的职责需要。'
奥格已经跪倒在地,像一个骑士在他的国王的怜悯之下。
“原谅我们,”他低声说道,梅杜森感觉到昔日的老战士回来了。奥格看着分散的雕像残骸。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又回到了梅杜森身上。“我们太拼命想要让它成为现实。原谅我们,沙德拉克。战争领袖。”
罗特和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包括阿克伯恩,他们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
“让我们服务吧,战争领袖,”罗特恳求道。
“钢铁圣父愿向梅杜森立誓效忠,向他一人。”克纳格说道。
诺森和阿克伯恩也低声表示同意。梅杜森看着他们跪在他面前。他拔出了他的阿尔比钢剑。一道光从刀刃上滑落。
“应该如此,”奥格露出脖子说。“我辜负了你作为你的手选的责任。”
“以这把剑发誓,”梅杜森说,一边将剑刃放在他们面前。 “向铁十和我宣誓效忠。发誓并重新加入这个兄弟会。”
奥格用他强壮的手指触摸着剑刃。
罗特、克纳格、诺森和阿克伯恩也是如此,尽管他的手指因功能障碍而颤抖。
“吾等立誓,”奥格说道。
梅杜森点点头,举起他的剑,欢呼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