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我单枪匹马跋涉山路,找到烈士母亲,老人接过遗物嚎啕大哭

2021-09-22 09:40 作者:战旗红  | 我要投稿

作者:肖运锬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所在的13军38师114团到重庆进行国防施工,战友范月富突遇崩塌壮烈牺牲。因我是城口人,又在营部工作,所以,上级就派我和二连副指导员到城口,去做烈属善后工作。途中,张副指导员和190部队送我们的北京吉普车,因故先走了。

第二天,我从太和场坐上颠簸的木船,好不容易渡过滔滔滚滚的仁河,来到位于土城的县人武部,向人武部领导出示了相关手续和材料,并汇报了范月富的情况及部队的处理意见。人武部领导同意我部的处理意见,但说:“范月富家住在明通公社金字背上,从县城去要步行200里陡峭崎岖的山路,往返最快也要天,我们目前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陪你去,怎么办?”

看得出,他们的人员是不愿去吃这趟山涉水的苦。我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实在没办法,那就请你们给明通公社武装部联系一下,我到了那里后,由他们陪同我去吧!”县武装部的领导一听这样很省事,马上给明通公社武装部打电话落实了此事。


今日城口

第三天上午十点钟左右,我背着范月富遗物等沉重的行李,拄着木棍,冒着炎炎的烈日徒步出发了。才翻过歇(谢)脚坡,我的衣服裤子就被汗水湿透了,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

太阳像千万根毒针扎得人头皮发痛,我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地独自跋涉在秦家河那漫长的峡谷中。尽管一路上不停地喝着那冰凉的河水,仍然难解饥渴。下午1点多钟,我已经饿得两眼直冒金花,只好在路边一户农家买了3斤洋芋煮熟吃饱了才又出发。

过了一座风雨凉桥,就开始爬坡。坡度越来越大,小路越来越陡,我背上的行李也越来越沉重,受伤的腰部开始隐隐作痛。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只有无边无际的荒草和树木,看不到一个人影。有的,只是满耳的鸟啼虫鸣和偶尔传来的兽怪叫声。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爬行着,汗水湿透了全身。

直到夕阳西下,巍巍的群山涂上了一层灿灿的金辉,茫茫的峡谷笼罩着扑朔迷离的,我还是没有爬到旗杆海拔两千余米的山顶。再往前走,就是荒无人烟的老林了。


路途中的群山

我只好在山腰一个叫黄柏厂的路边客栈借宿住下。这里自古是“挑老二”落脚的农家店子。简陋的茅草房低矮昏暗,火塘上吊着的罐儿在呼啦啦的火焰中“咕咕”作响,几个口含叶子烟杆的“挑老二”袒胸露乳地围坐在火塘边天南海北地吹着牛这里最奢华的房间就是木楼上五六个床位连在一起,叫做“连二床”的大铺。除此之外,就只能睡猪、牛圈楼上的包谷壳堆,城口人给这种睡法取了一个诙谐的称谓,叫做“冲壳子”。参军前,我曾多次在这里“冲”过“壳子”。即使是最“奢华”的铺位,脏得看不见本色的被子不但臭气熏天,而且虱子跳蚤和臭虫成群

入夜,我在闪烁跳跃的松明子灯下吃了一大碗洋芋后,连洗脚的力气也没有了,便爬到屋楼上的“连二床”上睡觉了。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梦见自己睡在一个湿漉漉的闷罐里,憋得透不过气来,浑身上下有无数的小蜗牛在慢慢地蠕动着,爬行着,啃咬着我的肌肤正在它们的蹂躏下麻酥酥地痒痒。

我胆怯了,朦胧中急忙挣扎着打起滚来,想把这些可恶的小生命全部碾成粉末。我吃力地滚呀,滚呀,可怎么也滚不动。忽然,“砰”的一声闷响,我的身子震颤了一下原来是邻铺的“挑老二”踹了我一脚。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痛,伸手一摸,全身都是肉叽叽的虱子、硬壳壳的跳蚤和臭虫这些可恨的小东西,还真是“饿皮虱子几重围,藏匿穷人衣底肥。”“生来爱跳喜钻营,刺肉穿皮吮血生。

“喔喔喔——”远处雄鸡的尖啼,划破了黎明前的夜空。我探头一望,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于是,我急忙起床走到楼下。


老茅屋客栈

晨,来到楼下,满耳都是欢快婉转的鸟鸣雀啼,无边无际的苍山已经涂满太阳的金辉。我急忙到茅屋侧面流水潺潺的小溪边胡乱地洗了一把脸,进屋去吃了一大碗洋芋。结账后,我又忍着腰部的疼痛,背起沉重的行李朝那林海茫茫的旗杆山山顶一步一喘地爬去。


从旗杆山俯瞰目之所及的巍巍群山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阴森的林间小道凉风习习,杂乱的树木遮天蔽日,除了偶尔听到野兽行走的窸窸窣窣声,到处是死一般的寂静。我腰疼如折,气喘吁吁,索性放下行李,躺在地上,开臂膀,闭上双眼,迎着丽日当空的东方,尽情地享受着清风的撩拨与香吻,来个自然性的精神疗法,以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

阔别四年了,我又回到了故乡,这柔和的清风,就像母亲深情地抚摸,像亲人温暖地慰藉我的伤痛也仿佛缓解了许多!这时,山下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九弯十八拐的陡峭山路,那玉带飘逸般的悠悠前河,仿佛不再是横亘在我眼前的艰难行程,而是专门为迎接我回归故里而展开的优美画卷。当夜幕再次降临时,我终于涉过前河,拖着满是血泡的双脚,趔趔趄趄地跨进了明通公社武装部的大门。


今日金子山后山


今日金字山前山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明通公社武装部长、明通中学郑福庄老师等三名师生就沿着金字山前山崎岖的小路向范月富家进发。虽然山高坡陡,道路崎岖,骄阳似火,但毕竟行李被分担了,又多了几个人,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地走着。接近中午时分,我们终于来到了位于金字山背后的范月富家中。

范月富的母亲听说我是她儿子部队来的,高兴极了,急忙把我们招呼进屋坐下。我环顾四周,只见陈旧的穿架木屋烟熏火炕稀疏的竹片墙壁处处透风。屋里除了几根破旧的木板凳和简单的炊餐、农耕用具外,几乎别无物。


范妈妈一身破旧的衣着还沾满泥土,古铜钱色的上布满皱纹,饱经沧桑的眼睛显得浑浊,双手像粗糙松树皮,蓬乱的头发中已经略见银丝。看着她那喜不自胜的样子,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她儿子牺牲的事情来,故几度欲言又止。

还是明通公社武装部长几次使眼色催我,我才迫不得已地说出了范月富牺牲的事。范妈妈一听说儿子牺牲了,就猛然扑进我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像无情的利爪撕碎了我的心,我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一样,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阵,我们大家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老人家才慢慢镇静下来。我们急忙把范月富屈指可数的几件遗物交给了范妈妈。


哭泣的老母(资料图)

在范妈妈家吃了午饭后,我们一行天黑之前又回到了明通公社。由于过度劳累,我的腰痛病加剧了,乃至于坐立、行走、小便都很困难了。经公社、县武装部电话请示我所在的部队领导同意,他们决定让我百余里外的老家作短暂的休息治疗。正是:

跋山涉水回故园,抚慰烈属千里远。

正叹战友早逝去,哪知自己伤病险?

我单枪匹马跋涉山路,找到烈士母亲,老人接过遗物嚎啕大哭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