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与死亡》-第四部分-第11节 私人关系
“你看，”哈桑说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可以，我也不能允许。你看着也不像是个傻瓜。你觉得我能答应吗？”
“我觉得如果你好好想一想，或许会的。”欧尔道。
他们面对面坐在接见厅的审讯室里。就如囚室一样，这里也是由黄金和水晶锻造成的惰性房间。哈桑所坐的椅子由耀金铸就，式样朴素。欧尔的座椅则是由水晶和灵锔制成，看上去要复杂得多。椅子紧紧贴合着他，仿佛时刻准备束缚他，令他躺倒，或是让他在上面进行一套颅脑手术。他身侧安置的力场发生器雕成了坐姿不丹龙（Bhutanese dragons）的样子，它们长长的脖子向上弯曲，对着他头颅两侧张开嘴巴，仿佛即将冲他耳朵咆哮。只需一个命令，它们就会这么做：它们嘴里安装了虚无力场发生器和疼痛刺激器。当然，两条龙都是由金子制成的。
“你我进行这场谈话的唯一原因，”哈桑道，“是你和你的同伴不知怎的混进了圣所。此事需要细致调查。除此之外，你的要求——”
“我明白，”欧尔道，“我们是闯入者。入侵者。在历史上的任何时刻，我们都会遭到逮捕，被关进某个密牢里。可以想象，你们过去抓到过各种想要进来的白痴。请愿者、疯子、朝圣者……人们只是想要接近和触碰那伟大的存在。我怀疑那些人可能根本没摸到皇宫外围。但现在也不是那个时代了，我也不是那种白痴。”
他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不像发疯。哈桑也在努力讲道理，甚至感觉自己有点太通情达理了。这个人确实有点门道，他太冷静了。自打囚室玻璃褪去颜色的那一刻起，哈桑就有了这种感觉。这个“佩松”极其沉稳和自信。通常环境下，这种表现已经极不寻常：那些企图进入圣所的流浪汉和疯子往往会被皇宫的规模所征服，被敬畏之情压倒，以至于在被飞速逮捕前就陷入疯狂。可这个人却出奇的平静。皇宫没有吓倒他，甚至似乎也没有给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哪怕他已经如此接近万物的中心。哪怕疯狂正在外界肆虐。哈桑有许多事情要做，但这件事确实引起了他的兴趣。
“我再次建议，把他和其他人处决，”亲卫洛斯·拉贾说道。
欧尔轻轻转过头，用一种放松的，近乎揶揄的神情瞥了眼哈桑身后的禁军。
泰拉王座在上，怎么连一名禁军也震慑不了他啊。
“我知道了，亲卫，”哈桑道。他看着欧尔。“他没吓到你吗？”
“他当然吓到我了，”欧尔回道，“但我太累了。我已经长途跋涉了这么老远，也见过一些烂事了。请原谅，但说句实话，我是没那个力气再激动起来了。”
欧尔将身子稍微前倾了一点。他椅子上的运动传感器发出鸣响。
“时间不多了……你是叫哈桑，对吧？”他说道，“我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职责需要履行，它……它的重要性远超过你们的任何规章制度与戒律。它超出了官方框架，甚至超过了你们伟大帝国的宏伟构架本身。这是私人事务。是的，私人事务，但是这件事会影响一切，影响所有人。拜托了，哈桑。你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人。我真的需要见祂一面。”
“怎么会是私人事务？”拉贾问道，“没人会与帝皇产生私人关系。”
欧尔停顿了。
“他们确实不会。但我认识祂。我们曾经认识彼此。”
“荒诞不经，没人可以作证，”拉贾道。
“祂可以，”欧尔道。他看向哈桑。“你是掌印者的人，对吗？亲选者？你肯定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成为这个世上为数不多能与那样的存在产生私人关系的人之一。”
哈桑点点头。回忆突然涌现，令他一阵心酸。这让他想起了他的悲痛，还有他亟待完成的任务，以及每一分每一秒间匆匆流逝的大量事务。真是浪费时间。这甚至有可能是亚空间的把戏，用一种看上去温和有理性的方式攻入暴力无法侵犯的领域，尽管接待厅的系统完全没有侦测到相关迹象。
“给我解释一下，”哈桑道，“再解释一遍，简略点。我会做出判断。这会是最终决定。解释一下你是谁，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你想要讨论的问题，或是你想要传递的信息。你的队伍里还有两个未经获准的灵能者，以及那个似是而非的阿斯塔特战士。开始吧。”
欧尔叹了口气。他向前躬身，手肘支在膝盖上，指尖顶在一起。他将嘴唇和下巴靠在拇指上，沉思了片刻。
“我的名字是欧兰涅斯·佩松，”他说道，“我走了很远的路，来这里见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远超过你的想象。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在旅程中加入我的同伴，帮助我走完这段路的人。他们没有犯下任何我所知的罪行。你们应该让他们走。让他们离开皇宫。我知道这不大可能。我需要和祂谈谈。我恳求你让我这样做。我是来帮忙的。”
“帮……什么忙？”哈桑问。
“帮忙结束这场梦魇。我希望如此。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但至少我能帮忙阻止事情向无穷糟的方向滑落。”
“你的故事漏洞百出，荒唐可笑，”拉贾道，“你有什么证据说——”
“实际上，有两个，”欧尔无奈地说道，“你知道永生者吗？你听得懂‘永生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从神话学上，是的，”哈桑道。
“你面前正坐着一个，”欧尔道，“我知道这有点让人失望，但我确实是。我出生在距今大约四万年前的泰拉。我是名永生者。帝皇也是。而且，我相信你的主人掌印者也是。我们都是同族。我有要求面见我的同族的权利。如果他们知道你阻止我和他们见面，他们两个都会很生气的。”
漫长的停顿。
“那第二个证据，”哈桑轻声道，“是什么？”
“这个皇宫，”欧尔答道，“这个圣所。现在，这里是银河系中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被那样的家伙守卫着。”
他指了指拉贾。
“或许你该问问你自己，”他说道，“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我还有能力做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