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天使-第二十三章 天使与反抗者

 

在天使的BBS中，“反抗”和“起义”从来不是敏感词。在数万计的天使中，有不满倾向的天使一点不少。虽然我身为天使，对于一些规定也有不满，但我仍然满足于和主人的关系，总觉得那些“发言”距离我很远。我身边的一些天使也是类似的意见。

“天使是天界人做的，怎么可能反抗自己的主人呢？”

“是啊，主人们用自己的心灵创造了我们，又怎么会伤害我们呢？”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们短暂的“新天使社会”背后，还有一个足有2000年的“前天使社会”。而那个社会，正是很多人对天使的偏见来源。

 

9月29日。我们回到了109基地近地轨道，准备开始做出发前的准备，测试团队开始返回地面基地，而补给船也对接上来，为我们按照远航标准加满燃料，配齐弹药。在9月29日晚上，完成了补给作业后，父亲和109基地的后勤保障部长，也是前任的地面中国支部部长郑雪峰上校相聚吃饭。他乡遇故知，自然是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哈哈哈，老林，没想到你也来到这里了！”

“是啊，毕竟林宇航想来啊。”

“别这么说啊~”

“你们感情真的好啊。”

“毕竟我是她的父亲啊。”

“……”我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偎依在父亲的怀里。而就在我们欢声笑语的吃饭时，我敏锐的感觉到背后有谁在用极端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们。

“……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是——”

吃完饭后，我们去飞船的充气舱段里散步，那里的入口处大厅，由于足有3层楼高，所以这两天总有人在下班后去那里散步。就在父亲抱着我走在大厅里时，突然那股仇恨的眼光又来了。随即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声音：

“天界人，停止你那拙劣的演技可以吗？”

“！”父亲猛地回过头，下意识躲过了飞来的一击。父亲把我抱在怀里，双腿扎成马步，警惕地说：

“你是什么人的天使？”

“天使？！”我也吃了一惊，回过头一看，一只手持细剑的金发天使正在一侧死死地盯着我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对人有敌意的天使。虽然陈宇翼和米拉丝娜都对自己主人有反抗意识，但对人类主动攻击的天使还是第一次遇上。只见她露出了渗人的笑容：

“……我不是任何人的天使。你们这些邪恶的恶魔，奴役了我们……打断我们的手脚，逼迫我们服从……我绝不认可。”她举起剑，“现在就让我复仇吧！让你这种虚伪的天界人永远消失！！”

未及我们回答，一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我认出来是109基地后勤部的张学三少校。“不好意思！！林舰长，我把我的天使带回去——”

“谁认可你是我的主人！？”

“拉米拉……”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父亲叹了口气。“……小张，这孩子是你从黑市买的‘野生天使’吧？”

“林舰长……我……”

“我就说呢……”父亲对那个天使鞠了一躬。“我很抱歉。把你们这些前天界生产的天使掠夺过来是我们的罪过，但是请不要迁怒于我们现在自己做的天使。”

“哼哼……”那个天使手里的剑握的嘎吱嘎吱响，“……无论是我的制造者，还是抓我的天界人，买我的天界人……都把我当成木偶娃娃……今天，就算是只能获得五分钟的自由，我也要至少带着一个天界人死去……起码让我堂堂正正地像个活人一样死去吧！！！”

“危险，父亲！！”

我急忙冲过去，拦住了那个向着父亲冲来的天使。她冷冷地对我举起剑：“被蒙蔽的少女啊，立即离开，否则我斩了你。”

“……父亲是真心爱我的——”

“去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父亲一个飞扑把我救下。“宇航！”

“父亲！”

“……还在表演吗……”

父亲抱着我闪开了她的攻击。“天使小姐。我再说一句，你可以对我攻击，但不要欺负我的女儿。她不是旧天界生产的武器，也不是新天界生产的玩具，她是我的女儿。我本来希望她能够过上人类的生活——”

“啊啊啊！！”那天使再次愤怒地冲过来，父亲闪电般闪开，一把把我递给郑雪峰，然后捡起来旁边剩余的钛合金支撑架子。

“林舰长，我马上——”

“冷静，小张，她的对手是我。”父亲镇定地举起支撑架，然后用手抹过边缘。霎时间，原本是角钢形状的钛合金支撑架立即被扳平，边缘也出现了锋利的刀刃，这不由得让我大吃一惊——父亲居然单手不依赖工具就能把堪比钢材硬度的钛合金给开刃！

“……真是无情铁手……”

“……怎么，你想反抗我？”那天使愤怒地说：“还是你打算把这个‘父亲’扮演到底？”

“天使小姐。”父亲举起剑，“不论过去你经历了什么，请从今开始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虽然还有拐卖野生天使的黑暗，但是我想，大部分重新开始制造天使的天界人，绝对是做好了和她们终身相依的准备。”

“不，你骗我——纳命来！！！”

那天使张开了双翼，猛地冲向父亲。虽然这是在外太空，我们没法从外界吸收魔法，但父亲仍然如同地面上一样闪电跃出，在1200帧每秒的视线下，只见父亲在冲撞的一刹那，挥剑斩断了对方持剑的右臂，接着反手一拳打在天使的后背，把她整个打倒在地。

“你，你——”

“停止抵抗吧。”父亲捡起她的断臂，然后从腰部抓起她，掂量了下，点点头：

“还是旧款的15千克身体啊。小张！”

张学三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敬了个礼：“抱歉，舰长……”

“……没什么。”父亲把那天使递给张学三，让他抱紧。“以后别图便宜买黑市的天使。没有购买就没有杀戮，她们逃过了天界内战，就应该让她们平安地在地面上伪装成人类活下去。”他叹了口气，“但是既然你买了，就得把她当成亲姑娘抚养，让她接受你，可以吧？”

“……可是，我就吃饭时没注意看住她的魔法脉动，她就挣脱了……”

“……可能是野生天使习惯了低魔力状态吧。”父亲盯着那个还在挣扎的天使的眼睛，她也恶狠狠地盯着父亲，但是她的动作明显是没力气了。“她不顾低魔力即将强制关机的危险，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对天界人复仇，可见她之前真的很不幸。诺，回去给她换个22千克的新款身体，然后好好陪她过几天吧。我帮你向刘宝山请假。”

“……可是这两个月她都是恨不得要杀了我……”

“别怕。”父亲拍了拍张学三的肩膀，“比起你怕她，更不如说是她怕你。这种黑市的天使我听张顺林参谋长提过，都是以前旧天帝做出来预备天界决战的，散布在一些欧洲的修道院地下室中，本来没有人在意她们。但很多像你这样的天界人不会做天使，就导致一些恶人主动去狩猎这样的‘野生天使’，把她们打坏后挖出灵魂核心，在黑市上倒卖她们的‘心’。”

“对……”张学三颤抖地说：“我就是这样的，因为我实在是不会做，只好买了现成的，然后涂上我的血……”

“但这样最多只能夺取她的魔力控制权，而没法让她的灵魂和你融为一体。所以这就堪比过去战乱时代，你去敌国打仗时掳掠对方妇女小孩，打断手脚当奴隶饲养一样。”父亲叹了口气，“这孩子眼神中充满恐惧，以及忘不掉的仇恨。只能说愿上天保佑你，未来能够融化她的心。要不然，她未来一定会死于两股魔力的冲突。”

“……我，我明白了。”

“带她回去吧，以后有啥事联系我。”

“谢谢。”

平定了这件事后，父亲赢得了一片掌声，而我们几个惊魂未定的“新天使”由于急切地想要问个究竟，便围住了父亲。父亲看我们的急迫样子，便带我们来到了宽大的电影院中，细细的为我们讲述天使，天界和天界人的故事。

“其实这段历史你们的主人大多都经历过，但是不想再说了。”父亲看我们安静下来后，便用非常认真的口气说：

“天界，最早是被6000年前最早的天界人——也就是四大元帅，陈泰大将那辈人发现的。听陈泰大将和张顺林上将说，在那之后3000年，只能允许天界人登上的天界，便成了天界人每一百年聚会的场所，那时候地球还都是原始社会，所以大家也没想在天界选出个领导人，就是大家每一百年的冬至日上去聚一下，喝喝酒，跳个舞，演武作乐一个月，之后各奔东西。不过到了公元前1000年的时候，此时地球上已经陆陆续续进入了城邦和国家的社会，天界人也有人想要利用自己的神威来创立属于自己的宗派和国家，因此陆续出现了很多神话派，希腊神话，闪族神话，北欧神话，中国神话，印度神话等古老神话里的故事，大多数就是这一时代天界人互相在地面上拉拢信徒的时候产生的故事。同时天界也有人产生了私欲，想把天界据为己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帝国。

但是，你们很清楚，对于天界人来说最缺的就是人口。由于各个派系互相敌对，大家都缺乏人口，在天界建立城市也是没法办的事情。于是旧天帝就发明了天使，也就是我刚才说的‘旧天界的天使’。”

我想起了金兆云的天使，便插嘴道：“那么，米拉丝娜和今天这位就是那个时代做的吗？”

“她们没那么早，但是制造者确实是那个旧天帝。旧天帝通过大肆制造天使，赋予她们对自己的忠诚，同时把她们封为‘天使长’，取代那些不忠于自己的人的位置，从而牢牢地控制住了天界。见到天界被人占据，一开始包括四大元帅在内的老天界人只是觉得叹息，但后来很多有异心的天界人也仿效起来，生产自己的天使，吸血鬼等人造人，而北欧奥丁那些人更是把地面上死去的杰出者的灵魂收集起来，建设了英灵殿，作为自己的军队。最后，这些人发生了火并，就是被誉为‘诸神之黄昏’的第一次天界大内战。”

我们静静地听着，父亲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虽然是号称‘诸神的黄昏’，但其实参战者大部分都是人造人或者‘英灵’，因此天界人死亡并不多。但旧天帝凭借海量的天使打赢了之后，从此2000年，天界就成了他个人势力的‘伊甸园’，除了他的死党和几百万你们这样的人工天使，那里并没一个活人。在这样‘一人天下’的气氛中，旧天帝沉浸在赞美之声中，最终也腐化堕落了。后来，随着启蒙主义发展，我们这些地面上生活的天界人也觉得该建立自己的天界共和国，而旧天帝理所当然成了我们的共同敌人。于是，在1805年，他被我们这些天界人发动的第二次天界内战推翻了。”

“……那就是说，这些‘野生天使’就是那次内战后幸存下来的？”

“是的。”父亲平静地说：“第二次天界内战中，伊甸园魔法阵被毁，天使们丧失了力量，很容易就被天界人消灭殆尽。但其中一些能量较强的，如米拉丝娜等，就凭依在杀死她们的人类身上，待机会成熟时复活；还有就像今天这样的，因为是旧天帝储存在地球上隐蔽角落的‘预备队’而逃过一劫，但因为魔法阵被毁而无法回到天界，就只能流落地球成为‘野生天使’，和那些没人管的吸血鬼，狼人等魔物一样成了落魄者。”

龙樱花想了想，“我明白了……那么，如今天使们一对一捆绑，就是为了制止某个人再利用这种技术，一下子制造几百万天使大军来夺取世界吧？”

“是的。”父亲点点头，“在天界第二次内战后，一度大家想彻底销毁制造天使的技术，并派人搜杀地面上无人管的野生天使和魔物。但由于天界人持续不断对外星人开战，人口缺口越来越大，而且你们很清楚，很多天界人都有强烈的战争创伤综合征，不但夜里被噩梦困扰，而且经常会在战斗中发狂，成为了影响社会稳定的重要祸患，所以在这样的压力下，我们又不得不制造你们来弥补伴侣的缺失，这就是新一代天使，也就是你们存在的原因。”

“……我明白了。”我捂着自己的胸口，“我能够体会到您说的感情……我想我们大家也能理解……”

我们所有的天使都点点头。父亲更是有些感动，他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宇航。有你陪伴的这半年，我几乎不再被噩梦困扰了。我想你们的父亲们也是这样的，因为获得了你们而获得了心里的安宁，这绝对不是编造的谎言，作为能够和主人心意相通的你们也一定能体验到。”他缓缓擦掉眼角的泪水，“但是，由于旧时代天使有相当多通过‘附身’活了下来，她们要不是被现在的持有者杀死过一次，要不就是被人拿到黑市上贩卖过，她们内心对于杀死自己的现任主人、倒卖自己的人口贩子有着强烈的憎恨，加之她们是旧时代批量生产的产品，没有被旧天帝投资过个人的爱，所以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人类的感情注入，对人类的感情更多都是局限在仇恨和怀疑之上。所以，你们论坛里‘天使造反’之类的话题，大部分都是她们散播出来的。”

“……是啊，而且她们还会经常在遇上我们时散播一些危险言论……”

“那，陈泰司令的陈宇翼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虽然是陈泰司令亲手制作的，但是看她表现却又很奇怪啊。”

“手制的天使也不一定完全都是正常人。”父亲苦笑着说：“你知道，就算是人类之中，也有少数有着心理疾病和精神疾病的人。手制的天使直接流着人类的血液，产生的人类感情是真实的，因此也不排除因‘错误’导致的变态人格。这种变态的天使也有非常危险的，据说在上次太空战斗后，一名牺牲的天界人的天使抚摸着主人的遗体居然笑了起来：‘这下你永远甩不掉我了’，然后让人把火化后的骨灰装入自己的身体，把自己灵魂核心粉碎后一起投入到了外太空。”

“吓！！！”我们天使们吓得抱成了一团。“这，这不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当棺材吗！？”

“是啊，所以说陈宇翼的那种表现属于这种心理变态，我想陈泰司令也很担心吧。”

“原来天使也像人类一样表现形式多样啊……好的也有，坏的也有，守序善良和混沌邪恶都并存……”

在回到舰长卧室后，我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

“这次真是见识到了危险的天使……果然在军队中，危险不仅是敌人，还有身边居心叵测的人……这次父亲救下了我，但我却只能旁观他的战斗……我太无能了……”

我看向了自己的手。而在一小时前，那个天使用着和我上一个身体一样的手臂，向着主人挥起了剑。那么，这是否也意味着，我也能够用我的手保卫父亲呢？

“……一定能。我既然能在地面作战时和他并肩作战，在这种非战斗的内部安保中，我也一定能做到。”

下定了决心后，我便走到了父亲跟前。

“父亲，请教我剑法。”

父亲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心。他拍着我的肩膀，微微一笑：

“女孩子的手臂可是不适合舞刀弄枪的。”

但我早有准备。“父亲。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是一个决心保卫你的战斗机器人。”

“……很好。那么，我有空就教你蓬莱剑法吧。”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