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凋零（十）

纯属虚构 请勿上升 何处不相逢2.0 本来就决定放下的事情总有人在不停地提醒他，他能在采访现场冷静退场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 可一整个晚上遇到的无数个人都在跟他说那一句句的“恭喜”，再连带感叹他功成名就家庭幸福，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一字一句从四面八方向他蜂拥而至，无人同他分享，无人与他诉说爱意。 他终于体会到满怀爱意时被一次又一次丢下的感觉。 今晚的他或多或少又能明白了冲动时脱口而出的分手和对她爱他的质疑。 樊振东拿着手机在想要不要发个保时捷警告，听她的话告诉大家他们没关系，他们不会结婚，他们没有可能了，女儿也不是他的。 写了删，删了写。 想不清楚就别想了，说不清楚也就不说了，浑浑噩噩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后写好的警告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他不说谁都不知道他们没结婚，这样的话，他能假装自己很幸福，她跟他很好。 他可以骗自己。 省队的主教练一直在给樊振东打电话，催他下楼去参加庆功宴，他哪里有心情，他给妈妈打了电话。 “妈咪。” -仔仔，恭喜晒。 “点解人人都要恭喜我？我唔开心。” -甘你点解唔开心？ “梦梦话唔想同我结婚。” -乜原因？ “去年我想结婚噶时候佢话想我摞奥运冠军，仲话唔想甘快结婚，我好嬲，同佢讲左分手，但系我已经知错左剌，我同佢道歉，翻黎噶时候去揾佢，佢唔肯同我好翻，前几日我发现佢有左囡囡。” “妈咪，佢有左囡囡，仲同人地结左婚…” “我摞左冠军，但系整唔见左佢…” “点算…” -仔仔啊，其实佢都系想你好，但系件事到左哩个地步，其实妈咪都唔知点安慰你，如果勉强唔到噶话，松下手，可能会舒服好多。 “我系唔系好衰？我都知道自己衰，系我自己唔好。” -傻仔，毋甘话自己。 “我挂住你同爹地。” “我想翻屋企…” （大意：跟妈妈说了和陈梦的事） 陈梦知道自己说漏嘴后紧张了很久，后来又觉得不过是媒体说出来的话，又不是她出来说的，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口咬死是媒体听错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樊振东会怎么想，万一他当面来质问她怎么办？陈梦为了稳妥起见甚至还编了好几套说辞。 想得太多的她突然害怕西西会被他带走，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真的是她想得太多了，一直到年底陈梦准备的说辞都没有说出去，因为樊振东没有找她质问，就连消息也没有再发了。 陈梦翻了跟他的聊天记录，最新的一条停留在八月，她才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就连锦标赛的时候在威海也没有碰过面。 陈梦想起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连她要走他也没有拦她，大概是因为她字字诛心的讨厌他，彻底伤了他的心。 她不好，他也不好。 陈梦看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想了好几天后觉得这样也好，这样两个人也不用再因为感情来回消耗，再消磨下去两个人都只会受伤，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属于对方了。 还好有西西，在爸爸妈妈相爱时到来的西西会带着他们的相爱回忆，可以陪伴她很久很久。 两年后。 “他们两个也修成正果了，你和林高远呢？” “大概三四月份吧，我们不着急的，过年回去我们爸妈突然就给安排好了。” 西西扯了扯在和王曼昱说话的陈梦。 “妈妈，我想吃刚刚那个糖果。” “你已经吃了两个了。” “还想吃一个～” 陈梦不太愿意让她吃太多糖，可是下一秒西西就开始抱着她的腿奶声奶气撒娇，最后当然是西西赢了。 “等会儿，妈妈给你拿。” “我要自己去，妈妈跟姨姨聊天，姨姨忙。” “西西这么贴心，你自己去可以吗？” “嗯！” “不可以乱跑，拿了马上回来。” 西西重重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就往宴会厅的大堂去拿糖果。 “那你呢？工作怎么样？” 陈梦收回看西西走出去的视线，对着王曼昱笑了。 “我现在挺好的，省队里比你们轻松多了。” “还吃药吗？” “不吃了，现在状态超好！” “那就好，不过你怎么把西西带出来了？不怕传到他耳朵被他知道？” 今晚好几个人过来时见了陈梦叙旧完之后都会问问樊振东怎么没跟她一起过来，她只好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 “平时乖得很，本来说好在家待着的，谁知道我跟你打完电话她就开始哭，说要跟着我出门，哭声根本止不住。” “再说了，他以前都不知道，现在也未必会知道。” 陈梦收到王楚钦和孙颖莎请柬的时候犹豫不决，刚过完年，有空倒是有空，就是不想大家见到她都问东问西，不过孙颖莎说婚礼没有大办，都是家人和熟悉的朋友。 退役这几年除了朱雨玲也就是和她们两个说说话了，也不是什么小事，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想去的心还是更多一些的。 王曼昱给她打电话催了好几次，她总算应下来了，出发前和还和王曼昱确认了樊振东去不去。 “樊振东也去吗？” “林高远好像说他有事，应该不去吧。” “那就行，万一碰面了难免会尴尬。” 得知樊振东有事大概率不会出席，她就准备放心地出发了。 就是电话一挂断她就听到了西西的哭声，她转身过去看到西西站在她房间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我要去…” “呜呜呜…” “妈妈不能丢下西西…” 陈梦赶紧过去蹲下来抱着西西，用手把西西的眼泪擦掉，又小声哄她。 “妈妈没有丢下西西，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要去…” “不是说好了在家和外公外婆玩吗，外公还给西西买了新玩具。” “我不要，我就要妈妈…” “要跟妈妈一起…” “可是去北京很远，妈妈照顾不了你。” “我可以照顾自己，还可以照顾妈妈。” “哎，西西长大了～” “我还要看莎姨姨和曼姨姨！” “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但是你得听话。” “我会听话的！” “乖宝宝。” 王曼昱听完陈梦的话哭笑不得，给陈梦竖了个大拇指。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眼看彩排快开始了，孙颖莎打了电话给王曼昱让她过去换衣间，陈梦跟着一起过去，但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走到换衣间门口陈梦才想起来自己是带了西西过来了，西西去拿糖也去了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 “曼昱，你先去帮忙，我去叫西西回来。” “好。” 陈梦快步走到大堂，摆了糖果的地方只有迎接客人的服务员，西西没在那里。 她开始心慌起来，这么小一个人跑哪里去了。 “你好，请问刚刚有没有一个穿着粉色外套两三岁的小女孩来过这里？” “有，拿了糖果，还问我们洗手间在哪，估计上厕所去了，找不到人吗？” “谢谢，出来一会儿了没回去。” “需要我们帮忙找吗？” “我先去洗手间看看。” 陈梦说完就往洗手间跑了过去，她在洗手间边喊西西边找，最后一个隔间都没找到的时候陈梦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往宴会厅跑了回去，看了一圈又跑出大堂。 “可以帮我用广播找一下人吗？” “叫做西西！就说妈妈在拿糖果的地方等她。” 陈梦顾不上礼不礼貌了，看见穿着工作服的人员一口气把话说完，听到广播响起后她低着头把手撑在前台。 怎么办？西西那么小，她怎么就放心让她自己出来了，她怎么当妈妈的？心那么大？ 陈梦真的很后悔带西西来北京了，她哭就哭嘛，小孩子忘性大一会儿就不记得了，现在人都不见了，陈梦只能祈祷西西没有出酒店的门。 万一真的跑出去了，她拔腿往大门跑了过去。 “妈妈！” 陈梦停了下来，她听到西西的声音了，转头的时候看到西西被别人抱在怀里，她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小跑到西西面前。 “樊星梦！你怎么回事！跑哪里去了！” 她真的又害怕又生气，西西要是丢了她怎么承受得起。 “妈妈，我找到爸爸了！” 陈梦的恐惧和生气顿时消失了，她终于注意到抱着西西的人是谁了。 “好久不见。” “陈梦。” 陈梦想象过很多次和樊振东再见面的场景，今天的场景在千百遍的幻想里从没有出现过。 太丢脸了… “西西，妈妈抱。” 她伸手抹掉眼泪，调整好心情伸手抱西西，西西摇摇头把脸埋到了樊振东的肩膀。 “我要爸爸抱。” “过来。” 这是什么事儿？第一次见就黏糊糊地叫爸爸，连妈妈都不要了，陈梦很后悔在西西一直追问爸爸在哪里的时候把樊振东放了出来，更没想到他们会见到… 她直接上手去抱西西，西西把樊振东抱得更紧了，扁着嘴眼睛里的小珍珠马上就冒了出来。 “我可以抱的。” 樊振东看西西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开了口，反正，反正他就是她的爸爸，抱一抱也没关系，他也可以一直抱的。 他可以，但是她不可以。 “西西，你答应妈妈出来要听话的。” 西西就算委屈得很也听明白了陈梦的意思，终于伸手要陈梦抱了，她接过西西，把视线移到了樊振东的脸上。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 “樊星梦，很好听。” 听到自己名字的西西放声大哭起来，和冷着脸的陈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已经开始后悔给西西的起这个名字了。 “……” “爸爸…” “我要爸爸…” 西西趴在陈梦胸前，她抱着西西回宴会厅，边走边哄着西西又边教育她，樊振东跟在她们身后，还笑着跟西西挥了挥手。 今天是樊振东这几年最心情最好的一天了，他开始感谢那个砸手里的合同了，砸了最好，不然怎么会急急忙忙订了机票飞过来参加婚礼。 合同是上午砸的，机票马上就买的，问了地址就收拾东西出发了，樊振东一下飞机就被空气中的寒冷包裹，还好这些年没白来北京，衣服总是够暖的。 只是过去酒店时堵车堵得他觉得烦闷，到了入住的酒店后他走路去隔壁举行婚礼的酒店。 堵车时闷着的气都还没散掉，一进门还没问到王楚钦的宴会厅是哪个就被小朋友抱住了大腿，还没看清楚腿上挂件的樊振东马上就被吓了一跳。 “爸爸！”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爸爸，要抱抱。” 樊振东估摸着是谁家的孩子跑出来认错了人，他蹲下来想问问清楚，看到小朋友的脸后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怎么这么眼熟。 “西西想爸爸～” 西西？ 妈妈也想西西的西西吗？ “你叫做西西？” “对！妈妈说西西叫做樊星梦，也叫做西西。” 她叫做樊，星梦…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妈妈叫做陈梦，爸爸不知道妈妈的名字吗？” 樊振东把西西抱了起来，认认真真地看她的脸，像他又像她，所以西西是… “知道，她也叫做梦梦。” “玲姨姨还叫妈妈叫做团子！莎姨姨和曼姨姨叫梦姐，妈妈好多名字～” “你爸爸的名字呢？” “樊振东！” 樊振东的心突突地跳，所以西西是…他和她的女儿，这个消息来得又快又慢，快是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慢是都两三年了他才知道。 他突然想到了媒体的采访，又想到了她不会是那种一分手就跟别人在一起结婚的人，可是他知道她有女儿的时候明明就这么想她了，连问都没有问她一句。 对啊，明明之前还死缠烂打，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他问都不问一下。 她见了他的，让他进了家门，吃了他做的饭，给他囤了药，说卖掉了其实又没有卖的房子，还有她看他们比赛时下意识的点头，樊振东觉得被自己蠢到了。 甚至知道西西的时候他竟然笃定那是她和别人的孩子，所以她到底又承受了多少他给的误解和委屈。 可是被她嫌弃了又知道她有女儿的时候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所有事情不管真相如何全部安在了她身上，他现在更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好像又多了一些。 “妈妈告诉我的，爸爸叫做樊振东，你是不是叫做樊振东？” “嗯，对，但是我也有可能是坏人。” 西西也太大胆了，还好是他，万一是别人怎么办？ “你叫樊振东，你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你就是爸爸！” “我在家找不到爸爸，爸爸总是在电视里面，抱不到西西。” “晚上吃完饭妈妈跟我去散步，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一起，我没有～” “你还有别的爸爸吗？” “没有，但是外公外婆让妈妈给我找个新爸爸～妈妈都说不要，我也不要。” “你好看，我喜欢你，妈妈肯定会喜欢你的。” “爸爸跟我和妈妈一起回家好不好？” “这样妈妈就不用给我找新爸爸了！” 西西越说越兴奋，在樊振东的怀里手舞足蹈。 回家？他苦笑了一下，之前天天信息电话甚至上了门都回不去，这两年他连屁都没放过一个，还回得了吗？ “妈妈在哪里？” 西西到底是第一次来这里，宴会厅的名字也没记清楚，樊振东满脑子都是陈梦跟西西，也没想着打电话问一下王楚钦，于是一大一小在酒店转了好几圈。 樊振东终于想起来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找西西的广播，就抱着西西到了大堂，一到大堂就看到了着急往外走的陈梦。 西西叫了她，他看着她走过来，看她又急又气的样子，他发现了自己就是带走西西的罪魁祸首，但是她看都不看他，还好西西语出惊人。 太久没见了，她抬眼看他时哭兮兮的样子太可怜了，他很想抱抱她，又想到她那么嫌弃自己，只好跟她说“好久不见，陈梦。” 真的太久太久没有见了，他的陈梦。 幸好他来了，不然他就不会突然被西西抱住了大腿，就不会见到和自己长得那么像的西西了，还听不到她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妈妈，更看不到一脸着急还假装镇定的陈梦了。 而且，她身边没有别人，她让西西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他还有机会的。 他又活过来了。 陈梦还没到宴会厅门口就看到了王曼昱他们几个急急忙忙走出来。 “梦姐！西西！” “莎莎，你们不是彩排吗？” “排着呢，听到广播了就都出来了。” “没事了，是她乱跑，害你们担心了，还耽误你们彩排。” 看着好几个人跑出来的陈梦觉得很不好意思，她发誓她一定会看好西西！ “没事没事，找到了就好，先进去吧。” 王曼昱把陈梦拉了进去，她当然看到跟在陈梦后面的樊振东了，看他们几个男的在寒暄，王曼昱靠近陈梦小声寻求答案。 “你们怎么一起？” 陈梦用下巴指了一下西西。 “呐，她干的好事。” 王楚钦左手牵着小豆包，右手搭上了樊振东的肩膀。 “东哥，你也来了啊？上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你们结婚我不得来捧场？怎么不欢迎吗？” 他们都没想到樊振东会来的，他这两年本来就不怎么愿意出来，去年夏天退役后更是跟消失了一样。 “当然欢迎，份子钱准备好就行了。” “少不了你的。” “小胖，还有我的，我和曼昱开春结婚。” “……” 唠叨过后彩排终于又重新开始了，大家都在按着流程彩排，只有樊振东一直在偷偷盯陈梦，时不时还给西西做个鬼脸。 西西一直在陈梦的怀里动来动去，嘴里嘀咕着要去爸爸那里，陈梦瞟了樊振东一眼，樊振东不敢乱动了，陈梦还警告西西说晚上回去收拾她，于是陈梦在看彩排，樊振东和西西大眼瞪小眼。 彩排完大家又一起去吃饭，陈梦已经发现樊振东对西西的关注度了，吃饭的时候陈梦想离樊振东远点的，还没等她开口他就说坐一起好照顾西西，西西眼里只想樊振东和妈妈一起坐，于是她快乐地变成了樊卡梦。 饭吃到一半西西就开始打瞌睡了，在还没完全睡过去的时候黏到了樊振东的怀里，陈梦捞人捞了好几次都没捞回来。 “爸爸，抱，困困～” “好，爸爸抱着你。” “你能不能把嘴巴闭上…” 这声自称爸爸说得真顺口，陈梦看着这两个人已经够无语了，加上另外的两对黏黏呼呼的同时又和其他人一脸八卦地看着她，她干脆话也不说了只管埋头干饭。 吃完饭的时候陈梦想要抱西西回酒店，但是樊振东不肯松手所以没成功，于是陈梦不走了，樊振东也不走了，其他人看着他们两个这样话也不敢说，只能偷偷溜走。 “樊振东，人都走光了，把西西还我，我们要回去了。” “她睡着了，我送你们回去。” “我自己可以。” 陈梦开始搞不懂他想干嘛了，消失后又突然出现，还总是做着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明明也没有那么爱她，西西也是第一次见怎么就这么分不开了… 他是怎么做到变了又没变的？ 樊振东抱着西西站起来，西西突然醒了，用小手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爸爸～妈妈～” “睡吧，我们和西西回去啦。” 西西又睡了过去，他看着陈梦，她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回去吧，很晚了。” 他腾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陈梦往后退然后站了起来。 “我自己会走。” “嗯…” 回去的路上陈梦一直走在后面，樊振东站定等她。 “你走你的。” 他还是等着她，她终于愿意跟上来了，樊振东和她走在一起时放慢了脚步，他也很久很久没有和她并肩走过同一段路了。 樊振东抱着西西把陈梦送到了酒店房间门口，她用房卡打开门然后伸出手要把西西接过来。 “给我吧。” “嗯。” “很晚了，你可以走了。” “我也住这里，在楼上。” “麻烦你了，谢谢。” 陈梦抱着西西转身进房间，樊振东喊住了她。 “陈梦。” 她回过头。 “还有事吗？” “西西的事，可以告诉我吗？” “我如果说不想呢？” “很多事我都不知道，对不起。” 怎么又是道歉，她站在门口不是想听对不起的。 “不用说对不起。”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嗯… 晚安。” 那就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