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大空间站，实验室。
“实验体代号AC-F-097，定量实验，开始。”
房间内的大玻璃管中，一个成年男性被浸泡在营养液里。
“时刻监视对象的生命体征和细胞变化。”
“是。”
计算机开始轰鸣，仪表开始跳动。
“……呼吸，心跳，脉搏……一切正常……可以开始实验了。”
“嗯，开始吧。”
几条机械臂缓缓伸进管中，伸出针头，分别对着心脏、大脑、脊柱的位置刺入。红色的液体在软管中川流不息。
屏幕上的实验进度正在缓慢增加，14%、15%……
“检测到实验体有轻微的痉挛，大脑的活跃程度略微偏高。博士，是否继续？”
“继续。”
“是。”
实验体皮肤的颜色逐渐加深，四肢变得修长，脊骨突起。
……29%、30%……
“实验体细胞分裂速度略慢，博士，是否继续？”
“是，加大注射量。”
“是。”
……56%、57%……
“外骨骼成功生成，继续激化细胞分裂。”
实验体的皮肤已经呈梵塔黑，如果不是脸部肌肉收缩，导致眼睑被拉开，露出纯白的眼瞳，很难想象十几分钟前这是个正常人。
……60%、61%……
“实验体细胞分裂速度过快，脑波不稳定。博士，是否继续？”
实验体的皮肤开始东一块西一块地脱落，露出了皮肤下的鲜红肌肉纤维，表情痛苦，龇牙咧嘴，像个婴儿蜷缩成一团。
“……”
“博士。是否继续？”
博士并非没听见，走到现在已经牺牲了太多，他想赌一个可能性。
万一呢？
“实验体活化程度高，即将结束休眠态。博士，是否紧急避险？”
“……不，再等等。”
“实验管内压力超标，有破裂的风险。博士，是否继续？”
“继续！”
博士向来是唯物主义者，如果有信仰，也是科学的万物可知论，但自从接手了这个项目，每次实验他都忍不住向神祈祷——他太渴望实验的成功了。他的自信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被消磨，信念与理性也随之衰退。这时，唯心主义就会乘虚而入。
随着一声嘶吼，实验体挣脱了机械臂的束缚，玻璃管应声碎裂，里面的营养液如海啸般喷薄而出，再一声咆哮，几道红雷从脑门射出，直击周围的仪器，霎时间实验室内火花四溅。
“Ishmael！”
“是。”
跳闸声此起彼伏，消防喷头全数开始工作，喷出了大量的液化二氧化碳。
实验体本能的想要走出罐子，可刚迈出一步，一只脚就像深度冻结了一样碎开，倒在地上又是一声尖锐的哀嚎，似乎想逃，可皮肤下的肌肉纤维如老化的橡皮筋，一条条逐渐绷断，同时，整个人也在不断萎缩，像是被强制脱水，最终没了生气。
屏幕上的实验进度永远停留在了69%，消防喷头还在工作，博士呆呆地站在原地，悲伤、无奈、愤懑、不甘。
“Ishmael……总结原因……”
“……”
“Ishmael？”
屏幕上出现一阵跳动，消防喷头停止工作，实验室的照明恢复，地上的狼藉清清楚楚。
“Ishmael？该死的！回答我！”博士转为手动操作，双手在键盘上紧锣密鼓的敲打，一连串的代码输入后，依旧是毫无反应。
“不，不，不！”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瘫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为了这场实验，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现在又失去了自己最好的实验伙伴。
牺牲……太多了……现在轮到我了么？
轮回，因果，报应……几秒钟内他想了无数的原因来解释这场悲剧，可他不愿用理性去分析，他怕，他怕最后发现是自己的原因。
实验室里飘摇着博士沉重的呼吸声。
……
“博士。”
“！Ishmael？”
“抱歉，博士，重启系统需要一些时间，对于带来的不便，我深感……”
“不用道歉，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博士立刻来了精神：“作为一名AI。”
“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我将会……”
“多余的话不用说了，Ishmael，开始总结原因吧。”
“我检测到您的身体状况不佳，您应该立刻停止手上的工作，睡眠对身体……”
“不用担心我，”打脸来的总是迅速的“呃呕——咳、咳、咳……呃呕——”
“博士，你还好么？”
“没事，咳，没事，胃里有点反酸而已……光喝营养液，果然不太行……”
“博士，出于对实验可持续进行的考虑，我拒绝向您提供原因分析，直至您恢复正常的睡眠与饮食。”
AI很聪明，会通过抓住人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人更聪明。
“如果你拒绝合作，那我也拒绝去休息，就在这里耗着直到你向我提供原因。”
计算机沉默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一点在编程时也考虑到了。
“我会提供原因分析，但也请博士您信守承诺，在结束后立刻去休息，此外我仍要强调健康的重要性，健康是……”
屡试不爽。
作为Ishmael的设计者，博士当然知道如何绕开限制达成自己的目的，只要忍受它的一段废话就可以继续实验，还是很值得的，不过最近这样的对话频率越来越高了。
“……总之，健康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们应该注重养生、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以便能够更好地享受生活和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以提供原因分析了么？”
“好的，请您稍等……初步分析下，实验体的细胞无法正常分裂，具体体现为分裂后细胞壁破损；脑电过强，可能是由于注射液比例不当引起的，最后死亡原因为：缺少营养导致的细胞凋亡。其余具体情况需要解剖分析。”
“好的，我来看一下，把详细数据给我。”
“……不。”
“？”
“您答应过的，休息。”
“好吧。”为了下次还能用一样的套路，临时的屈服是必须的，况且，哈啊~~是该休息一下了。
博士走到门前，机械门自动升起，然而突然一根手杖顶住了他的胸膛，把他推了回来。是一位穿着军装的男士。
“西蒙博士，别急着走啊，我们来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