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风原创长篇小说丨淝城日落（第1卷第9章）

淝城日落

（第1卷第9章）

文/邵风

 

岳光霞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她觉得倘若参与都是女子，也许还好些。但面对着两个并非很熟悉的男人，尤其是面对甄光辉这样的时髦而有些张狂的人，就越加不舒服。

她歪坐在靠椅上，尽量避免他们的烟味；同时也在做一种避免接触的努力。她见那娜与他们谈笑自如，火热而泼辣，就觉得很好笑。那娜先是调侃了一下那个律师，说他的头毛是不是被女人揪掉的，怎么越看越少。那律师也很无所谓地回应说最近老是接到骚扰电话，把他的头发给骚扰掉了。他的话刚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岳光霞看见对面的朱惠雯笑得直抖身体，手还不时地捂住对外吐气的大嘴。而甄光辉一边笑，一边不住地抽烟，这让岳光霞想到上个月去作家协会开会的时候，有个老作家也是这个德性，一笑就不停地抽烟。岳光霞将目光盯在甄光辉手中的烟，想看清楚他的手是否也一样被烟熏黄了；但是，小伙子老是不停地动手，使岳光霞看不清楚。如果灯光再亮些，或许她能看清楚。不过，很快地她的心思又转移到别处去了。

等火锅来的时候，岳光霞将椅子向前移一点，以便既可以靠近火锅，又可以和那娜保持一定的距离。那娜喜欢吃三鲜的，尤其喜欢吃海参类的，所以她率先在三鲜锅里放进了自己要吃的东西。律师则不管什么，只要难煮熟的东西都要倒进锅里，幸好被那娜给拦住。朱惠雯则给夹些海带、豆芽和菠菜放在锅里。一会服务员将一瓶白酒和五瓶啤酒都拿来了。甄光辉将白酒打开，要给每人都倒些。岳光霞拒绝了，将自己的杯子取了过来；她只同意喝点啤酒。那娜和朱惠雯都喝白酒。岳光霞闻着白酒的味道，就觉得仿佛有些微醉；她迷迷地看着大家吃喝。

酒过一巡，大家都开始说着酒话。尤其是坐在岳光霞对面的朱惠雯，喝点酒，不仅脸绯红，而且说话也带上了脏字，口头禅一个接一个，把那娜的阵势都压了下去。她在谈到谁不怎么样的时候，开口是：“那猪弄的，简直他妈的坏蛋一个。”或者就是：“操他爸的，就没有见过他是个人样。”她不仅敢说，声音还很大。每次她一说话，坐在周围的人都会扭过头来看。岳光霞顿觉自己好失身份，怎么跟这样的一群人在一起吃饭，她有几次都想站起走。谁料，他们喝了白酒又喝啤酒，喝光了五瓶又加了五瓶。就这样，几个人越喝越能聊。岳光霞看到身边的几桌都吃散了，换上一拨了。她看看手机，时间快到11点了。

“那娜，是否能早点走？”岳光霞小声问那娜。

“还早呢！”律师将那娜的胳膊拉住，“再喝一圈。”

“该走了。”岳光霞从旁说。

“把桌上的酒喝完。”律师将还剩下的一瓶啤酒举了起来。

“好，喝完就闪。”那娜将岳光霞拉坐下。

接着四个人又将剩下的啤酒都喝了。这时，律师关心地问那娜可开车了。那娜没有搭理他。律师又热情地说，要是没有开车，他可以打的送。那娜回他一个讪笑。对面的甄光辉站了起来，用戏亵的口吻嘲弄了律师的多情。他说完，将椅子一拉，干脆地说：“撤！”接着，他跑去买单。岳光霞跟那娜则裹紧衣服从火锅店里出来。她们刚下了店门的台阶，律师就跟了过来。

“那娜，你酒后驾车，可安全？”

“怎么地不安全。我舅舅是公安厅的，还有人敢拍我的车不成。”

律师猥琐地退了回去。那娜上了车，对岳光霞说：“这家伙骚瘾又来了。”

那娜沿着屯溪路，一直向东开。她是要先将岳光霞送回家，然后自己在回去。车开到合工大的时候，前面又是交通堵塞。岳光霞感到自己脑袋晕忽忽的，还想吐。那娜将车窗打开，一股冷气直扑岳光霞的脸和胸口。岳光霞打了一个寒颤。

突然，那娜对岳光霞说：“你要找个男人了，不是做姐妹我说你。”

“你开车吧，怎么提起男人来了。”

“我看你一个人，可怜啊；怜悯你呗。”

“你不是也没有吗？”

“我？”那娜笑了起来。“我要几个都有，怎么会说没有？”

“没见有男人整天鞍前马后地伺候你啊？”

“不需要！我讨厌男人天天跟我屁股后面。不要说现在，就是结婚后，我也要跟他约法三章，生活绝对自由，互不干涉内政。”那娜说完，就启动车往前开。“我跟你说啊，要做个十足实在的现代女性，首先要独立，经济独立，其次是人格独立，事业独立，情感独立等等。只有这样，你才能不成为男人的傀儡，才能……”那娜看到前面有个中年男人骑辆自行车朝自己的车拐过来，她急转方向盘才没有碰撞。“你看看……多龌蹉的男人。像这样的男人，你还需要尊重他，服伺他。——这样的男人就应该被征服，让他们来伺候女人。”

车呼呼地穿过屯马交口的红绿灯，就见车很快地超越了前面的一辆车。岳光霞只看见外面的路灯都像流星一样向后飞驰，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什么，但脑子却一直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晃眼，那娜的车就过了淝河路桥，直奔和平广场方向。那娜忽然想到了乡巴佬同学，就一手开车，一手拿出手机给曹杰打电话。一连打了两次都没有接，那娜将手机丢在了驾驶前的搪阁上。可她刚丢，电话却打过来了。那娜有点生气地骂着：“你有毛病啊，打你电话你不接！”

就听电话里有个男子声音：“刚才在外面，没带手机。”

“你明天可到淝城来？”

“应该会去。”

“什么他奶奶地应该啊。来就是来，不来就是不来。到底来不来？”

“明天我的新店要装修；我在梁园开了分店……忙过来就去。”

这时，岳光霞觉得自己非常困倦，欹着脑袋，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那娜将车开进了明光路的单行道上。她听说老同学又开了新店，就想到会请她吃饭。

“开新店了，不错啊，什么时候请客？——对了，我订的包厢，可准备好了？”

“你那是客房，不是包厢。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几时来？几个人？”

“问那么多干什么？来了会通知你。”

“……那好，明天我去淝城。”

“要来赶紧来！……婆婆妈妈干什么？我在开车！”

那娜回头看岳光霞，见她已经进入梦乡了，就直接将她送到家门口。岳光霞到家后，忽然觉得自己变清醒了好多，一点睡意也没有，脑子里倒是有了朦胧的灵感冲撞着她的神经。她想抓住一个来之不易的灵感，坐下来开始写随感之类的文章。两个小时后，她写出了近两千字的散文。内容主要是写对那娜的印象感受，其中穿插一些喝酒的情节。她仔细审阅后，决定将那娜喝酒的场景都删除，因为那些东西发出去，可能有损那娜的形象，更有损女人的形象。她删节了七百多字后，就觉得文章的篇幅太小。又加了些对那娜美貌和内在气质的描写。经过仔细的打磨，一篇近两千字的散文《那娜》出来了。她觉得自己描写的还算优美，文辞也做了必要的加工。随后，她将散文发给了一家晚报。最近那家晚报副刊部的王主任在向她索稿。岳光霞写完了后，才发觉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半点。

 

【作者简介】邵风（男），安徽肥东人，作家、编剧、书法爱好者。主要作品有小说集《来贝》；剧本《出租房》系列、科幻剧本《托鲁传奇》等；长诗《贾佑思历险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