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逢花期06】捶捶

     她是个爱锤人的女孩，为了方便叙述，我就叫她锤锤吧。

     住脑。

 

     写到她，我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了。锤锤是我的初中同学，小学也是同班，然后我一翻照片，哇，幼儿园都是一个班级的。你可以算算我们做了多少年同学。我对她的记忆十分地复杂，清晰的模糊的远的近的渐渐地都混在了一起。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高一末文理分班后，是她第一个跑来问我，你选了文科还是理科，我说，文科。

    下一秒，我的背上突遭一记粉拳，力气之大犹如火星撞击，砰的一声巨响，半个操场的人都听得见。

    我一口老血喷出来，刚转头准备怒斥，却看见她无辜地盯着我，说，

    那不是又不能分到同一个班级里了嘛。

 

    原来高一同校不同班，她也有些在意。

 

    时间倒回幼儿园。

    什么都不记得。快进。

 

    小学的时候她还是个嫩**，不打人来不说话，乍看上去是个乖乖女。那时她最大的存在感是她和她同桌的绯闻，小学谈恋爱，简直是时代先锋，刮起了班级里明恋暗恋各种热潮。那时候她俩的名字总是绑在一起的，所有小朋友都认为他们绝对是楷模，绝对会一直在一起的。

    讽刺的是，那时候的明恋暗恋，没有一对现在结了果子。更讽刺的是，她后来跟我说，她当时喜欢的是另一个男生，也是她现在的男票。

    

    然后就是初中。说起初中我总是喜欢跳过，个中原因到现在为止还是不喜欢跟别人分享。因为不想回忆，所以总是选择性遗忘，关于她的记忆，也被顺带抹去。就像她后来说的那样，我们虽然同学很久，但真的不是很常说话。

 

    高中不在同一个班级，在隔壁班。有时遇到聊天说起，才发现同学已久，顿感缘分匪浅。她和她小学暗恋的男生也终于修成正果，秀秀恩爱什么的，也没什么奇怪的。高一我心情舒畅，渐渐地跟她熟悉起来，说起以前的事都有一种“怎么你也知道”的感觉。然后她会猛锤我一下，说，

    怎么好像跟你才认识。

    

    锤锤是一个很天真的女生，几乎完全没有心计，别的男生调戏调戏她，她也只会笑着去锤他们。这也使得男生们乐此不疲，好像她根本不会伤心或者介意。

    事实却不是这样。

 

    那是高三将尽的一天，她突然找到我，情绪低落，说要去操场上走走。我也急忙放下笔，逃了两节自习。我从没有见过这个乐天派会有这样的心情，搞不好是失恋了。

    她就瞎走着，什么话也不说，我知道她不开口我什么都不能讲，可是却看到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她终于开口了，却吓了我一跳。

    我感觉我很对不起你。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感觉我跟你同学这么久都不了解你，我感觉你初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也都不知道，我感觉我现在还来麻烦你，耽误你复习——

    然后她就哭了出来。在旁边训练的体育生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她接着说，都快高考了，我还是不知道我每天在干什么，作业也做不下去，那些男生老是过来烦我我都快被烦死了，他也总是在打球，没有时间理我。我前几天跟他分手了。

    信息量有点大，我偷偷梳理了一下。第一，要高考了紧张；第二，男生调戏很烦；第三，分手了。显然最后一个是问题的关键。但这恰恰是我不能介入的问题。她的男票也是我的小学同学，但是因为我跟她的关系有点太好，所以他不是很待见我。而且我知道，锤锤的性格太软，只要他回头道个歉送个花什么的，说不定就复合了。只是到了高三，这种折腾真的很麻烦。

    我刚要开口，她又接着说了起来。我当时是因为他说他要考一中我才拼命念书的。可是现在他不在了，我感觉都不知道要怎么念书了。我感觉我大学考不上，连个特长都没有，就是让我开个店我都开不成，我要怎么办？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结果还是没有养活自己的本领。我想找人说，她们也总是敷衍我，然后我就想起你，可是我们同学那么久，我却不了解你，我感觉对不起你，又不敢找你，我——

    然后她又开始哭泣，枉我一副唇枪舌剑，此时竟无言以对。

    

    请原谅我如此不加删减地记下这段冗长乏味的话，因为我从她的话里，感觉到她的内心已经纠结得无以复加。那时我才感觉到，女生的心思真是男生无法揣度的，我以为的乐天无脑**，她竟然提出了我和别人谈人生时才提出的话题。

    你混完大学之后，要干什么？

    我本来有一大段话，有一堆长篇大论，可是在她面前我却不知从何开口。就像我此时写她，也感觉自己写得语无伦次，找不到我要写的故事。最后我是怎么哄住她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大概就是用了一些骗小孩的废话，什么生活理想家庭责任之类的。

    回过头去再看我给她冠之的形容词，爱锤人的，仔细想来那不是她最大的特点。别人只见到她的天真和无脑，喜欢锤人和大笑，但我却知道，她比很多人思考的东西都要深，都要严肃。有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命题，她却提前遇到了。想得太多的人不会过得太好，就像我。我不希望她步我后尘，所以我告诉她开心第一，生活要有乐趣，不要想得太多。

    尽管于我而言，不思考就等同于死亡。

    

    我感觉我没有写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索性也不想加一个完整的结尾。最后她考到了一个大多数人考到的大学，开始了她不喜欢的生活。在我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我跟她说，嘴角要上扬，生活在于微笑。

    知道了啦！

    砰的一声，我一阵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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