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录制理想中的课 遭遇“正常”的排挤

     十月中旬的一个中午，姜天没有和原来英语组的小伙伴一起去吃饭，而是邀请了真人录播微课项目组的余洁老师一起出去吃饭。姜天其实之前在另一家公司实习的时候就看见过余洁这样一个名字，所以那天新经理上任，他和这样一个美女打了声招呼，然后邀请她一起吃了个饭。还记得吃饭当天，姜天说是带余洁吃面条，姜天这种路盲领着一个美女在那里兜兜转转，找了好多家店，余洁老师似乎有点不耐烦。好不容易找着地儿了，落座之后，落落大方的余洁老师一直在玩手机，这让自尊心较强的姜天很不舒服。“这妞儿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姜天在那里喃喃自语。当姜天得知余洁老师之前的公司是业内非常有名的X公司的时候，他兴奋地问道：“你知道我的偶像熊叔吗？”令人惊讶的事情是，余洁老师说：“知道啊，他就坐在我旁边。”哇塞，姜天兴奋极了，马上接着问道：“他人怎么样，他好厉害，做了四年多公众号，每天都会更新，我可崇拜他啦。”姜天作为熊叔的粉丝大概有一年多，因为自己是个很懒的人，所以看到别人那么勤奋地更新公众号觉得特别有毅力特别崇拜，况且，一个个人公众号可以做到单篇阅读量上千，真是太不容易了。谁料余洁对熊叔很淡然，毫无崇拜之前：“有什么可崇拜的，不就是为了钱吗？他做公众号是为了卖课啊。他就坐在我旁边，可能是因为太熟了吧，每天踏着点儿来上班…”那顿饭是余洁老师付的钱。回公司的路上，余洁老师淡淡地对姜天说道“以后或许可以让你和熊叔一起吃个饭。”“真的吗？我有发消息给熊叔过，他太忙了，并没有回复。”作为“半脑残粉”的姜天在那里雀跃欢喜，脚跟都慢慢离地。“如果可以的话，那太好了，只是我并不指望。”姜天当然知道熊叔是不会抽出宝贵的时间见他的。也是在那天，他了解到原来熊叔是有妻子的，还是一个大长腿，做的也是marketing方面的工作，他瞬间似乎比较理解为什么熊叔作为一个老师有自我marketing方面的意识。“我要是可以坐你旁边，是不是以后也可以成为像熊叔这样的人？”，“如果我的女朋友也是做marketing的，或许我也可以像熊叔一样吧！”脑残粉说起自己的偶像总是比较激动的，姜天情商又并不那么高。在那之后，姜天明白他真的说错话了，因此余洁似乎一直非常讨厌自己、针对自己。但话说回来，姜天因为第一次吃饭余洁一直在看手机，而且觉得对方的大学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因此有时对她发出的指令会故意不服从，导致此后两个人的合作似乎一直不太愉快。

     真人录播课程每次需要完成一个十到十五分钟的PPT，因为英语组也只有姜天和余洁两位老师，姜天开始整起了一份录播课件的大纲。姜天负责录制小学和初中的微课，首先开始撰写小学版的微课录制大纲。真是不写不知道，写了吓一跳，小学课程大纲完整版一共有351讲，语言知识144讲，词汇87讲，解题技巧120讲。在“语言知识”这个品类中，会有例如“元音辅音读音规则”这样的讲次，在“语言知识”这个版块中，分了很多星级语法，例如一星语法“单复变变变：复数的基础变化”、“be动词真奇妙：be动词基础知识”；“三星级语法”中的“什么是并列句、祈使句、感叹句”；五星级语法中的“动词专题：感情丰富的情态动词”、“动词专题：摸不着头脑的不规则动词”等等；“词汇”专题的87讲中有“巧记国家单词”、“五官、职业单词趣讲”等等。在“解题技巧这个版块中，会在“听力场景”里有“学校”、“购物”等等讲次。姜天一开始写这样一份大纲也确实不知如何下笔，但是在主管敖雪莹提供的资料的帮助下，他觉得自己能够整出小学和初中版的大纲着实不易。小学版的录制大纲是351讲，而初中版的录制大纲到了整整204讲，包含“语言知识”、“词汇”以及“解题技巧”三个板块，其中重点录制的讲数是99讲。姜天因为持有的是初中英语教师资格证，所以他负责的是初中版的微课录制。与此同时，他也负责录那么一节小学的微课Demo.

     微课组除了经理余洁老师以外，还有一位主管卢天天老师。卢天天老师胖胖高高，感觉性格大大咧咧的，每次看到姜天都会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姜老师好！”也是因为她如此热情，所以姜天对他的感觉非常好。课程正式开始录制，姜天负责一节初中微课，他选取的主题是“我们的时光机：时态综述”。这样一节十五分钟左右的课程，主要是为了让学生了解初中英语有哪九大时态，利用TF Boys的例子，不仅讲明什么是“时”，什么是“态”，同时也用三个明星帅哥的日常生活来引出过去、现在和将来的三种时态。在课程的最后，姜天设计了一个Rose和Jack相互错过的对话，其中融入了各种时态，来表明时态放在对话当中可以更好地表明对话发生的情况。姜天初中的课程在磨课试讲中还是比较快地通过了，试讲当天总监也来到了试讲现场，也许因为她有很多表格要忙碌上交所以手中一直在打字，所以初中的微课还是较为顺利地通过了。姜天还有一节小学微课的试讲，题目是“喜欢？不喜欢？动词:like+not的用法”。姜天一开始先讲了自己喜欢的火箭少女的明星和不喜欢的一个女团明星，显然，这被批了。“你讲你不喜欢这个明星，他的粉丝会不高兴的，所以这个不能放进课件中。”姜天记得当时总监这样建议道。然后是课程中间部分，为了场景化，设计了小美人鱼和各类海底小动物的对话，这其中，一开始姜天用了迪士尼的一些动画元素，也被批了。“现在版权管的特别紧，记得课件当中不要用有版权的人物。”到了课程的最后，姜天又放了两道习题，是关于衣服方面的“喜欢不喜欢”，又被批了。“你一节课当中，用到的素材太分散化，学生听了觉得很奇怪，尽量素材统一起来。”然后，总监抛出了自己做的一节课。姜天现在只记得在他讲完课后，总监非常“中肯”地说了一句：“你的课程非常的…无聊！”然后她就“霸气”地离开了。姜天很痛苦，双手抱头，因为真的不知道怎样来修改课件。只记得当时，卢天天老师安慰他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回家改好了，继续努力！”当时，姜天觉得有一阵暖意袭来，整个人沐浴在一片温暖当中，特别愉悦。

     因为小学课程没有通过审核，姜天开始在家里加班，看总监以前制作的小学数学微课。与此同时，他去书店买了几本新概念英语的书籍，恰好看到了一本韩寒的书，叫做《我所理解的生活》。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姜天在那里一边想着怎么制作微课，一边品读韩少的书。还记得书里有这样一个问题：“如何看待社会上泛滥的小三现象？”韩寒是这样写道的：“世界上没有小三，这个说辞源于局外人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仇恨。无论我们把第三者描绘得多么难听，都不能抹灭爱。”“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姜天自己在那里喃喃自语。“很多人的感情都是从第三者开始的，尤其是眼界高的人，你能看上的男人或者女人，他（她）没有什么理由和概率是单身的，要么你战胜，要么你共享。我也不觉得共享有什么败坏道德的，婚姻应该是开放的，也就是说，在获得了前配偶的理解和许可的情况下，你应当是可以叠加婚姻的，男女都应当是这样。你也许觉得这是对爱情的亵渎，我倒是觉得你也许不懂爱情，你不知道爱情的整个生命历程…”看完这一段，姜天在那里骂人：“渣男！”但与此同时，姜天也很羡慕韩寒的这种状态，你说，哪个男人不希望活成他那个样子。要能力有能力，可以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要女人有女人，可以变着花样体验恋爱经过。但也是在此刻，姜天更加了解了一些本质性的问题：作为男人，想要获得女人的倾慕，必须要有实力。“还是好好地修改我的课程吧。”最终，经过努力，姜天终于在周六把小学的“喜欢？不喜欢？like+not”的用法的课件给修改完成了。

     第二周，每个老师的课件都通过了审核。第二周周四，姜天和微课组一行人来到了录影室。录影室并不在公司，因此大家录课需要开外勤，从公司到录影室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路上地铁需要辗转，但姜天感到非常兴奋。录影室是公司租的，据说租金是一天1500元，姜天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女老师到场了。大家在那里盘头发，化妆，一遍一遍地练习课程的台词。姜天被排到第三个进行录课，他一早特地穿了之前妈妈为他买的高价西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觉得自己是一个职场人士。他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非常帅气，已经跳脱了稚嫩感受的他有了一些成熟男人的韵味。他打开了自己的微课台词，开始试图记住台词。“同学们，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我们的微课堂，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我们的时光机：时态初识。”姜天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起来台词，他通过一个联通录课室内录制情况的电视来查看录课室内的情况，发现伙伴们常常会“吃螺丝”。这个时候，他提醒自己尽量不要出错。虽然网络课程是可以剪辑的，姜天还是希望减少错误，因为第一：剪辑挺麻烦；第二：剪辑的话镜头会有切换，这影响课程的连贯性。终于轮到姜天了，他别上了小蜜蜂，开始对着镜头微笑，看见自己两个深深的酒窝，姜天对自己的颜值甚是满意。他开始摁动手上的翻页器，配合着一支红色的笔，对着大屏幕上的知识点进行着标记。有一刹那，姜天觉得自己有电视上新闻主播的感觉，他很自豪自己可以获得这样一份工作。第一遍，录了3分钟，咔掉！再来，第二遍，录了5分钟，还是不太好，继续咔掉！就这样，好多次，姜天直到录到第五次才把视频给确定为剪辑版。两个十五分钟左右的视频，姜天一共录了一个半小时。然后，他用移动硬盘拷出了自己的两个视频作品，然后带回了家。晚上，姜天开始观看自己的视频，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剪辑。姜天习惯性地会加班进行视频剪辑，他总觉得这个时间他会更加投入，更加专注地对自己的每个视频负责。记得几年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姜天看到学而思的一个清华毕业的老师做的视频课，他一直很羡慕那个学霸姐姐，而且觉得别人录制视频的感觉气场是不可超越的。现在，做着自己视频的剪辑师，姜天觉得自己的视频完全可以与她的视频匹敌，大家的作品是可以在市场上一较高下的。

     第二周，姜天从同事那里得知了市场部老师的反馈，在看了自己的视频之后，市场部的老师表扬自己是所有微课老师当中表现力最强的。姜天觉得非常开心，他的演讲能力得到了肯定。其实自己在高中的时候就参加过市级规模的演讲比赛，当时自己就获得了第二名的殊荣。求学时代培养自己的能力可以在工作当中获得认可，并且可以转化为一节节真人录播网课是如此地令人欣喜。望尽从教录，姜天多么希望自己一辈子都可以从事这样的职业啊！

     十一月头，姜天在电梯房看到总监，他有点怯怯的。谁知总监对他说“我马上要离开公司了，挺看好你的。据我说知，卢天天老师申请了离职，是身体原因。好好把握机会吧，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顿时，姜天想到了那个时候的卢老师，那个天天帮助自己修改课件的卢老师，觉得分外感激。于是，中午，他找到了卢天天老师，打算请她吃顿便饭。

     “听说你要走了？”姜天问卢天天老师道。“是的，我要离开了。你怎么知道的？”卢天天老师问姜天道。“嗯，朋友告诉我的。”姜天这么说着，然后很真诚地提出：“请你吃顿饭吧，为你践行，也真的谢谢你之前帮我改课件。”“好呀，咋们走吧”，于是，两人一起离开了公司，来到一家饭店。在去的路上，卢天天老师对姜天说道“其实我得的是婚前恐惧症，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睡着觉了，实在扛不住了。”听到这样的话，姜天甚是意外。因为卢天天看起来是那种非常开朗，热忱，没心没肺之人，怎么会得恐婚症，又是怎么会睡不着觉的。“你提交离职报告了吗？”姜天问道。“提交了。准备回家好好休息，而且我约了一个号，好像特别难约，我的学心理学的朋友建议我去好好看一下病。”姜天觉得特别特别意外，因为卢天天老师负责公司的抖音账号的经营，很多人觉得她特别像贾玲，总是可以给别人带去欢乐。也是因为卢天天老师已经提交了辞呈，所以姜天也开始向她坦白了一些东西。“我其实也有抑郁症，所以我也建议你要不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姜天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卢天天老师真的走了，也许自己可以争取一下主管的位置；但与此同时，他也是真心建议卢天天老师万事以身体为重。那天，姜天和卢天天老师说了挺多话，卢老师还真不客气，在点餐的时候点了好多菜，虽然姜天吃不完，但他看见卢老师吃得很开心也很满足。“你要不跟我讲讲主管都做哪些事情，我也挺想做主管的。”之后回忆时，姜天才发现这是自己万万不该说出口的话。“你有闺蜜吗？”卢老师问姜天道。“当然有啦！”虽然姜天是男性，他还是很开心自己有着无话不说的闺蜜的，比如说尹天华。他感受到了卢天天老师对自己的一丝妒意，不过，毕竟她要离开了，所以姜天觉得说什么话也不用那么刻意和在意。

     翌日中午，姜天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一个曾经把保送名额让给过自己的小伙伴，于是发了一条消息给卢天天老师。“卢老师，你别走了，身体上的情况熬一熬就过去了。我很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说这话的时候，姜天真的在想，一个主管的职位，也没那么重要吧，最重要的是“朋友”。卢老师回复说：“嗯，我今天向老板打了申请，他挽留了。我请假一个月。”过了两天，一个对姜天而言是晴天霹雳的消息传来，他得知自己可能会被调离微课组，于是去问了总监原因。总监说：“卢天天老师拉着余洁老师一起过来找我，说你的课程设计能力不足。不过，我还是想给你机会的，你可以继续留在这个组内。因为你的课程表现力没有问题，市场部说你的课程表现力是最好的。只要市场部需要你，你就可以留下来。”那是一个周五，上海的街道是湿润的，雨淅淅沥沥地下，姜天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他没有想到卢天天老师会去拉着经理找总监，非要把他调离这个部门…他感到意外，感到寒心，感到了卢天天老师的生存欲，感到了自己也有疾病但是为之坦然所给他人带来的希望…

     自那以后，卢天天老师看到姜天总是有意躲避，她似乎看姜天很不爽；但是又碍于工作关系，该打招呼的时候两个人还是会保持对话。几天以后，卢天天老师申请了病假，说是要离开一个月。虽然知道他背后打了自己的报告，送别那天姜天的眼眶微微还是有些湿润，但心里感觉也轻松了许多。他心里想着，要帮卢天天保守秘密，不要让她因为恐婚症等心理上的问题而受到非议，或者为以后的工作制造麻烦。因为，毕竟，自己曾经也得过抑郁症。在高考前夕，姜天曾经因为压力大而连续几周彻夜失眠，当时的小伙伴们不但没有嘲笑他，很多人还给了他非常多的援助。所以，这一次，姜天也算是把这样的一种“爱心”传递下去吧。

     一节，两节，三节，四节…就这样，姜天每周除了做讲义之外，也会录制微课。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姜天录制了共计20节左右的微课，成为了微课组录制课程数目最多的老师。两个月后，姜天再次遭到了微课组的“驱赶”，这次和他谈话的是余洁老师。他本以为这样的一种驱赶是因为自己能力的不足，或者是余洁讨厌自己。后来才知道，这样的“驱赶”也有可能就真的仅仅是因为讲义组需要人。姜天离开微课组以后投入了讲义组的大量讲义制作，微课组全线停录。也就是说，自从姜天离开微课组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在这里组继续录制过一节真人录播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