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数之歌Part.Ⅰ No.50
数天后
神州 天穹市
约束律者事件后，男人立刻将圣芙蕾雅的成员叫离了女武神部队，他本以为天命对自己的追杀令很快就会到达，但突如其来的意外又打破了他的计划。
“这就是陷阱。”
男人看了一眼邮件，对照了一下正在播放的新闻，就算这是陷阱，他们也没有理由回绝。
识之律者以天穹市为据点，将自己的权能覆盖到整个天穹市，控制了整座城市所有人的心智，并以此阻绝与外界的交往和信息传递，现在的天穹市，已经是一个被律者剥夺心智的空壳。而此时，识之律者也向休伯利安下达了类似邀请函的东西，但仅仅指定他一人和自己见面。
“谁都知道是陷阱，但对方是识之律者，一般的讨伐计划对她没有任何用途，没有任何人的想法能逃过她的窥视，与其想着怎么杀了她，还不如就这样顺着她的节奏走，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丝破绽。”男人摇了摇头，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到。
“那幽兰黛尔呢，让她跟着你不好吗，她不是可以免疫崩坏能的影响吗，让她……
”
“我不能冒这个险，”德丽莎还没说完，男人就打断了她，“天命最强女武神是对抗崩坏的最后手段，更何况……现在的我恐怕已经无权调动女武神部队了。放心吧，对方既然只邀请我一个人前往，就证明她还没有和所有人撕破脸的想法，我自有分寸。”
“更何况，”男人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很平实，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现在就算我死了，你们也没什么影响对吧，琪亚娜也已经找到了，你们想回圣芙蕾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闭嘴。”德丽莎瞬间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就马上通知我们，我们会在最近的地方支援你，就算再差，还有这个。”德丽莎摸了摸犹大，示意他自己还有最后的底牌。
“嗯，看好其他人，不要让她们乱来。”男人点了点头，自己早就准备妥当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但他还是想尽量不让其他人发现地离开，于是让德丽莎不要跟着他，自己一个人离开。
……
“舰长……”在男人离开的拐角处，一个白毛团子紧紧地缩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她又产生了一丝犹豫。
突然，少女怀中的羽毛闪烁起了火红色的光芒，虽然很微弱，但还是提醒到了她。
“班长，你是认真的吗？真的没有骗我吗？”少女再一次确认道。
羽毛再次闪烁起来，柔软的细毛蹭过少女的脸颊，仿佛是在安抚她一样。得到确认后的少女再次坚定起来，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后，迈上了和男人一样的步伐……
禁止前进！前方危险！
男人绕过警戒线，这方圆数十里之内已经没有人了，连驻守在这里的部队也被迫撤退，看来识为了他们见面的时候不被打扰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城外，是一片红色的蛋壳。
温柔的羽毛包裹住了这座城市，成千上万的赤红色羽毛像鱼鳞一样重叠起来，用一个鸡蛋状的外壳将整座城市包裹住，不用说，这些全部都是带有攻击性的记忆入侵。有这样一道几乎不可阻挡的防线，也难怪没有任何人敢靠近了。
“欢迎，摆渡人先生。”男人走近羽毛屏障，还在思考自己怎么进去的时候，他面前的羽毛突然散开，像自动门一样让开一条路，门的对面是一位普通的少女，看上去像是来迎接他的人。
男人没有说话，对方的意思非常明显，不必自己多言。跟着对方走近不算太熟悉的城市，这里和其他充斥着霓虹灯味儿的都市没有多大区别，人流车流同样嘈杂的街道，中心外围都是些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属于上个世纪的灯牌和彩灯还悬挂在钢筋混泥土的世界里，和充满人间烟火的各种摊位以及苍蝇馆子混杂在一起，颇有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这里，和外面没什么区别。
男人有些惊讶，但没有通过表情展现出来，这里不像是被能控制意识的律者所洗脑的样子，没有什么恐怖的袭击，没有什么邪恶的仪式，甚至连崩坏兽都没有，所有人都还是和以前一样，上班族在上班，路人在街边闲逛，有人打着电话骂着粗口，甚至还有人拉着横幅说着天命的坏话，和幽兰黛尔见到的那些人如出一辙。
总之，这里没有一点变化，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那一层薄薄的羽毛了。
男人被领到一家酒吧，很普通的酒吧，只有几十平米大小，连个包间都没有，所以坐在哪个位置上都很显眼。他一眼就看见了识之律者。
男人平静地走过去，自然的坐在她身边，好像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约了人看电影却晚到了几分钟的普通人一样。
“想喝点什么，我请。”识之律者喝了一口自己的酒说道，看男人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又继续补充道，“放心吧，都是我这几天挣来的钱，不会喝霸王酒的。”
男人这才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和普通的调制鸡尾酒没什么区别，毕竟他也不是那种厉害到能辨别出不同调酒师跳出的味道的那种人。
“你叫我来就是单纯的喝酒？”男人挑着眉毛问道。
“当然不是，”识之律者猛地一口把酒喝完，跳下椅子后朝他摆手道，“跟我来吧，找个宽敞的地方聊。”
男人跟着把酒一口气喝完，和律者一起离开了酒吧。
……
琪亚娜靠近那一片羽毛堆成的墙壁，单凭直觉就告诉自己如果直接撞上去的话肯定半死不活。就在这时，手上的羽毛再次闪烁起亮光，而这一次，一个模糊的身影也出现在她面前。符华伸出手，自然地放在羽毛墙壁上，一阵白光闪过，墙上也开出了一道小门。
“走吧，琪亚娜。”符华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等等，班长。为什么是我？”
符华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后回头，那双眼睛是琪亚娜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仿佛将死之人还未来得及托付遗嘱一般留恋又哀伤。
“琪亚娜，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
“你觉得，这里和外面有什么不一样吗？”两人走在空旷的广场上，虽然两个人在空无一物的平面上走看上去有些扎眼，但男人现在也不好说什么。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在骗人了。”
“对吧，但恐怕外面已经开始传开了，什么邪恶律者控制整座城市进行人体试验，什么崩坏兽正在城内野蛮杀戮市民生命危在旦夕，巴拉巴拉……”
“没办法，这就是你们律者在普通市民们眼中的印象，崩坏的代言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喂喂，再怎么也有些说得过了吧？我们也只是杀人类而已，人类又杀了多少生物？哪像我们，不吃不喝也能独活。”识之律者摆出自豪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滑稽，尤其是用符华的面孔说出来，就更显得违和了。
“自然界都在杀戮，没有什么生物就是清清白白的，而且人类对崩坏的抵抗也是一种适者生存的自然象征不是吗？就像被追杀的羚羊也会用角去顶猎豹一样。”
“也是，不过抵抗有什么用，人类总是会被崩坏杀死，就像羚羊总是被猎豹吃掉一样。”
总有羚羊会逃脱的。但男人没有说出口。毕竟我就是傻到会如此相信的人。
“那么，就让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怎么样？”识之律者收起了不正经的笑容，用符华那深沉的语气说道，“这座天穹市，是仅为你一人而打造的理想国。有我的力量，就能实现崩坏与人类的平衡，这里没有文明的进步，只有永无止境的停滞，人类会在我的控制下学会怎样控制自己的发展，和崩坏达成平衡，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让人类永远不再进步，甚至倒退。只要没有文明的发展，崩坏就不再强大，仅仅靠人类自己去领悟和实践是不可能的，但我能做到，因为我是识之律者。”
“你想控制整个人类？”
“——来达到你的目的。”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还不了解我吗？”识之律者厌恶的看着他，“你那种生存方式让我感到恶心。”
“我还轮不到你来管我。”男人突然恶狠狠地说道，只有这一瞬间，律者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身为摆渡人的事实。
“无论你如何反驳我，你也无法否认人类无法依靠自身抵抗崩坏的事实。认清现实吧，摆渡人，承认我的办法才是最优解，你也可以摆脱你那无谓的命运，回去和树与海交差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认可你的提案。”男人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不可置疑地说道。
“那我尊敬的摆渡人大人，请问你又有什么办法让人类战胜我们吗？你坚守了多少时间？扪心自问一下，你是否在自欺欺人？”识之律者讥讽地嘲笑着他，仿佛他这漫长的连时间也无法衡量的人生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一般。
“不，识，我不是找不到反驳你的理由……”男人仿佛在强忍着发怒一般，用和对方一样的眼神回看向她：
“我是不信任你们。”
轰的一声，识之律者突然怔住了，这句话像是千斤巨石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胸口像是被堵住了，她紧咬着牙关，拼了命的想说些什么，但就算把牙咬碎了，此刻的她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为什么你们会存在？你们的目的很简单，简单到我都不用思考就能理解，但你自己却好像忘记了这一事实，识。你让我感到悲哀。”男人不带感情地说着残酷的嘲讽，“你自己问一问自己，你们的本能是什么？你能反抗自己的本能吗？就算你现在可以，以后呢？我可以坚持到生命的尽头去寻找一个答案，但任何生物都不可能永远和自己的本能反抗到底。”
“就像猎豹无法抑制自己杀死羚羊的渴望一样，你自己想想，你是否有一瞬间想要杀死任何一个人类？”
够了。
“你是否有想象过把这座城市里的人搞得生不如死？”
“你是否想让所有人类都在崩坏感染的痛苦中死去？”
“我他妈让你闭嘴！”
“你是不是想灭绝人类？！”
“我杀了你！”
识之律者张开双手，背后像是张开翅膀一般，成千上万根血红色的羽毛围成一副足以盖住整个广场的飞翼，殷红色的崩坏能瞬间充斥着整座城市，太阳被鲜红的乌云遮挡，红色的反光灼烧着目所能及的一切，仿佛地狱一般的末世景象，就在此时此刻的天穹市上演。
“无所谓，只要让你也变成‘识’的一份子就可以了，摆渡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不属于人类，崩坏才是你的归宿。”识之律者随手扯出一根羽毛，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他靠近。
“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男人扔下数个烟雾弹，险险地躲过了识之律者的攻击，但偌大开阔的广场根本无所遁形，羽毛像空中丢下的炸弹一样并排而行，轮流轰炸着整个场地。
“我给了你机会，很多次！我甚至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想过要杀你！你就不能接受现实吗！”识之律者暴怒地吼道。
“你太偏执了，识。我的路我自己会走，我也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无论是崩坏还是人类，都无法理解我的处境的。”男人顶着排异反应的强压，躲到一旁的绿化草丛里，但他还是想让对方冷静下来。
“你躲不掉的，就算你是摆渡人也躲不掉的。”可现在的识之律者已经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了。
四周，能看见他的人都将脚步停留了下来，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看，连眨眼都不眨一下。识之律者控制的一切，就是她目所能及的一切，在这里，他确实无所遁形。
该死。
“识，你也不可能实现我的夙愿的。就算你能控制所有人类，哪怕你让人类杀光所有崩坏，但那个时候，你就是崩坏，你就是所有的崩坏！你还存在，崩坏就不会消失，你不存在，文明就会发展，这是矛盾的！你听得见……”
羽毛，锥进了脊椎。
男人怎么也想不到，比纸还要柔软的羽毛也能刺进他的肉体，扎进他的骨骼，带给他生不如死的体验。
“你的灵魂再怎么强大，肉体也不过是人类，放心吧，只是意识改变了而已，你还是摆渡人，如果失败了，你就再找一副肉体去下一个世界吧。”识之律者从背后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下巴和脸颊，用那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
“这样的结局，你能接受吧？”
“就算他能，我也不能。”
碰撞的巨响从身后传来，爆炸声溅起了如沙暴般的烟尘，但他却没感觉到伤害。
“舰长/前辈，我们来晚了。”
烟雾散去，一对多出来的人影从迷雾中暴露出来，金色的羽毛挡下了她的攻击，琪亚娜和符华，赶到了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