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中幻想
这只嗜血巨兽的狂怒像一圈光环出现在它面前,如热风般突袭了杜鲁奇。地狱般的恐惧直冲他们的心灵。永恒的憎恶需要饱饮鲜血。黑暗精灵没有任何办法对付这只恶魔。马雷基斯的部下突然想要发泄他们不自然的愤怒,之前的咕哝变成了战吼,焦虑不安变成了狂暴。
库兰迅速做出了反应,带领军队从黑卫的前面反击敌军,给了黑暗精灵们一个明确的敌人来满足嗜血欲望。没有诡计,没有抢占有利地形——这种妙计在沐浴鲜血的渴望中被弃若敝履。杜鲁奇们沿着山脊向下冲锋,与敌军的战车和骑兵绞在一起。甚至黑锐连弩手和黯影也扔掉了他们的弩,拔出刀剑与敌人肉搏。
战斗十分残酷,安装巨镰的轮子切割着肉体,战士们的头颅被青铜剑斧砍下。黑暗精灵没有被吓倒,在恶魔狂怒的煽动下经受住了敌人的冲击。他们快速包围了敌人,用剑与长矛将敌人撕碎。
黑暗精灵毫不在意危险,跨过了第一批敌人残缺不全的尸体,继续向前冲杀,像飞蛾扑火般冲向嗜血狂魔,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双方都被恐虐的嗜血狂怒影响了神智,毫不迟疑地攻击对方,身处后方的黑暗精灵甚至对同伴施以刀剑,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撕碎。甚至库兰和他誓要杀光高等精灵的黑卫也被释放暴力的狂欢席卷,像一杆黑色长矛狠狠地刺进恶魔大军的心脏。凯恩祭司被她们狂热的杀戮欲望折磨得疯狂起来,用刀割开自己的皮肤以使战场上的血流得更多,并为之感到荣耀。她们的尖叫声甚至比鹰身女妖扑向双方重伤者来满足自己饥饿与嗜血欲望的叫声还要刺耳。
蝎尾狮像愤怒的彗星一般砸进了恶魔军团,用利爪和刀剑般的尖牙虐杀敌人。多头蛇和战獒的吼叫就像血肉猎犬,它们从非自然的肉体上扯下血淋淋的肉块,然后掏出内脏并咬下头颅。
这只嗜血狂魔两只手各抓一把巨大的符文战斧,不分敌我,杀死周围的一切,每次挥舞,都有大片断肢残臂和头颅飞向天空。就像一个水手上岸,这只恶魔站在小腿深的尸体堆里,毫不留情,毫不迟疑地向前推进,爆发出血腥的纯粹狂怒。
马雷基斯冷漠地观看着这场战斗。塞拉芬也被嗜血欲感染了,但巫王的低吼阻止了她。他感到愤怒在周身流动,带来了屠杀和胜利的景象。
巫王大笑起来。
这只恐虐座下的嗜血狂魔与巫王内心六千年来的憎恨与怒火相比什么也不是。血神的征服和荣耀的承诺已经失去了诱惑,早已被马雷基斯自己的野心和对复仇的巨大渴望掩盖。每天巫王都要发泄心中的沮丧与对复仇的渴望,今天也不例外。
巫王嘲笑地哼了一下,命令塞拉芬降落。战局对黑暗精灵不利,精心策划的策略和千锤百炼的战技带来的优势都被绝对的嗜血欲望掩埋了。只有一个办法能避免失败并取得胜利。
这只嗜血狂魔注意到了马雷基斯,将一只蝎尾狮的残破尸体丢到一边,举起双斧挑战马雷基斯。马雷基斯用一道纯净的黑魔法作出了回应,魔法之力顺着邪恶之刃浸入大地,使嗜血狂魔周围的土地颤动起来。恐虐之力驱散了魔法能量,几颗黑色的火星蹦出了它的钢铁衣领。
“看来你的主人对魔法的抗性没有以前那么强了。”马雷基斯嘲笑着嗜血狂魔,而塞拉芬围着嗜血狂魔走动,它的一只翅尖几乎贴着地面。巫王释放了另一道噼啪作响的魔法,但这一次恶魔的衣领在魔法造成伤害前就把魔法之力转化成几道黑色闪电传走了。
“要知道,我就是毁灭本身,虚弱的凡人,”这只野兽一边咆哮一边将自己的斧子相互碰撞。“我是死亡带来者,尸体制造者,杀戮之子,斯卡布兰德。”
“我知道你,流放者,”马雷基斯讥笑道。“被奸奇最低劣的小把戏蛊惑而被颅座抛弃,既可耻又卑微。而且你将会明白胆敢攻击伟大的马雷基斯的军队是你做的另一件可耻的事情。”
“马雷基斯,卑鄙小人,弑君者,”斯卡布兰德狂笑起来。“你的命令为我的主人贡献了很多鲜血。你的头骨将完美地点缀恐虐王座。战斗吧,孬种,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战斗。”
斯卡布兰德猛然一跃,一把斧头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踪迹,狠狠地砸向了塞拉芬的翅膀。但塞拉芬十分狡诈,一般的偷袭根本无法得手,她轻轻挥动翅膀,就飞到了斯卡布兰德的头上。斯卡布兰德发出一声怒吼,用第二把斧头砍向塞拉芬的另一只翅膀。
塞拉芬用两只爪子锁住这头野兽的手腕,避开了致命的打击。她发出低吼,将嗜血狂魔拎了起来。在这只恶魔的另一把斧头重归掌控之前,马雷基斯出手了,他将弑君者完全插进了它的眼睛。剑尖刺穿了斯卡布兰德的头骨。塞拉芬松开了爪子,马雷基斯拔出弑君者,斯卡布兰德的尸体摔在了地上,又砸死了好几十个恶魔的走狗。
风忽然清新起来,这只嗜血狂魔弥散出的死亡与暴力的氛围被北方的寒风一扫而空。斯卡布兰德的死导致了恐虐血军与血肉猎犬陷入了混乱,而精灵们则恢复了一定程度的感官,双方都向后退了一些。
精灵们恢复得更快一些,但仍然被斯卡布兰德的暴怒所影响。库兰随即命令精灵对敌军发动了适当的攻击。
当塞拉芬载着马雷基斯飞向雪云时,巫王正在考虑返回他的帐篷,因为他对他的仆人有信心,知道他们会在自己介入后获得胜利。巫王随即停在了空中,远远欣赏着斯卡布兰德的残尸。
术士们已经用神秘的仪式预言了这一天。他提出了几个预言来证明他洞察真理并受到了女神莉莉丝的指引。他提到了三个设想,这三种情况将引导马雷基斯走向他们共同的事业。
“我记得当萨芙瑞的领主们统治过一座空中城市,”马雷基斯一边说一边环顾白塔尖顶附近的圆室。
“萨菲希恩(Saphethion),一座很美的城市,”它的主人渴望地说,用他纤细的手指摩梭着下巴。“你的野心毁灭了它。”
“并非我的野心毁灭了你的天空之城,而是法师的干预,”马雷基斯回答,“你了解的太少了。”
“我并非自作主张,而是执行命运的观察者,月神莉莉丝的神圣计划。”
“你想和我结盟?”马雷基斯怀疑地摇了摇头,法师桌后的一面椭圆镜子反射了银色光芒,马雷基斯因此瞥见了自己。镜子中的马雷基斯和曾经的他一样,没有钢铁与火焰,没有穿着午夜护甲。他是一个高挑,冷峻而又英俊的精灵,长着一头光泽的长发,面容好似刀削般棱角分明。但是,尽管看起来很健康,充满激情,阿苏焉圣火仍然在燃烧,马雷基斯感受到了他那永恒诅咒的痛楚。他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很差。“是你唤醒了我灵魂中的古老火焰,我又感受到了身心久违的痛苦。如果你以为我不想在狠狠地折磨过你之后再将你残杀,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泰格里斯。”
“您这样做就错了,马雷基斯王子,”巫师说到。他站起身来,双手放在后腰,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比起虐杀我,您有更多渴望的事。您将会宽恕我,作为我助您合法地重登凤凰王宝座的奖励。如果我把您从许多世纪前阿苏焉强加给您的折磨中解放出来,您一定会很高兴地宽恕我。您对复仇的渴望不过是掩盖受挫野心的面纱罢了。”
马雷基斯伸出了手,做出掐住泰格里斯的喉咙的动作。泰格里斯紧紧地握起拳头,想要证明他的观点。
“我并不期望您会相信我,就像我也不相信您,”泰格里斯说。“许多人称您为骗子,他们都有正当理由。我暂时无法证明我是真心想帮助您,所以我也不会指望您相信我。”
“你能证明终焉之时就要来了吗?你有证据证明莉莉丝会指引我们打败混沌势力吗?把证据拿出来,我自会评判你的话有多可信。”
“我们都知道三是一个神奇的数字,所以我的女主人给你安排了三个劫难,少女莉莉丝,女士拉德莉莉,老太婆莫莱·海格。等他们来了,我就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然后你就会相信我了。”
“预言,”马雷基斯轻声低语。“一些语焉不详的话而已,想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我自己的劫难没被预言过吗?你和你孪生兄弟身上的诅咒,难道不是一个疯子预言家被我的父亲拒绝后悲愤的胡言乱语吗?”
泰格里斯什么也没说,只是捡起了他的法杖,法杖顶部莉莉丝的影像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银色光芒。马雷基斯向后退了一点,现在离正午还有一小段时间,但他却看到了一轮满月正从东边郁郁葱葱的山上升起。
话是泰格里斯说的,但声音却不是他的。女性的声音柔和而又灵动,进入了马雷基斯的脑海,就像紧紧搂住情人那样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它将在血潮中爆发,每个人都会被血腥的命运笼罩。跌倒的人必将再次跌倒,即使是战神也会黯然陨落。”
“奸诈之徒将粉墨登场,险境无处不匿。这将会是一切野心的末日。”
“瘸子的祸根将会现世,被遗忘的制造者将被发现。希望将在仁慈的铁砧上锻造,神圣的沉默将不受束缚。”
马雷基斯仔细地思考了这些话的含义。泰格里斯坐回了他的椅子,他的脸比平常还要苍白。眼睛无神,头发稀疏无力。泰格里斯狠狠地咳起嗽来,直到他颤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剂并迅速地吸了一口。他的脸色几乎立刻好了起来,眼睛又闪烁着光芒了,他笑了。
“你阻止不了他,”泰格里斯说。“没有我的帮助的话。”
“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绝对的天谴,那你就错了,我的亲戚。”马雷基斯隐约靠近了巫师。
“当我告诉你我已经看到这个行动通向哪个深渊时请相信我。如果你什么都相信,那就请相信我的经验。我从来没有对那些否认我的人表现过怨恨,但我警告你,如果你坚持走这条路走到黑,你所爱的一切都将被毁灭。我在这条路上走得比你远得多。”
泰格里斯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表情。“一个长达六千年的误会一时半会儿纠正不过来。但这一刻终会到来,当老的伤口,”他犹豫地伸出手,马雷基斯的真实形态一下子暴露了出来,没有魔法和盔甲,永远炽热,永远伤痕累累,“甚至最严重的伤口,可以被治愈时。”
命运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莫莱·海格已经预言了这一天,但马雷基斯不会把自己可以决定的事交给她那残酷的一时兴起。马雷基斯咆哮着命令塞拉芬返回战场。这一次不会出任何错,不会出现混乱、挫折,或是他渺小的仆人导致的失败。
凭他的力量,凤凰王宝座将再次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他已经开始相信了。
泰格里斯承诺了这一切。
这是神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