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默示录（一）——一场悲喜（上）

  前几日读完了《人间失格》，情绪着实低落了几日。又想起曾经读过的其他悲剧结尾的文学作品，深有感触。我自以为是个容易共情的人，每次读完了悲剧结尾的文学作品，接下来几日都不敢再看，但又总忍不住回味其中的剧情和感情，回忆其中最虐心、最悲痛的片段。

  我认为悲剧文学最扎心，或者不恰当地说，最引人共情的是“上帝视角”。我们作为读者，或者说一个“局外人”，已经大概知道角色未来不得不面对的死亡、离别、消沉，但我们仅限于知道，却无法做出什么去改变故事。我们是读者，即便无比喜爱、无比认同一个角色，但我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她们走向悲剧的结局。这种沉重的无能为力感，让我在阅读时时常感到压抑、悲伤。同时，这种悲痛会随着角色本身的天真善良、义无反顾或者其他美好的品质而进一步强化，这就是铺垫。所以，一个角色越能被人喜爱，被人认同，或者越能让读者共情，那么最后悲剧时就越虐心，悲伤的氛围感就越浓重。比如男女主两情相悦，各自性格又惹人喜爱，但最后被迫分开，甚至阴阳两隔，这种经典的布局虽然常见，但是氛围感、人物形象营造的好的话照样有悲剧效果。最经典的当然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了。

同样是悲剧结局，不同主题的悲剧又有不同之处。就拿《人间失格》举例，本书讲的是主角踏入社会，被当时的社会污染，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深渊的故事。这本书读完后给我最大的感受是“心酸和无奈”。我并不喜欢书中的主角的形象，颓废低沉又有些邪恶，从童年起就对人抱有一定的偏见与敌意，最终落得一身恶习。但我心疼他，因为他是被当时日本的社会风气带坏的，他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什么，于是他陷了进去，被“同化了”。说到底，不屈服于命运、战胜命运的英雄存在，但毕竟有一定的距离，可像《人间失格》的主角，一个小角色，被命运击垮，被当时的日本社会污染，这种角色经历更让我共情。我既憎恨他、厌恶他，但同时也怜悯他，替他心酸和无奈。这种就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而是时代的悲剧，有点像老舍先生的《骆驼祥子》。

而《老人与海》的悲剧效果与《罗密欧与朱丽叶》和《人间失格》又有不同。《老人与海》讲的是老人圣地亚哥与自然（大海）的抗争，最终，老人拼尽全力捕获的大马林鱼被“闻讯而来”的鲨鱼吃的只剩骨头，他不得不再一次空手而归。记得第一次看《老人与海》时我还是四五年级，虽然当时是为了语文作业，但读完后我真的深陷其中。我很为老人鸣不平：作者为什么要让老人空手而归？为什么不能是老人载着大鱼回到小镇了呢？思考许久以后，我现在认为：是为了凸显老人的精神品质。老人在前半段一直是一个“硬汉的形象”，不分昼夜的坚守最终抓住了大马林鱼。但如果海明威就这样让老人轻易把鱼运回去，前半段塑造的硬汉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有点高开低走（好像不大恰当）的感觉。所以海明威安排了鲨鱼大战，再一次彰显了圣地亚哥的坚强奋进的形象。老人最终似乎失败了，又一次空手而归，但他失败了吗？不，他已经证明了自己，证明了“硬汉”圣地亚哥，更彰显了人类不屈坚韧的高贵精神。这种物质上的表面的“失败”更显示了老人精神上的成功。所以到最后，是否捕到鱼已经不重要了，老人的故事本身已经证明了一切。

不管爱情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也好，社会悲剧《人间失格》也好，亦或是彰显人类不屈的《老人与海》，不同的悲剧文学读完感受各有不同，有的是心酸、同情，有的是敬佩、感动，有的是悲伤、无奈，不同的悲剧各有其特色、特点。而重点在于，作者通过悲剧想表达什么，要说什么，至于悲剧本身，除了有一种艺术美外并不是很重要。“悲伤”是一层表象，悲伤下的往往才是真正重要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