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薛』孤魂

“我独自徘徊在孤苦世间、耗尽元神精气，宁可魂飞魄散，也想再见你一面。但这一见，就是最后永诀。” —————————————————— 一   晓星尘租了一个很便宜的房子，因为它被传闻闹鬼，所以价格被压的很低。但是晓星尘不信这个东西，于是在和中介一再确定自己在一年之内不会退租后，中介立马撒腿就跑。 晓星尘无奈的看着跑掉的中介，环视了一圈觉得也没什么，闹鬼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开始也没什么事，没有传闻中说的那么吓人。但是自己最近有点失眠，他隐约听到了客厅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是厨房的糖罐子掉到在了地上，糖也没了一大半。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晓星尘想了想，和宋岚说了这件事，宋岚想让晓星尘去他家暂住。 但是晓星尘觉得既然没有威胁到生命安全，也不至于去麻烦宋岚，就安慰他说没有多大的事。 晓星尘觉得这个鬼可能生前喜糖，还特意买了几块蛋糕晚上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果不其然，盘子上的蛋糕没了，晓星尘第二天中午回家在书房办公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了用毛笔写的非常端正的字：“多谢你的糖和蛋糕了。” 晓星尘看到这个留言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个鬼魂，看来是个爱吃甜的小孩子呢。 当天晚上晓星尘依旧睡不着，因为自己最近可能时差倒了。并且他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边吃边感叹东西好吃。 声音听起来甜甜的，很好听。晓星尘的房间门是关上的，他试过把房间门打开，但是这样的话，他根本听不到那个少年的声音。自己放在厨房的糖或蛋糕第二天也会完好无损的放在原地。 这个鬼貌似怕他。 鬼怕人？是个神奇的事。 晓星尘试图出声和他说话，但是他一说话，那个声音瞬间就消失了。 有天晚上晓星尘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很爱吃甜食吗？”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之后晓星尘又听到了吃东西的声音。 晓星尘松了口气：“你多大呀”那边的少年不屑的回答:“我多大和你有关系吗” 这次声音听清楚了，和晓星尘想象的一样，甜甜的少年声音，听起来最多十八。 “你为什么会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还是这个房子所谓的闹鬼就是他？ “道长怎么记性这么差，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他见过这个少年，不，鬼吗？ “我？见过你吗？抱歉，我真的没有印象”晓星尘如实回答 那边的少年貌似把蛋糕吃完了，一步一步走到晓星尘房间门口，隔着一块木板似乎犹豫了好久才艰难的说出一句让晓星尘迷茫的话：“忘了吗……” “那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晓星尘坐在床上不知所措。 外面没了声音，少年好像消失了。 晓星尘没把自己半夜和鬼说话聊天的事告诉宋岚，只是和他说没事了，让他别担心。 二 晓星尘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是鬼，生前也是有名字的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晓星尘在那天过后的几天发现自己放在厨房的蛋糕没有动，今天晚上实在睡不着觉，对着空气发问。 看起来虽然有点傻，但是如果那个鬼真的存在，他一定能听到。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在晓星尘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他的面前传出了声音:“为了找一个人，那个人很像你”那边终于说话了。 “唔……能告诉我叫你什么名字吗？” “问别人名字之前，要先告诉你自己的名字吧” 晓星尘轻笑一声：“你之前叫我道长，应该认识我吧，怎么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 对面的鬼语气有点不满：“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晓星尘感受到一阵风吹来，好像是少年的恶作剧。 “那好，”晓星尘妥协道：“我叫晓星尘。” “初次见面，我叫薛洋。” 三 其实晓星尘现在所住的地方，就是以前义庄的地方，薛洋有所执念，久久离不开世间。他就找晓星尘的转世，等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让他找到了。 但是晓星尘却把他忘了，忘了也好，薛洋这样想，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活于世上的意义是什么。 他看这世间上的人，生老病死，落叶归根。渐渐性格被磨平了，若是金光瑶看到他这幅样子，一定会感到惊讶：“成美你居然会对人说谢谢。” 薛洋执念太深，在这世间飘忽不定，一日执念不消失，他就会在这世间永远的生存下去。 薛洋这么多年一直执着于找晓星尘的转世，但是之前找的转世不是薛洋找到那个人看不到自己，就是自己找到的时候人家已经夫妻美满，家庭和睦。 薛洋觉得自己要是在当鬼还不消停的杀了人，晓星尘知道肯定也不能原谅自己。 他其实可以转世，但他不想，他不想喝孟婆汤，不想忘了晓星尘，忘了唯一的光。 薛洋有时候觉得挺无奈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晓星尘，即使是死后也不肯安生。 薛洋对晓星尘的感情很复杂，他既想见晓星尘，又不想看到他。因为他怕，怕晓星尘再次讨厌他，还没有原谅他。或许从头到尾，晓星尘都没有原谅过他， 都是他自欺欺人罢了。 可能从始至终，晓星尘所想看到的，只是那个被他好心捡回来，天天找他要糖撒娇的少年。 而不是薛洋， 也绝对不可能是薛洋。 杀了自己是对自己的解脱，但是薛洋还执着的想让他回来，哪怕等多久，只要他回来就好。 可是薛洋就是这么个人啊，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不相信会没有结果，只要等，肯定能等到的。 这一等就是几千年。 四 “你不能变成实体吗”晓星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空气说话，一旁在吃蛋糕的某鬼 “能啊”薛洋飘到晓星尘面前“但是我不想变。” “但是我想让你变”晓星尘温柔的看着他，薛洋的灵魂状态出现在晓星尘面前，居然和自己想象出来的样差不多。 “嘁，真无聊”晓星尘面前的虚体逐渐变的真实，少年的脚落在地上，站在晓星尘面前，手里还剥着糖皮。 少年语气漫不经心:“可以了吧，真麻烦。”晓星尘握住他的手，很凉，不像正常人的体温。 “手……怎么这么凉”晓星尘让少年坐到自己身边。 “我是鬼，体温当然是凉的，难不成是热的？” 晓星尘握着了薛洋的手不说话，他手上的温度渐渐传到薛洋手上，虽然握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用。 薛洋没想到晓星尘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还是任由晓星尘握着他的手。 毕竟，他好久都没有这样被别人待过了。 “好点了吗”晓星尘握着薛洋的手问道，薛洋笑嘻嘻的看着他：“没有嘛，还没好，道长再多握会我也不介意。” 晓星尘把他的两只手都握在手心，不自觉的加了一点力度:“好。” 五 “你不累吗？”晓星尘依旧对着空气说话：“等这么多年你不会累吗”晓星尘见薛洋没回应他，叹了口气：“我想起来了一些事。” 晓星尘听到了厨房东西掉到地板上的声音。 他没管厨房的动静，依旧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我昨天晚上和你聊完后做了个梦，梦里有你，还有个小姑娘，还有子琛。梦里你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 “后来发生了点事，你为了报复我，把子琛所在的道观屠了，还挖了他的眼睛。之后，我就又碰到了你，因为我看不到，不知道你是谁，所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再后来……” “闭嘴！”晓星尘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怒吼打断了，晓星尘温和的看向客厅中央的薛洋："终于舍得出来了？"晓星尘起身，脚步轻松的走向薛洋：“不累吗？” 晓星尘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等了这么久不累吗。”晓星尘想上前去摸少年的头发，却因为他是魂魄，整个手穿过了薛洋的额头。 晓星尘一愣把手缩了回来继续道：“很累的吧，等了那么久却一点结果没有，明明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却还是执着的去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挽救回来” “万一那个人忘了你呢，万一他根本不记得你了呢，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一丝不剩，他根本不知道他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个人，你还要等吗。” 薛洋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眶通红，像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晓星尘拿了一块糖放在薛洋手上，薛洋可以触摸实物，却不能触摸人。他能感受到糖的重量，却无法知道晓星尘手的温度。 晓星尘接触不到他，有点无奈，他隔空拍拍薛洋的肩：“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之前那个人可能不会原谅你，但我既是他也不是他，既然已经重新开始，那就不要再在意那么多。”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薛洋的眼睛，那双被薛洋称非常漂亮好看，仿佛装着星辰大海的眸子，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虽然他不会原谅你，但我一定会原谅你，我从未怪过你，你本性并不坏，你若是真的想找我复仇什么的，早就把我杀了，对吧。” 晓星尘把薛洋领到沙发上，用着商量的语气问道：“变成实体好不好，我抱抱你” “阿洋”晓星尘又叫了一句：“这么叫你可以吗？“” 薛洋瞳孔猛的放大不少，一脸震惊的看着晓星尘，而晓星尘还思考怎么把面前的少年哄开心 “好”薛洋猝不及防就抱住了晓星尘。晓星尘在薛洋犹豫不定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对薛洋换个称呼。 叫他阿洋，他可能会很开心。 晓星尘一愣，发现薛洋变成了实体就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阿洋是好孩子，好孩子是有奖励的” “现在好了，你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不用再四处寻找飘荡了” 虽然晓星尘这么说，但是他和薛洋都知道，如果是之前的那个晓星尘，绝对不会再想见到他，但晓星尘并不是他，他了解的薛洋，不过是个喜欢半夜偷吃蛋糕的少年。 他既是晓星尘，又不是晓星尘，因为他是转世，但他并非第一世的晓星尘。 第一世的晓星尘和薛洋处于两个极端，这辈子都不可能交友，但可能命中注定的缘分，三观这么不符的两人就这么碰到了。 晓星尘就像那洁净的冰雪，而薛洋所处的地方就是泥潭，晓星尘这种人，从来不会踏进泥潭，那怕有人企图拉他们进去。 薛洋就是那个被晓星尘拉出泥潭又被重新推回去的人。 他体会过温暖，并不想再回到那阴暗潮湿的地方，所以他一味的寻找那个人，想重新获得温暖。但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个人的死，是因为他。 六 “道长，我要走了”薛洋不怎么说这种话，头一次说出来，别扭的很？晓星尘有点惊讶的看着他:“你……要走了？”薛洋点点头，随后一笑:“怎么，舍不得啊？那我和一起走也不是不可以。” 晓星尘感觉记忆中见过薛洋这么笑，他想不起来了，应该不是这段时间的记忆，大概是前世的记忆吧。 但他总感觉那段记忆，是千年前的画面。 “道长，再给我一块糖吧。” “好，最后一块了，不能贪吃。” 晓星尘的思绪被拉回，看着薛洋拿了一块糖放进嘴里，语气恶狠狠的但听起来仿佛还有几丝笑意:“道长要等我哦，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我要是发现有女生勾搭上你”他勾了勾晓星尘的下巴:“那我就把那个女的舌头割下来” 晓星尘任由他这样胡闹，无奈道:“好，我等你回来，阿洋也不用担心我被别人拐跑” “你等了那么久，该换我等你了。” 薛洋一愣，轻笑一声:“是嘛，那道长万一等的比时间长呢。” “多久我都等。”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食言。” 薛洋身体渐渐变虚，他趁晓星尘不注意，一把将他的脖子捞过来，自顾自的亲上了晓星尘。 等晓星尘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只剩下那句甜蜜的几个字:“等我回来。” 七 晓星尘在薛洋消失后，很长时间习惯性的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总觉得好像会有人可以回答自己。 他每天晚上都放一块蛋糕在厨房，第二天总起来看看那块蛋糕有没有被吃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晓星尘这天突然发现，这个时候，好像是他那天正好听到薛洋偷吃蛋糕的时间。 正值夏至，薛洋已离开快一年了。薛洋当时停留了三个月。那三个月，晓星尘觉得比一年时间还要长。 晓星尘在最后半个月，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薛洋好像很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晓星尘不忍心叫醒他，只好把他往自己怀里带，抱的紧紧的。 没过几天，薛洋就和他闲谈:“知道吗，像我这种孤魂野鬼，在世上停留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晓星尘不解。 “因为嘛，我这种鬼，都是因为执念太深留下的。虽然不会祸害人间，但我也算是随了他们常说的什么，祸害遗千年。停留久的鬼魂，如果执念一旦被打破或者实现执念，这个鬼魂会瞬间魂飞魄散，不会再轮回转世。 “如果强行留下来，每天晚上就会生不如死，感觉在十八层地狱。就像世人常说的，早死早超生，但还有鬼魂不情愿就这么散去，他们还想见见自己想见的人。” “你怎么知道？…”晓星尘切了一块蛋糕给他，薛洋拿蛋糕吃了起来:“我之前在忘川的时候，为了找你，在孟婆那小姑娘身旁待过一段时间，听她和别人闲谈说的。” “那强行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 “我刚才不说了吗。”薛洋又吃了一口蛋糕，含糊不清道:“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还要天天经历在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不过嘛”薛洋拿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没人敢这么做”在晓星尘看不见的地方，薛洋神色暗淡下来:“毕竟没人受得了。” 这副样子仿佛只是晓星尘的错觉，下一瞬薛洋就提前点菜，报了几个菜名，让晓星尘晚上给他做。 薛洋的执念是晓星尘，在晓星尘说那句“阿洋”的时候，薛洋的执念已经没了，但是他不想这么快消失，所以…… 那天晚上晓星尘看到薛洋那副痛苦的样子，就是薛洋所说的，承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三个月，天天生不如死。 第二天薛洋总是和没事儿人似的，晓星尘一想到这就心疼坏了。 这些回忆被一段不怎么友好的敲门声打断了，晓星尘打开门仿佛变成了石头，呆在原地。 "道长，好久不见呀。"薛洋抱着胳膊，依靠在墙旁，看到他这反应没忍住笑到。 "不久，回来就好。"晓星尘缓过来，对薛洋笑了笑。 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我也不想离开你，因为等待真的太漫长了，我不想刚拥有就失去。所以，我愿意为你，承受所有痛苦，只要能留在你身边。 ———————————— 哇说起来是很久很久之前一天晚上写出来的了，大概三四年前了。想写的其实比这多，但是跨度时间太长了已经都忘了，于是把这个改改发出来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