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平台中心化程度简析

B站是一个中心化平台，而贴吧NGA等是典型的去中心化论坛，抖快则介于二者之间。这是我在过去数年里讨论平台区别的时候经常使用的几个概念，但实际上我一直没有对中心化这个概念做个详细说明。

做个结论的话，每个平台都是由个人组成的，这些个人之间在各个方面的影响能力差距越小，那么这个地方去中心化程度就越高。

但需要提前说明的是，中心化只是营收模式，用户画像，氛围特征，功能差异等平台的基本特征之一。并且中心化程度高低并不代表绝对的好坏，不同的中心化程度所体现的具体效果也很大程度受制于其他方面的影响。不过，中心化依旧是个很重要的特征，也会产生很多方面的影响，这是我接下来打算说的，针对我过去的思考观察做一些总结。

首先是，为什么我要这么定义中心化？首先是，中心化描述的是一种区别，即中心和边缘的区别，以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影响，所以我把他定义成一种相对的差距程度。另一方面，中心化的核心在于“中心”所产生的的效果，所以接下来的讨论主要是基于中心展开的。

那么中心化程度对平台会产生什么影响？一言以蔽之的话，中心化程度越高的模式，越有利于“纯粹的创作”。由此我简单对各个“平台”做了一个中心程度排行，艺术圈＞饭圈>网飞迪士尼>B站>油管>抖快>论坛>贴吧，以及一个论外的微博。需要注意的是“纯粹的创作”是一个中性词，纯粹的创作未必是有利于用户的，以及我的表述是有利于而不是有和没有的区别。即使是分布在两个端点的艺术圈和贴吧，一样有非常“不创作”和非常优秀的“创作”产生。

先以艺术圈为例，想必大家对于清华美院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其事件我不再赘述，只说一下为什么会有这种“创作”产生。艺术圈是非常中心化的，其体现在这个圈子内的话语权是高度集中的，高度集中的这部分人垄断了大部分资源，包括大量非物质上的，钱，推广资源，人脉，以及最重要的审美观和价值观。这极大的强化了他们圈子内的垄断，因为不符合他们审美的人和物很快就被排除出去了。高度垄断导致的高度中心化，这使得一般艺术工作很难对她们有所影响，也就很难自下而上的纠正他们的很多作为；并且高度中心化还导致这个圈子是高度封闭的，一般人基本不是他们的受众，也就很难从外部影响他们。他们的创作就可以无视圈外人的意见，一意孤行，最终就产生了各种在外人看来非常离谱的东西。也正是因为高度封闭，高度垄断，以及高度中心化。以这些所谓的“艺术家”所组成的中心，其创作是几乎不受任何外界影响的，也因此是“纯粹的创作”。纯粹的创作只是针对创作者自身而言的，而不是服务于用户的，因此我前面说了，纯粹的创作对用户而言未必是好事。

只有服务于用户的创作对用户才是好事，但这样的创作未必最有利于创作者。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人取得了大众层面的成功，那一定是他的梦想符合大众的需要，而不是因为他有一个梦想并为之付出努力。方向不对，努力越多越反动。

接下来就是说道饭圈（特指一般意义上被厌恶的哪一类，而不是中性的“爱好者群体”）。饭圈的相关创作也是会“自由”很多，主要体现在就是，即使摆烂，即使做出来的东西恶心人或者硬性质量指标不佳，做出来的东西也依旧有人看，并且有人掏钱。只能说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比较纯粹的创作了，只不过创作理念似乎是基于摆烂。理论还是和前述的一样，只不过饭圈还多出一层受众问题。不过由于多数受众和其中心，在利害关系上是高度一致的，所以对创作的影响依旧有限。但这不意味着这些受众没有造成影响的手段，譬如说之前的“吴签”和“四字”事件。都是通过一些消息，经由一些普通人扩大影响。只不过方式并不是让这些“普通人”成为中心扩大影响力，而是通过发布和原本的中心相关的消息，利用原有的中心（吴签和四字本人）来扩大影响力。

再到下一个阶段，网飞迪士尼等以PGC为主的平台。到这个阶段，受众的影响力更大了，具体表现在，如果我对你的内容不满意，我就不续费了。这一阶段，非中心的人造成的影响开始变得具体且有效。如果一部剧更新过程中，付费人数不断走低那就说明这部剧有些地方出了问题，需要在后续或者下一部剧中进行改变。到这里，作为中心的影视剧和作为非中心的受众的博弈就开始了。以迪士尼的漫威为例，一方面他需要维持自己的中心状态，控制作为中心的剧集以及其中的人物人设不要崩了，剧情要联系的起来，以便服务于已有受众。另一方面还会考虑添加人物，拓展互相之间的关系，增加新的要素以此吸收更多的受众。而作为非中心的一般人则通过票房和会员费以及观看时长等方式影响着作为中心的影视剧的后续行动。但是，由于这些平台多是以PGC为主，一般用户很难在这些平台上产生太大的影响，而更多地作为各种数据的一部分发挥作用。

下一个阶段就是B站了。B站的中心化体现在类似原神，老番茄这类up主具备巨大的且稳定的流量，并且受他们自己发什么的影响较小。体现在用户端就是这些up主有一大批稳定粉丝，他们发什么粉丝就看什么。但相对于饭圈，这些人的要求会高得多，流动性也会更大。而B站的去中心化则体现在有很多小up主的视频，也能在B站得到广泛传播。典型的就是一只大哈鱼的视频，不但力压官方的五四视频，并且在站内得到了广泛的传播以及后续二传。类似的规模更小的up主和视频就更多了。时不时的就会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up做出百万播放且备受好评的视频，类型从简单的剪辑拍摄记录自家宠物到花费大来那个时间精力的手游二创手书和鬼畜都有所涉及。

这样的模式，体现在创作上，就是大的中心化的，具备稳定流量的up主，一方面具备比较大的自由裁量权，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内容。但并不像饭圈那么大。一方面up主要受到同行的竞争压力，另一方面用户对up主一样有一定的要求在，让他们失望的话，即使最后能剩下一些死忠，对自己的up主生涯依旧是很大的打击（譬如雷某）。而如果尝试成功，那就可以获得新的成长增量，比如卡特亚崩三方舟原神三连跳和凉风自阅片无数系列涨粉不少。B站的这种中心化程度有利于up主做出一些尝试，拓展自己在创作上的能力，且不至于像饭圈一样那么离谱。

同样的还有在UGC模式上较为类似的油管。只不过较之于B站，油管的中心化程度更低。具体表现就是相对而言油管更加重视视频本身，流量较之于B站，更多的是由平台掌控的。典型案例就是之前群青梗的主角，那个胖胖的小哥。一开始他并不是吃播，但后来做吃播火了之后，为了持续不断的获得流量就一直做吃播，一旦停下来就会迅速的失去流量和自己的受众。当然这是个比较特殊的案例，毕竟他并不像其他一些油管主比如Gigguk或者kurt等比较好的建立起了自己的特点，维持住了自己的受众。又不像一些定格动画和修复建造油管主如Hacksmith，粉笔战争，3B1B这样具备强专业性或者高门槛。自己又不能断舍离，酿成如此状态只能说是咎由自取了。但油管相对up主更重视视频是确实存在的。

B站和油管在UGC上的中心化程度是类似的，只是一个相对低另一个相对更高，产生的效果，体现在头部上就具备一些差距。我把这两个列在一起并不是打算对比优劣。这是一个非常单纯的有舍就有得的做法。油管体量巨大并且社区基础和文化基础并不像B站这么强，并且PGC部分很少，不采取更高中心化的模式是理所当然的。B站中心化虽然不像饭圈那么离谱，但一样存在类似的弊端，这也是B站过去社区建设不足的一个体现。

到抖快这里，前篇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17154337我说过了。抖快在进一步去中心化的模式下，产生了较多的“事件流量”，而在B站各种站外事件对B站内的创作影响是比较有限的，即使有基于事件的创作，也更多是借着事件来输出自己的内容。更多的up主则不会（在B站）对各种事件有所表态或者过问。同样的在抖快这类短视频平台，前述油管上的一直做一类内容，一旦不做就迅速失去自己的受众。以及前述B站上，短时间内获得大量播放的不知名up主，此类现象会更多更普遍。也因此，抖快上的创作会不断地滑向最大最普遍的受众，以及他们的审美和接受度上。也正是由此产生的各种抖快上的一些奇葩的事情和言论。这一点在B站的短视频模式上也有所体现。去中心化的，小up发布的播放很多的视频里面往往就有各种奇怪的发言。但在受众比较稳定的up主的视频下，由于大家具备一定的共识，离谱（仅在这个受众群体内的离谱）的评论往往会被迅速踩下去或者被举报掉。（插个题外话，这个行为本身有利有弊，是需要平台来进行扬长避短的，比如及时清理掉对社区有危害的up主和群体，比如锤人区和番鼠鉴赏家这种）

我并不打算简单的批评短视频这个模式。一方面B站内，比如VTB切片，鬼畜，手游二创短片以及MAD这类作品是很适合短视频模式的。短视频也有不少优质创作者比如真探来了和本喵叫兔兔。并且短视频在信息传播上也具备优势，以及短视频显然也比B站会更加“接地气”一些。但相对的，我认为短视频平台对自己并没有一个很好的扬长避短的效果。短视频更加接地气，而这些接地气内容的受众也会不断要求创作者去迎合自己的喜好和价值观等等，这样发展的极致就会产生各种阴谋论，以及土味和各种极端的吃播等等，慢慢就开始接地府了。这些内容平台应该主动清理掉以避免受众受到负面影响，并且应该主动引导一些正确且积极向上的内容。B站由于中心化程度高，一些风气被无穷小亮和鬼谷藏龙这些up主带起来之后就会在全站内得到认可。这些up主的受众也会带着这些up主的内容在全站内输出正确的内容，类似的情况我见过好几次了。相较之下B站因为中心化程度高且有社区在，其内部风气相对还是好一些。而短视频平台，基本就是无限迎合受众并最终产生了现状。

最后就是论坛和贴吧了。在这里已经几乎没有中心这个概念了。每一个用户都可以发帖，每个帖子的权重都几乎一致。即使有所区别，也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基于你所发布的内容以及标题等，会产生一些区别。典型的，你即使逛这些论坛或者贴吧挺长时间，你能记住的“人”往往是吧务这一类实权人物，而不是某个发一些帖子的人。这里一定程度是个真正“平等”的地方。那么这样的地方反创作吗？反商业化，中心化的持续创作，但是不反为爱发电的纯粹兴趣创作。只不过后者缺乏持续性，不能满足广大用户的需求，所以现在一般不用这种贴吧模式来激励创作，而是更多的集中在B站这类中心化平台。譬如方舟和原神举办的二创激励活动。以及直接的打钱。同时，我不得不承认一些兴趣创作以及用爱发电的这种创作是具备强大的能量以及一种非常能感染人的激情在里面。虽然受限于能力和成本，无法和商业化产出相比，但这些充满了个人特色的创作依旧令人感动。

以及最后论外的微博。微博是个神奇的地方。一方面他特别中心化，只不过这个中心不是作为个体或者群体的创作者，而是事件。几乎每次微博上有什么事件传播开来，你就会看到各种相关的不相关的博主出来说到几句，总之都要表示一下，个人用户也一样。与此同时，微博也非常去中心化，因为脱离事件之后，每个人的影响力又会很大程度的萎缩，这样就只适合类似明星这种非常中心化的人士发表各种东西，当然还有各种媒体。

微博的实质其实很明显，他是一个舆论平台，所以它的流量和事件是高度相关的，而事件最重要的就是讨论度，这也是微博上转发这么重要的原因。在B站转发基本是个被忽略的东西，因为只有中心之间的转发才有足够的效果，大部分流量在中心向自己的受众分发一次之后就到头了。但在微博上，转发可以达到一个很恐怖的传播效果。我曾经有一次被一个自媒体转发了我在NGA写的关于方舟的一些脑洞。结果我在微博的@消息绵延了接近一个月才彻底消停。

说道创作的话，微博创作性很差，基本和贴吧这种在一个层面。因为真正承担了创作这个效果的实际是类似于贴吧的各种超话。但是由于微博有一些中心的存在，会把各种超话里的创作进行新一轮的传播，由此造成了创作被广泛传播的“效果”，但这是基于微博体量和传播的效果，而不是直接作在创作上的。与此同时，微博上各种博主有个全网最不好的习惯，那就是有大量人，一边发表各种意见，一边设置各种“关注可评论”，“关注三天可评论，七天可评论，半年可评论”以及“精选评论”等。在别的平台这么干基本就是自寻死路的做法，但唯独在微博，这么做特别普遍。而且往往这么做的，其内容和受众都带有强烈的极端化倾向。这么做最大的目的就本就是不断强化自己的所说所想在受众内的影响，产生信息茧房，产生一种“全天下只有这里理解你”的状态。这是我极不喜欢的。

综上，中心化对于各种平台来说是个很重要的特征，对平台的影响也是方方面面的，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影响因素，我也会把自己思考的结果逐渐写出来做个记录。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