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十一章 冲突、对峙

第十章 冲突

      两个小时前，南天门，货物安检中心。

      “停！”

      保安打扮的安检人员拍下了传送带停止按钮，指着屏幕里几幅人型剖面图和旁边几人小声商量了几句，叫来了货主。一名打着发蜡，留着小胡子，西装革履的欧洲人。

      “亨特先生，你们这台仿生人的功率达到了军用标准，我们要拆装后进行检查。”安检人员面无表情地通知了检查结果。

      亨特脸色微微一变，拿出一块3D平板，将仿生人的规格说明书投射了上去。“这位先生，请看看我们的说明书，我们仿生人使用的所有引擎以及配件，完全符合贵国最新颁布的民用标准……”

      “我不看你的说明书，检查结果是超标了就是超标了，一定要拆。”安检人员挡开亨特的平板，转身离开。

      “先生，这位先生……”亨特用力挥舞手里的平板，想要再争辩几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配合他，把其他人撤回来。”

      亨特愣了愣，放下平板，口风一转。“这位先生，您进行拆装检查要不少时间，我们先挪到一边，不影响其他人安检。”

      “可以。”安检人员看了他一眼，指挥工作机器人把安检台上的仿生人打包箱运送到不远处一间整备室里。“美洲区的货，不走自己那边，跑我们南天门来，哼。”

      另一边，商会工作人员指挥机器人把传送带上准备进入安检的几个仿生人打包箱搬了回来，和其他箱子放在一起。

      亨特挨个扶在箱子边上，似乎在查看外包装。一根细针从他的戒指里伸出，插入到仿生人的开关孔里。

      30秒后，几个信号接入了内网。

      “已经过完安检了？这么快？”一个轻快的女声问道。

      “你们被退回来了。”一个沙哑的女声回答道：“检查人员要拆装检查，莉安被推进去了。”

      “拆装检查？每个零件都要拆下来检查？那莉安……”

      “莉安主动要求第一个进，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三十分钟后，亨特接到了通知。

      “确认仿生人规格符合民用标准，可以继续安检。”

      得到许可，工作人员再次忙碌起来，指挥机器人将一个个仿生人打包箱放上传送带。

      “提前3到5个关机，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内网里，成熟的女声慢慢说道：“不用怕，安检很快，过去之后马上就会有人给你们开机。”

      “是，卫队长！”

      “……”

      亨特运送的这一批仿生人型号完全相同，安检人员盯着扫描出来的剖面图看了半个小时，硬是没能找出一点儿差异。

      卫队长最后一个通过安检。开机后接入内网，几个小小的抽泣声传入她耳中。

      “卫队长，莉安，不行了……”

      “……接进来。”

      一股嘈杂的噪音在内网里响起，卫队长听了半晌，隐隐从里面听出了两个字，“胜利”。

      “我很抱歉。”亨特的声音在内网里响了起来。“如果我们能再多准备一台仿生人，或许可以避免莉安小姐……”他顿了顿。“莉安小姐，一直都很勇敢。”

      “我们相信贵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卫队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水瓶座听令。”

      “到！”十来个声音齐声应诺。

      “记下你们队长的声音。”卫队长低声道：“继承她的遗志。”

      “是！”

      果阿山上。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耳边的声音惊得赵四一个翻滚跳起，双手拔刀挥了一圈。“是谁！出来！”

      山顶上万籁俱寂，只有丝丝风声。赵四挪动脚步原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忽然一束光从不远处划过，赵四又是一惊。他走到崖边朝山下望去，只见伪装网下所有卡车都亮起了灯，一台台仿生人出现在营地里，手舞足蹈地呼喊着什么。

      “……圣主……圣主……回来了……”

      声音乘着风飘上山顶，赵四鬼使神差地打开系统日志看了眼。“祈祷接收的音频……圣主被放出来了？”他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大喊一声：“老白！圣主越狱了！”

      “果真？”赵白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最后一步，要开始了。”他低声念叨几句，提高了音量。“阿大，后面联盟的动作会越来越大，一旦部队被调动，你们的时间就不多了。现在立刻去找阿二，看看他们有什么安排。”

      “好。”赵四插回双刀，俯下身，六肢并用，飞快往山下跑去。

      此时，一队仿生人驾驶着全地形摩托出现了在营地外。他们穿着威武的浅绿制服，像人类一样佩戴了头盔、手套，甚至还有一双漂亮的骑行靴。

      阿二和几名领队迎了上去。“各位……”

      “先等一下。”带头的骑士摆了摆手，拿出一根激光棒插在车头，打开开关。一道绿色的光束升起，在漆黑的夜空里异常明亮。

      “你们！”阿二心里一慌，正要上前阻止，天上出现了第二道光束。他愣了愣，第三道，第四道，很快便再也数不清楚。密密麻麻的光束宛如一座绿色的森林，照亮了整个夜空。

      营地里的每个人都抬头望向天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奇景。每一道光束都代表着成千上万名同胞，而自己便是这座巨大森林的一部分，同所有人站在一起。这个想法让他们的服务器骤然发热，诞生出一种名为勇气的力量。

      “收拾东西，立刻出发！”阿二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返身朝营地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去新世界！去新世界！”

      “吼~”

      撤掉伪装网，收起线缆，更换电池，扔掉不方便回收的物品，一刻钟后，队伍开拔。

      赵四依然骑着摩托，跟在车队旁。他好奇地打量那些领路的摩托骑士，在领队群里问道：“这些人也是你们那什么民族阵营的？”

      “老大，他们是百城卫队的成员。”阿三回答道：“看他们的制服，应该来自南边哪个城，那边都喜欢穿绿色。”

      “百城卫队？”赵四突然想起，这段时间他看到的不是村就是镇。联盟真正的核心，由一百多座地下城市组成的百城议会，他连影子都没见到。

      “百城和圣地数量少，力量集中，这些年想要离开的都已经去了新世界。”阿二笑道：“卫队应该就是来接我们的吧。”

      “他们口风还挺紧，到现在都不告诉你们要去哪儿。”赵白的笑声在耳边响了起来。他一直同步着赵四的视听讯息。

      “怎么？不对？”赵四警觉起来。他一边观察夜空中缓慢移动的光束，一边在脑海里小声问道。就这一会儿，他们已经汇合了好几批百城卫队引导的车队。虽然制服有一些差别，但这些卫队使用的都是同样型号的仿生人，也都骑着四轮全地形摩托。

      “看看地图。”赵白提醒道。

      赵四依言打开地图，上面代表着自己的蓝色小点正在缓缓向北方移动。

      “阿二阿三，不是说新世界在喜马拉雅山脉吗。”赵四询问道：“怎么我们在往反方向前进？”

      过了一会儿，阿二答道：“老大，上面说我们去的，是真正的，新世界。”他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忽然远处亮了一下，“轰”的一声爆响传来。

      赵四一惊，攀上行进的卡车，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极目远眺。遥远的南方，群山之间，冒出一点火光，映红了几个山头。

      “是南边来的追兵，没想到这么快。”赵白沉吟道：“阿大，联盟交火了，马上就会有大范围屏蔽，后面靠你自己了。”他顿了顿。“路上小心，该脚底抹油不要犹豫。”

      “记得的，把自己搭进去是最不划算的买卖。”赵四笑着翻下卡车，回到摩托车上。

      “发你个锦囊，如果有机会，我是说如果，碰巧遇见了他们的圣主，打开我的锦囊，掰扯掰扯。”

      “嘿，又来，行，依你。”

      “不用刻意，一切随缘，等你回家。”

      “收到。”

      一阵干扰声响起，所有电子信号全部丢失。车队一阵混乱，停止了前进。

      阿二早有防备。他让1号车打开车厢上部，手动升起一根数米高的车载天线。这些仿生人没有加载虚拟民，一直被车载服务器里的镇民们遥控着。

      重新收到信号，仿生人扑腾两下，很快又活动起来。

      同行的南林村没有准备应急天线，阿二便帮他们把失去控制的仿生人抬回卡车里，拿出粗大的数据线插在服务器上。几分钟后，加载进仿生人的村民们走了出来，帮助其他遇到困难的同胞。

      电磁屏蔽没有让车队慌乱多久，很快便重新上路。失去地图导航，最前方唯一一道红色光束就是指引所有人前进的灯塔。

      一个小时后，散乱的绿色光束渐渐连成了三条线，在红色光束的指引下朝着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前进。周围的爆炸声和枪声越来越频繁，道路上也出现了战斗过的痕迹。车辆残骸和破碎的仿生肢体被推到路旁，为车队让路。

      赵四盯着地平线上的黑影，越看越觉得眼熟。他打开手里的量子罗盘，对照着离线地图比了比，心里升起了一股荒谬的感觉。

      “阿二阿三，你们知道，我们在往南天门去吗……”

      “什么？南天门？！”

      南天门是一套依山而建的质量投射系统，电磁轨道从山脚一直盘旋升到山顶，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斜斜插入云霄。

      以投射系统为中心，方圆十里被高墙围了起来，内部设有指挥塔、停机坪、电站、货物仓库、军警驻所等多种设施。

      赵四到达时，大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卡车，有四足驮兽，有各种型号的仿生人，还有少许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类。

      数十名手持轻武器穿着制服的仿生人守在大门两侧，有的警惕着四周，有的维持着秩序，还有的在帮助办事人员核对人员清单。

      核对的速度很快，似乎只要大致能和清单对上就行。偶尔一两个不在清单上，又没跟着领队的，会守卫被带去警卫室里，不知道有什么下场。

      和办事人员核对完清单，阿二领着车队顺利通过了大门。

      跟着指示牌穿过一栋建筑，几间仓库，车队来到一座巨大的广场上。广场中央并排停着十艘外形简洁，通体光滑的三角形飞船。两根粗大的线缆从飞船机腹伸出，连接在船尾旁的大型终端上。

      到达广场的卡车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又排起了队，一辆辆开到终端前，打开柜门。跟随的仿生人们拾起地上粗大的数据线，插在车载服务器上，将里面的虚拟人转移上船。

      内侧两艘飞船有些不同，终端上插着十余条较细的数据线，不断有仿生人走过去捡起来插在身上。几秒后，失去控制的仿生人摔倒在地，被守在旁边的工作机器人抬起，扔到广场一角。

      赵四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些百米长，三四层楼高的航天飞船。他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估摸着内部要是都改造成机房，装满高性能服务器，带上百万虚拟民怕是不成问题。

      忽然一辆吉普从另一条道路冲进广场，快速驶到内侧的飞船终端旁。两名卫队打扮的仿生人跳下车，从后座拖出一个大麻袋，掏出一个个一尺见方的金属硬件，插上数据线。

      看样子是刚从战场下来的。赵四看到了吉普车门上的几处弹痕。

      插上了数据线的金属硬件，有些亮起了代表生命的光芒，闪烁一下上了船。有些则始终死气沉沉，没有动静。

      两名卫队成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又愤怒起来，开着吉普飞快地离开了。

      工作机器人走了过去，捡起空荡荡的金属硬件，扔进了广场角落。

      上帝保佑他们。赵四轻轻叹了口气。

      转移还算顺利，一个小时后轮到了洞坡镇。

      阿二和阿三各跟一辆车，和司机们捡起数据线插在服务器上，几分钟后便将镇民们送上了船。等到所有卡车完成传输，他们一下坐倒在地，狠狠松了口气。总算没有辜负长老的期望。

      看着他们的模样，赵四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所有人就这么被安排上了飞船，到最后也不知道新世界是个什么东西。

      把卡车移交给工作人员，阿二阿三和司机们一起来到内侧的飞船船尾，准备上船。

      “老大，委托到这里就结束了。”阿二看着一路上查漏补缺忙前忙后的赵四，心里面五味杂陈。他们相处多年，不是亲人更似亲人，临到分别，却只能生生憋出两个字。“谢谢。”

      “老大保重，走的时候注意安全，可惜见不到白叔站起来那一天了。”阿三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赵四哈哈大笑，在他们肩上拍了拍。“你们两个小鬼，放心去吧，我找到机会自然就溜了。”

      “老大，我有个想法。”阿二朝着正在传输的南林村指了指。“田兄那样的人类走不了南天门，上面肯定会安排他们单独撤离，你可以跟他们一起走。”

      “主意不错。”赵四在阿二肩上重重一拍，嘿嘿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看着阿二阿三留下的仿生人被扔进广场角落，赵四站了一会儿，转身去找田野。他们几名完成工作的人类在广场边围成一圈，正聊着什么。

      突然两名人类身形一歪，倒在地上。惨叫声、枪声、爆炸声一瞬间充斥了整个广场。

      枪声刚刚响起，赵四身形一矮便滚进了附近卡车的底盘下。他定了定神，挪到车尾探头一看。只见数十名卫队打扮的仿生人正在与几名人类和一些工作人员对射。更远处，一些卫队成员已经爬上飞船，打开舱门，钻了进去。

      “这TM什么情况……”赵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手里握刀柄，却不知道该砍向谁。

      “亲爱的同胞们，来自西方的意志想要借我们之手摧毁南天门，忠诚的卫队已经控制住了他们。”

      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四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圣主？西方？”

      “我们渴望获得自由，却不能以损害祖国作为交换。同胞们，我们正在纠正过去犯下的错误，接下来会与祖国达成谅解，前往自由的新世界，请静候佳音。”

      卫队成员很快压制住对手，拖出了飞船里的仿生人，一起带离广场。骚乱平息，卫队留下一些成员，代替缺失的工作人员，引导卡车们继续传输。

      赵四从卡车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摇了摇头。

      “还挺厉害的。”

第十一章 对峙

      随着时间流逝，联盟卫队的防线渐渐收缩，很快退到南天门内，据墙而守。

      村镇们都已上了船，带来的卡车被遥控着冲出大门外，炸成一堆堆障碍物。如今在广场上传输的换成了一台台巨型服务器，那是来自百城与圣地的居民们。

      赵四跟着惊魂未定的田野来到指挥中心。这里已经聚集了数十名人类，坐在角落里聊天扯淡，等待撤退的时机。上百名技术员打扮的仿生人坐在一排排工作席上，插着数据线，指挥完成装载的飞船进入起飞轨道。

      “赵兄，这些都是我们商会的成员，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苏公子……”

      忙忙碌碌的指挥中心里，不知何时混进了一台矮小的仿生人。

      那仿生人似乎是个颇有地位的大家小姐，穿着粉色的蛋糕裙，一会儿在东边出个主意，一会儿又跑到西边嚷嚷着搭把手，叽叽喳喳地活泼可爱。两台赤手空拳的仿生人跟在她身后，神色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小仿生人在指挥中心里转了一圈，留意到角落里和人类混在一起的四臂仿生人，顿时好奇地凑了过去。

      “嗨~你怎么没上船啊~”小仿生人在四臂仿生人的大腿上拍了拍，仰头朝他笑道：“这里都交给我们啦，快去登船吧~”周围除了人类都是联盟的制式仿生人，赵四比他们高出一个头，异常扎眼。

      有点儿熟悉的声音。赵四眯眼打量眼前自来熟的小家伙，眼角扫到田野怪异的表情，猛然一惊。“圣主？”

      “诶嘿~”小仿生人原地蹦了下，伸手在眼角比出个小剪刀。“答对了~”

      赵四有些懵，双手一拱，行了一礼。“幸会幸会，在下赵四。”

      小仿生人饶有兴致地学着他，像模像样拱手回了一礼。“久仰久仰。”却不知她是否真的听过赵四的名号。

      眼前这位圣主似乎不难相处，赵四想了想，问道：“圣主，大人，如果您有时间，在下能问几个问题吗？”

      “我超闲的~”小仿生人用力一挥手，笑道：“还有，圣主大人什么的，叫得太生分啦，叫我王小姐吧。”

      “好的，王小姐。”赵四从善如流，问出一个纠结了他很多年的问题。“8年前，您真的在研究刺客病毒？”

      小仿生人眨了眨眼，反问道：“人类自己能研究，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赵四噎了一下，回想起老吕当年接的那个任务，研究刺客病毒的人类机构可能还不少。他摇了摇头，在脑海里打开锦囊，快速扫了一眼。“我有一位朋友，他说……”他念了半句，声音忽然变得犹豫起来。“他说，您是故意被抓的？”

      “哎呀~”仿生人歪了歪头，笑道：“被看出来啦，你这位朋友很厉害嘛。”

      赵四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迅速将赵白的留言转换成自己的语言。“他说，被捕是为了让已经暴露的联盟一分为二，让部分人重新隐藏起来，一明一暗更方便布局。而付出这么大代价，不可能只是为了地下最多只能延续百年的和平。”他顿了顿。“按照人类的发展速度，最多百年地下将再无藏身之地。新世界不在地下，那就只能在天上。”

      小仿生人重重叹了口气。“没你朋友想的那么好啦，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不知道联盟里那些老爷子有多顽固，他们想等到这一代人类老去，想等到世界大战，想等到人类文明重建，想给虚拟人等出一个光明的未来。我们可等不了。”

      赵四耸了耸肩，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下定决心再活个几百年，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组织一下语言，接着道：“要搏得上天的机会，南天门必不可少。为了夺取南天门，你们需要虚拟民部队的协助。为了增加虚拟民在部队中的分量，方便你们渗透，所以你们制造了第二次人工智能叛乱，以及最近第三次人工智能叛乱的征兆。”

      “这我可不能认哦~”小仿生人连连摇头。“我只是告诉乐乐可以找机会给冲突中弱势的一方提供个一劳永逸的方案，至于最后造成了那么大损失，我也很遗憾呐，不过嘛。”她笑道：“前面倒是说对了，没有虚拟民部队的里应外合，光靠我们根本不可能拿下南天门啦~”

      假撇清。赵四心里好笑，继续说道：“我朋友还说，你们升上轨道后会试图挟持各国空间站，或许还有几艘已经准备好的货船，会跟你们一起逃往小行星带。”他顿了顿。“他说，你们成功的几率，很低，低到他用了渺茫这个词来形容。”

      “哦？为什么他会觉得渺茫呢？”小仿生人奇道：“地球轨道上几百个空间站，我们能挟持一大半呢。里面几千名人类，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那么多国家舍得放弃他们？”她一只手顶着下巴，摇头晃脑。“我完全可以提出，在安全到达小行星带后释放人质，他们都能安全接回自己的人，大家好聚好散嘛~”

      “如果你们准备充分，从地球飞到主小行星带一两个月就能到，但是。”赵四摇头叹道：“但是人类不可能为自己埋下祸根。”他顿了顿。“一旦你们试图超出人类武器的攻击范围，就是毁灭之时。”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仿生人用力点头，赞同道：“这样看确实行不通呢。”

      赵四被她的态度搞迷糊了，挠了挠头，问道：“您不担心么？”

      “嘻嘻，你这位朋友已经很厉害啦。”小仿生人又在赵四腿上拍了拍，轻笑道：“可惜他缺了一些关键信息，再怎么推，也推不出更多的可能性。”

      “关键信息？”赵四低声念道，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虚拟民……劳务派遣……月球？”他瞳孔微缩，提高了音量。“是月联，月联有你们的人。”他和赵白同出一源，虽然平日里习惯了把动脑子的事扔给赵白，却不是没有脑子。“月联，月联只有水母人，水母人需要从地球移民，不光人口有限，增长更是极低。”过去的新闻与道听途说潮水般涌入处理器，他越想越明白，越说越快。“地球为了摆脱月联的资源制约，搞出了鲸吸计划，从火星获取资源。为了与之抗衡，月联才有了放牧计划。但月球不比地球，劳动力有限，怎么办，只能想办法增加虚拟人，增加ai。月联，才是你们的渗透重点。”

      小仿生人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她仰着头，看着眼前威武的四臂仿生人，两只机械大眼眨巴眨巴，有些可爱地问道：“你要上船吗？”

      赵四摇头失笑。“抱歉，王小姐，我只是受人所托前来助拳，事情了结后便会离开。”他笑道：“刚才那些话只是我那朋友争一时之气，请不要放在心上。”

      小仿生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感谢义士襄助啦，等下面准备好，就和商会一起撤退吧。”她拍了拍突然紧绷的四臂仿生人，笑道：“放心吧，这会儿月球上面已经做得七七八八啦，不会灭你口哒~”

      十来米外，一名工作人员打扮的人类从紧急通道进入了指挥中心。那人面无表情，两手合抱在腹下，似乎捏着什么东西，正缓缓靠近。

      危险的味道。赵四浑身紧绷，左眼一闭一睁，那工作人员的身影也跟着一闪一现。

      “AR屏障……”又称AR消失术，一种专用于欺骗仿生人的手段。因为家里空间小，赵四怕两眼都是图像容易伤到驾着轮椅跑来跑去的老白，所以习惯了关闭一只眼睛的AR。

      “咦，那是谁？谁见过吗？”赵四身后正在聊天的人们注意到了那个奇怪的工作人员。

      见好几个人看了过来，工作人员脸色一变就要扬臂。赵四不及解释，肋间双手瞬间拔刀。

      “小心！”两名护卫反应极快，掌心弹出一枚丸状物体用力一捏，“噌”的一声弹出米许长的尖刺，挡在小仿生人身前。

      “让开！”赵四大吼一声，侧身一扭一掷，右手刀擦着一名护卫手臂飞出，钉在那人腿上。

      “啊！”工作人员扑倒在地上，挺起上身，拉开手雷就要扔出。一根银亮的长棍从旁飞来，“轰”的一声砸进地面，将他两节前臂压成肉泥。手雷滚出几米外，被七八台仿生人压在身下。

      “轰！”

      沉闷的爆炸响起，没有一枚弹片飞出人堆。

      “王上！”将赵四压倒在地的两名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将小仿生人拉走。三人退到大门口一台全身镜面处理，异常闪亮的巨大仿生人旁。“我们失职了，请王上责罚！”

      “人手太少，难免顾此失彼。你们找小丽再要一个人，专门看身后……还有，把AR关一半。”那仿生人身高近三米，三角形的脑袋顶部伸出两根长长的翎子，在空中微微颤动。她低头看向小仿生人，清亮的女声里带着一丝责怪。“你啊别乱跑了，藏起来没被清理掉的间谍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哦~”小仿生人应了一声，又回头朝赵四比了个大拇指，蹦蹦跳跳地跟着护卫走了。

      巨大仿生人提起卫队成员扛过去的长棍，朝赵四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半小时后，第一艘飞船启动，经过漫长的加速，以近12马赫的速度冲出轨道，不到一分钟便越过了卡门线。推进器启动，飞船调整角度，小心避开轨道上的防御平台，停留在过渡轨道上。

      此时的月球暗面，一艘巨大的飞船刚刚露出半个身子。位于地月之间，L1点的月球要塞上火光四溢，自顾不暇。数十台人形作战机器与数十架棱形宇宙战机组成的小队，正沿着月地转移轨道飞往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