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剧《红楼梦》（中芭）碎碎念

场次：2023.2.16 19:30

座次：1层中区

真的真的满怀期待去看，600大洋的票+册子，让我肉疼了好久o(╥﹏╥)o

今天的天桥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了。至少一楼几乎是坐满了的。在舞剧出圈后，爱看舞剧的小伙伴真的变多了！

看完之后，自我感觉这部舞剧还是有些硬伤在的，又肉疼了好久o(╥﹏╥)o

这篇碎碎念仅代表个人不成熟的一些看法，权当是一部观舞日记吧！

       用芭蕾舞剧改编中国经典文学作品，尤其是《红楼梦》这样一部文学巨著，果真存在着巨大的困难！

       先看总编导佟睿睿的话。佟睿睿将这部舞剧定义为“大旨谈情”（宣传册）。并提到舞剧应对的核心挑战是“舞蹈语汇，中国古典意境下的芭蕾语言”（宣传册）。顺着佟睿睿的话，我本期待着这是一部以宝玉视角展开，贯融着他的情思，进而铸就的一部类似于意识流的芭蕾舞剧作品。但剧情简介中出现的诸多事件和人物预示着舞剧的发展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首先，剧中主要人物共有十六位，其中宝、黛关系就占了六位，分别为贾宝玉、小宝玉、神瑛侍者、林黛玉、小黛玉、绛珠仙草。如此庞杂的人物关系以150分钟的舞剧呈现，属实给予了编导太大的压力。庆幸《红楼梦》文本已被观众熟知，服装也在尽可能贴近87电视剧版《红楼梦》的基础上设计，这才让观众在分辨人物角色上尚有余力。

       其次，抛开序幕和尾声，两幕共七场的芭蕾舞剧《红楼梦》几乎涵盖了文学名著《红楼梦》中所有的关键事件：少年宝玉、黛玉入府、宝钗入府、宝玉倦书、元妃省亲、共读西厢、宝钗扑蝶、黛玉葬花、宝玉挨打、宝玉庆生、贾府抄家、元妃薨逝、宝玉冲喜、黛玉之死、曲终人散。诸多事件的串联让舞剧的叙事性舞段大量铺陈、抒情性舞段明显不足。尤其是第一幕哑剧式的情节推进，在似乎没有明确主题导向的音乐（非音乐专业，只是聊聊自己的看法）的配合下，容易让观众昏昏欲睡。表意性语言的运用让观众理解舞剧表达的表层内容已不成问题，而问题在于如何才能让观众实现从舞剧理解向舞剧审美欣赏的转变呢？

       相较于第一幕，第二幕的戏剧冲突终于有所爆发。如第二幕一场的宝黛相知，第二幕三场的黛玉之死、宝玉呼号，舞蹈终于发挥出它所擅长的点——抒情。在情感的推动下，舞蹈的编排也更为流畅。如宝黛的双人舞与神瑛侍者、绛珠仙草的双人舞得以运用更多的隐喻来勾勒宝黛两人对彼此情感的琢磨、探索、交付、同心。再如黛玉之死的创作，将群舞的白纱巾裙水袖舞与黛玉的独舞相交织，营造出黛玉见宝玉与宝钗结为连理后，病中心神俱碎、求生无望的心理活动。而宝玉在揭开盖头后，发现所娶非人，又知黛玉已死，不禁疯痴癫狂，一颗心也随黛玉而去。此处动作大张大合，爆发性极强，宝玉的内心情感也终于得到了释放。

       其三，作品的硬伤还在于动作语汇的创作。虽然，总编导佟睿睿在极致追求中国古典意境下的芭蕾语言。但就作品呈现上看，芭蕾舞剧《红楼梦》的舞蹈语言并不精致，甚至部分舞蹈语言有些丑陋和怪异。当然，并不是说舞蹈语言一定要优美才是最佳选择。但当侍女们以高吸腿的动作，或以圆场步上场时，原本高挑、优雅的女孩们瞬间变的有些滑稽、可笑。中国传统的圆场步由于有宽大的下裳或肥大的筒裤作为遮挡，在移动中似菡萏浮水，不着痕迹。而穿着大袜、芭蕾舞鞋的女孩在完成圆场步时，十分明显的小腿肌肉、松散且有些僵硬的步伐、不随和的躯干，多少透露着些既不符合西方古典亦不符合东方古典的怪异。相较于圆场步，黛玉在移动时使用的足尖碎步就显得细腻而流畅。当然这得益于演员扎实的基本功，但又侧面说明，芭蕾舞的动作设计要充分考虑到服装对动作的影响。此外，宝、黛的双人舞的编排似乎缺乏古意，同时没有形成鲜明的人物风格，程式化的语言充斥于舞台。若没有潜在的文本支撑，似乎给舞段安上别的故事亦能成立。当然，宝钗等主要人物的动作设计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

       所幸，舞剧仍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

       如常与黛玉相伴出现的白纱巾裙女群舞。她们头戴白纱巾、身穿白纱长裙，衬托着黛玉的清雅、孤傲。这些白衣少女，还让我联想到同为头戴白纱巾、身穿白纱长裙的女鬼群舞——芭蕾舞剧《吉赛尔》女鬼舞。《吉赛尔》中，可怜的吉赛尔爱上了阿尔伯特伯爵，而阿尔伯特伯爵的未婚妻巴季尔德却向吉赛尔告知他们已经订婚的消息。吉赛尔悲愤之中离世。悔痛万分的阿尔伯特去寻找吉赛尔，此时女鬼将他包围，要强迫他跳舞，一直跳到力竭而亡。吉赛尔保护住了阿尔伯特，直到清晨她与其他女鬼一同散去。在芭蕾舞剧《红楼梦》中，黛玉也是那个被负心的女孩，而宝玉也是那个悔恨的男子。编导在《红楼梦》中为黛玉也创作了一段“鬼新娘”舞，是否在致敬那个经典的浪漫芭蕾舞剧《吉赛尔》呢？

       另外，仍是白纱巾裙舞段，水袖的运用是作品中为数不多的追求“中国古典意境下的芭蕾语言”的部分。白纱、白裙、白袖，收放之间，奠定了舞剧的悲剧色彩。其中舞者以白纱敷面，手臂交叉在胸前，白袖搭在双肩，营造出极为强烈的窒息感。这可看做黛玉内心情感的外化，也可看做编剧对黛玉之死的暗示。而另一段，黛玉在一波又一波的袖浪中，不堪重负、摔倒在地，顿咳不止。白色的袖浪似乎暗示世俗对宝黛残忍压迫，而宝玉在懵懂中选择走上了贾府长辈期待的路，余下的一切全部向黛玉肆虐而来。弱小的她也陷入绝望和无助，终于病入膏肓，与世长绝。

       再有，舞剧开头与结尾的舞美设计极为惊艳。开篇，宝玉一席红袍面向观众，背后是一片白茫茫的方形装置，光从月亮门照射过来，投下他孤寂的影子。而结尾处，又回到开头的那块干净的方形装置，还是那扇月亮门。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真应《红楼梦》中那句“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总体来说，芭蕾舞剧《红楼梦》是一部中规中矩的作品。其中有惊艳，亦有不足。期待中芭能够继续打磨这部改编自经典的舞剧，更期望看到中国芭蕾舞剧在舞蹈语言上新的探索、新发现！

（2023.2.17）截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