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兰登堡人》(碧蓝/俾斯麦架空)第八章

22
关于威尔士的小心思,约克是最先察觉到的一批人。
有一年,她们这些小一点的被聚到一起,为了满足大人自以为的友爱和谐,被要求排一出话剧在女王跟前演。
约克是不高兴的,因为她知道自己演不了骑士,这角色大概率是威尔士的,不消亲王亲自开口大家就会自觉地把她安排好。她想,角色的安排定是要兼顾现实的地位,所以强大的敌人也是轮不到她了,让亲王和公爵在剧场里挥剑相向,哪怕挥动的是木头片片都会犯最大的那个忌讳。
至于注定美丽的女主角是她不想要演的,若是编剧不落烂俗,也许这样一个女孩会坚强又充满爱,但现实是大部分编剧都只会让她肤浅到只剩下爱。偏生扇着羽毛扇子使劲儿喷着香水尝试把自己腌制入味的那群人就是喜欢这无聊了千年的老套路,约克是不肯事先默认处在被选中的风险之下了。
于是她被分配到的角色十分合理——一位富足的领主,主要负责对拯救危局的战士大唱赞歌,负责为骑士的旅程提供金钱,负责在功成名就的人儿骑马归来的时候大声允诺——
“我要把我的女儿嫁给你!真正的勇士啊!”
总好过随便加进来充数,约克勉强接受了。
威尔士对这种事情比较喜欢,她抓着总导演乔治不放,嚷嚷着要让胡德做那个成为她胜利品的女郎。
从容貌来说,约克可以理解亲王为什么这么不加掩饰。
美丽真是一种魔咒,黑暗世纪的时候为什么有漂亮女人被神经质的教会当做女巫烧死,这个历史问题直到看见胡德之前都让约克感觉莫名其妙。
在漂亮姑娘面前人容易成为傻狗,威尔士好几次跟她亲身示范了,试想穿着红袍子整天离不开上帝夸夸其谈的老头们见着这样一个漂亮到让人脑子打结的姑娘,张开嘴巴像大鹅一样只会“啊”“啊”,事后自己也可能为了碎了一地的面子喊她魔女的。
当然威尔士在漂亮姑娘跟前一向把面子放的很低,这反而净化了胡德周围的环境,整个不列颠谁敢在至高权力的继承人跟前唱反调呢?大小她也是个准太子啊。
乔治明显在逗威尔士,说:“你自己得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演啊?光跟我说就行了吗?”
可怜某人一向自诩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站到漂亮姑娘跟前其实还矮了好几寸,面对面一下就脸红,支支吾吾好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胡德,你想演跟我结婚的女主角吗?”
你完全可以把修饰词去掉啊喂!!!
胡德显然觉得她很好玩,眉眼弯弯的笑:“你要做骑士吗?”
傻狗摸摸鼻子:“……额,很帅气啊。”
胡德点点头,想了一下,约克估计她是在想这个小朋友牵着她的手在最后一幕上携手接受观众“祝福”的场景,这事儿尴尬的约克自己想过了就摇头,一本正经的小马拉大车,难为胡德的演技了。
比漂亮姑娘更要命的是漂亮又温柔的姑娘,她能不带一点玩笑的认真肯定你:“的确很帅气。”
公爵突然觉得威尔士赚到了。
要不是不能暴露她偷窥的事实,约克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面子上涨得跟灌了辣椒水一样红的威尔士会被她嘲笑到老死,甚至到墓碑跟前都不会放过她。
“那你答应了?”傻狗高兴的眼睛都亮了,以她们一母同胞臭气相投的经验来说,傻狗大概率等下是要发癫了。
“对啊。”胡德像对小学生充满耐心的老师,说的真诚恳。
她和乔治一整天都看着威尔士除了傻兮兮的笑就是傻兮兮的笑,心想这剧还是趁早演完了好,迟了她不傻别人都能被她吓疯掉。
但乔治总归是乔治,比她两个都沉静的多,回头对她笑着说:“这是要恋爱吗,我可不看好啊,你要不劝劝她?”
除开自己,她们两个长得真像,只是一个已经是个稳重成熟的大人了,一个还是个见色起意而不自知的二货,一前一后站着,相衬之下,似乎一眼就能望见某人的曾经和某人的未来。
约克故作沉吟了一下,摇摇头:“她发癫谁劝得了,我不为难我自己。”
她阴暗的小心思是希望威尔士撞个头破血流的,倒也不为别的,好事总不能让这家伙一个人占全了是不是?
但想想也就罢了,毕竟跟她关系也不大……
乔治点点头:“是该找个由头敲醒她,到底是太小了没什么阅历,正是容易失控不肯沿着画好的路走的年纪,我晚上就告诉她胡德其实马上要订婚了……”
老大,你家老二说真的还算不上恋爱你就在张罗着刀劈桃花,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不是我约克这种典型的恶毒配角应该干的事情吗?再不济也是女王来充坏人,轮不到你啊……
乔治快刀斩麻大概是出自政治上的求稳的考量,她忽然就同情起威尔士来了——国王必须坐在高高在上又摇摇欲坠的王位上,这种事情定是不能任性的,只是连一个放在心口上想想觉得熨帖的名字都不随便允了,未免太冷情冷心了无牵挂。谁叫太子的婚事是国事,太子的潜在暗恋对象也是国事,这种事情多了大概以后也就习惯了。
后来私下只有她和威尔士的一次,她实在忍不住问:
“你是不是喜欢过胡德啊。”
傻狗那时已经学了几分沉稳,不轻易做傻狗了,但听她这么问还是尴尬的哂笑几声,表情十分不自然。
约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国王……乔那时跟你说什么了?”
这厮到底是有长进的,故作沉痛的跟她勾肩搭背起来,仰头一声长叹:“哎……乔她说啊……”似乎就要长篇大论痛陈往事。
然后他妈的就给她后脑袋上狠狠来一下。
“我干嘛这么大方跟你说!”
那时候她俩加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差点在书房里龇牙咧嘴的又干起来。
真是神经病!
可惜的是,威尔士后来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姑娘,约克就不知道了,若她知道是谁,这件事情肯定是要被她好好添油加醋的。
可惜她不知道,于是就再不好同谁说。
23
沙恩霍斯特摸着爬满青苔的老墙,一年前它倒塌了,跟着老格尔哈德一起。
老墙到底有多老,格尔哈德家的人是不知道的,他们代代相传的是七十年前鸢尾人的大军跨过了莱茵河,烧掉了住在河边的人们的麦田,为了保住家畜和自己女人的贞操,一辆牛车拖着一对新婚夫妇不眠不休的走了五天五夜,直到遇到了易北河边没人的一间房子。
男人看了看他虚弱的妻子和怀里小小的儿子,在这时问自己:还要再往东走吗?
他襁褓里的儿子这时大哭起来,仿佛呼唤父亲快下决心。
男人跺跺脚,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对着上帝说:主啊,许是我的儿喜欢这里,求您看在我漂亮又虔诚的婆娘,看在我刚刚出生还没有罪的儿,看在我日夜都为您祷告没有一天敢懈怠的份儿上,饶恕我们占了别人家的屋子,我向您保证,只是歇个脚,倘若主人家回来了我们绝不做强盗才干的事情。
他把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取下平放,跪拜着亲吻土地,好像亲吻圣像的衣边。
“就这么住下来啦!”老格尔哈德从前就在这堵墙底下,挠着他的胡子,拍拍她们的脑壳,总夸他自己哭的很及时,“有了这漂亮又坚固的石头房子,有了这最好的沿河的水浇地,多亏你老爹我啊。”
这故事是这么深入沙恩霍斯特的心,以至于老墙塌掉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她都没有怎么感觉到惊讶。
是有了这堵墙才招来了老格尔哈德,如今老格尔哈德走了,老墙自然也会走。
沙恩霍斯特自己的房子春天就已经建好了,属于沙恩霍斯特的田野也被农业局登记了名字,正在耕耘土地的是农民沙恩霍斯特租借来的新机器,村口的水磨坊记的是沙恩霍斯特的账。
她只从老墙上取了几块石头修补田地之间的界标,然后就去工作了。
格奈森瑙回来的时候,正值田头那一溜“马”牌蒸汽机发动,声音谈不上悦耳,起码吓得没有几只鸟敢下来。
“城里回来的军官老爷!您怎么不骑马!”好像樵夫一斧头敲在松树上的声音落在她耳朵。“瞧瞧您漂亮的靴子都沾上泥点子啦,这哪里是您该来的乡下地方,是不是迷路啦?”
想都不用想,听都不消听,这就只有她姐姐。她带着帽子跟在钢丝牵引的犁铧后面,手上拎着耙子把稍微小点的土块压碎,阳光漏过草帽的缝隙在她脸上印着一块块欢喜的章,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睛,日耳曼农民的乐观只消瞧她一眼就能充分朝世人说明了。
“偏偏本人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多么不幸。”格奈森瑙朝着她走过去,背包大的在她脊背上打滚,在刚犁过的地上走得一深一浅,不得不伸手扶住沙恩霍斯特递过来的手臂,免得自己成了夏天第一颗被丢在地里的种子。
“瞧瞧你,瞧瞧你,在城里待久了连路都不会走了……”被晒得微烫的面庞觉察到沙恩霍斯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儿。好像是翻炒过的麦谷味儿,也好像她一生下来就跟面前这人一样熟悉的太阳底下热土的气息。格奈森瑙将这些归总为家乡。
“看来我指望不上你在田里做事啦……走路都要打拐……你在学校里没训过踢正步啊……”
说吧,说吧,多说一点,这些话她都是要存到口袋里当做旅居的干粮的。
“我就崴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多话,背上搭把手!”
“一回来就支使我了?不得了啊军官老爷,你可别跟警察一样横行霸道,老头子他在天上看着,千万别做亏心事啊。”沙恩霍斯特一点都不温柔,像是硬拽一样把她的背包抢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近乎粗暴的推搡她到大路上。她俩顶着太阳在橡树夹着的道上并肩往家走。
叶子后边的蝉生怕人不知道它热得快死了,叫的扎耳朵,把红棕马吵得耳朵耷拉下来,把雀儿吵得往天上跑,吵得格奈森瑙心里像滚开的水一样暖和。
“可别提横行霸道,砖头要是从楼上掉下来,在慕尼黑能砸死的老爷可不比柏林少,我除了有这身衣服哪里有资本敢惹事。”隔壁田里有人支起身子认出了自己,热情的端着新鲜的牛奶和面包走过来招待她,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下子在汉诺威的田野上回荡:
“嗨嗨!那是小格奈回来了!”
从那绿的就要滴下来的树林边上望过去,雷格尼克村就在河水湾湾里,天上飘着象征香喷喷的午饭的青烟。格奈森瑙在这里住到了15岁,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双手,这手中有格尔哈德家的老屋。手臂像圆木一样结实的老头儿会气急败坏的举着棍子,威胁他不安生的两个孩子从树上下来,可是如今院子里长大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小主人早已经过了在枝丫间悠荡的年纪,其中一个也早已远远离开了雷格尼克
挣不脱的两个人渐渐地在村口聚集了不小的一团人,依然健壮的男人们不住的称赞这身军服:“多挺刮的一身!军校回来的就是神气!”而女人们围住格奈森瑙拽着袖口对精细的裁剪和不便宜的短毛呢子爱不释手。
年纪大又当过兵的吉尔伯特老爹走到她跟前喊:“真是不错,这一身真不错!唉,我要是年轻个四十岁,就为这一身也要再摸一次枪!”
“看看您自己吧,老爹!”沙恩霍斯特拍拍老头在平静日子里养出的面团一样大肚子,“给铁血扛枪这种事就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您负责在村里听她们打胜仗的消息,肚子里装下给她们庆功的美酒就行啦。”
老头高兴起来笑的眉毛都在抖,他伸开双臂,将两个年轻人像他自己的孙儿一样搂到怀里:
“我说格奈……上回我见你都是三年前啦,沙恩这个小滑头总说你过得不错……如今我见着你才知道她有没有骗人……你瞧你如今多出息,爷爷以前还担心你在外面一个人会被带坏哩……”他又急忙补充道,“但你现在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年轻人啦,你姐姐也是这里最能干的一茬儿人,都说格尔哈德家的姑娘比别人家的小子还顶用……”
“回来了就去见见老格尔哈德,他肯定怪想你。”
好不容易离开村口好奇的人群,两个年轻人回到了她们自己的家,怀里塞满了邻居给的礼物。
“到家啦,可算是到家啦。”沙恩欢欢喜喜的笑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从倒塌的老墙后面应声飞出了一只云雀,它在天上画了一个圆又停留在格尔哈德家院子的树上,眨着晶晶亮又聪敏的眼睛。但格奈森瑙没有看,她只静静注视着她从前摸过许多遍的,如今堆积在一起的石头,这里生长着许多无名的花,青草刚刚填满缝隙。
“快进来吧。”沙恩走在前面推开了门,没回头看她。
24
谁也不要问她为什么流泪,但谁都明白:不要询问也不许安慰。
摄政被宣布脱离危险的傍晚时分,巴黎王家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过了这些天,大家总算能放开了声音说话。可是让·巴尔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放下了工作,独自纵马爬上了一座无名的山岗,在杨树林的枯草地中间舒展她疲惫不堪的躯体。
临近蒙马特高地,她比整个巴黎都先迎接晚霞。杨树林仿若熊熊燃烧着,烈焰在岗顶绵延的披着,老树的斜影强横的像枪林巍峨屹立。地图上不会对这里有所标记,埃特尔塔的雪白海岸,比利牛斯山和阿尔卑斯山的险厉山尖,哪个不比这样无名的山岗更有意义。
到处都有这样的山,也到处都有这样的风,千百万只雄鹰同时鼓动它们强健有力的翅膀,千百万匹骏马驱动它们精强雄厚的四蹄,呼啸声从浪涛中来寒凉尖锐,嘶吼声从峭壁中来冲击着胸膛。疾风涤荡了世界,让巴尔恍惚中觉得她是透明的、中空的,就要被带到世界的角落。
呼吸变得平稳。
“我是谁?”她平静的问自己。
黎塞留的眼泪让她想起了很多东西。
那个记忆散乱的春天,躲在身后漏出栗色的长发,灯火照的璀璨的橙色眼睛。
“总是在我不想见你的时候来找我,尽管你只是一个梦。我有很多次想找到你,但我不敢,总躲得远远的,就像懦夫躲避勇士,像勇士忽视懦夫。”
永远安静的黎塞留,永远接受的黎塞留,她想象的这个黎塞留,在青草的芳香里微笑着坐到了她的旁边,细心收拢了裙摆谁也不挨着谁,一句话也不说。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想不想找是一回事;有没有找过,是另一回事。我知道你总在等我和解的,但我不会来的,一直到死。”
杨树林的影子轻松融进了尚浅的夜色,铺开一片庄重的暗影,四野都陷入了漫长的静默与沉思。
“我心里的坎儿,像海一样,黑黢黢的,沉甸甸的,你就那里面最大的那一层浪,我义无反顾地往上冲,却总是一次次被拍下来,我嫌累了。”天上的星星一个个撕开了太阳的封锁,星光澄澈的好像它们刚刚诞生。“但是我又是个不讨厌大海的人。永久喧嚣的海水和永远宁静的星空我都能看很久,群星在宇宙间散落,群岛在大海里深藏,几千年过去了星图和海岸线都都还在被人类不停地描新。”
“你如果是海浪的话,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越过去,就像伽利略计算斗转星移的轨道,就像迪亚士击碎风暴。哪怕前者在宗教裁判所里体会冰冷的铁栏,哪怕后者没机会见到古吉拉特的海,但总会是不遗憾的。”
黎塞留依然沉默着,沉默的微笑着,她真的很适合她的职业。
让巴尔不由自主的要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她的裙角,但思忖良久,止住了。
“那一夜明明吹着最宜人的春风,明明来了一个漂亮的人,明明一个屋子的人都在微笑。只有我的拳头越来越热·,心却越来越凉,像是站在火和冰之间的奥杜姆拉,愤怒跟洪流一样停不下的往外涌。”她笑的很苦涩,“跟你握手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摸起来温温软软的,身上是矢车菊的香气,我以为是别人家害羞又怕生的姑娘,还想着要不要给你说两个笑话。”
“你记得?”黎塞留终于开口了。她的鬓角是翻飞的夜蝶,脸庞是带着露水照着月色的玫瑰。
“记得少了,反而越清楚了。父亲的话比烙铁还可怕,简直像在炉子里冶炼到金黄色,烫的我血肉模糊,痛得我都没有意识到原来那是痛。我狠狠地甩掉了你的手,像一只困兽在房间里横冲直撞,恨的不知道该用哪句话诅咒你。我都忘了你只是一个柔软又沉静的姑娘,后来知道的事多了,又想奥尔良家有几个男子能忍耐的像你一样。”
让巴尔此刻看不见她自己,清癯而苍白,霍然起身,激动不已。
“为什么你要顺从。在战争之后有人哀嚎,有人屈膝,有人早就死了,而你……你!去过长久平静的生活才对……”
黎塞留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了,这长久凝视上帝的眼睛,是永远的慈爱和怜惜。
那声音也是怜惜的:“我觉得……是可以的。”
“你真懦弱。”利用这份不幸并不是可鄙的事情,恰恰她是希望黎塞留展示软弱,她可以施舍她的大度和怜悯吗,甚至宽宏的上前擦去那滴眼泪,自然而然的就消融了她已经觉察到不恰当的隔阂。一瞬间的怜悯,一瞬间推己及人的善意,她的忧愁也能被自己像糖块一样咀嚼,如果自尊心允许她们彼此倾诉的话。
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软弱和悲恸的呢?让巴尔低头闭上了眼睛。
草叶在四下簌簌的颤抖,间或一两颗被带走,在长空中划出与众不同的符号,动作轻盈又伶俐。如此晴朗的夏夜高高的铺展在头顶,灿烂的银河在狂风中不住地摇摆,星星都要坠入巴黎的灯火,巴黎的灯火就要飞上夜空。
她们也许有过机会,在圣母院之前的广场上坐一坐,听一听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私语和欢笑,捡一两根飞鸽的尾羽。如果运气好的话,她们能发现一个雨果,瞧见一个梅色苔丝,和前者喝上两杯,为后者献上一枝花。
她好像从来不辩解,她们也没有多说一句的机会。
让巴尔在最后一丝黄昏被碾碎之前走下了山岗,在她的马儿旁边是另一匹好马,上面端坐着仪表堂堂的阿尔及利亚。
搜索能力显然能打满分的伯爵面上迷惑不解:“大晚上让人全城找你,还偏偏跑到山顶上吹风,就不担心下来了吹成个面瘫?”
“做了个还行的梦吧。又不是秋天,风都是带着温的,真吹成了面瘫对我也不是什么坏事。”
“上面风大吗?”
“可大了。简直要把人吹到比利牛斯山顶。”
(图片侵删)